第39章 平靜的火爆猴
更新時間2013-7-13 20:06:15 字數：2427
“唉，承年，終有一日，我們的需索會成為荒蕪，是不是？到那時的你，還是會在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等着我，對嗎？”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海城的空氣是大海潮濕鹹腥的味道，夏優再一次回到我們生命中，沒有遲疑，不再迷失……
那天，阿澤一直拉着夏優的手，不願放開，直到深夜。阿澤認真地對小鷗說：“麻煩你們照顧好她！”又滿眼哀傷地看了一眼念恩，才轉身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裏突然只剩下三個人，夏優看看小鷗，小鷗看看念恩，念恩看看夏優，三個人就都禁不住笑了。
“我們給你鋪床，還是你最喜歡的丁香花圖案。”小鷗說。
夏優笑，疲憊而美麗。她說：“小鷗，我一直想要跟你說聲感謝，關于秦鐘海，關于種種……”
小鷗搖搖頭，笑着，那是再苦澀不過的笑容，“往事何必再提，秦鐘海已經畫上句號。”
為什麽，剛剛大學畢業的我們，仿佛已經走過了漫漫長路？是心不再年輕雀躍了嗎？還是，在失去和擁有中間，我們漸漸學會了放手，所以能夠壓抑心中的不安，露出尚且美好的笑容。
“可是，有些事，還是沒辦法成為過往。”夏優轉向一旁在鋪床單的念恩，“明天，陪我去見個人好嗎？”
念恩局促地點點頭，“那天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念恩低着頭，想要道歉。
夏優突然笑，那麽妩媚那麽哀傷的笑，她半開玩笑地說：“念恩，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愛你，而我卻沒有呢？”
念恩吃驚地愣住。
夏優看着張大嘴巴的念恩，突然開心地大笑，她一邊笑一邊走向小鷗，“小鷗你看，念恩還是那麽容易驚訝！”
小鷗擠出一絲笑容，又伸手拉住念恩冰涼的手。
“念恩，她剛剛恢複，情緒可能還不太穩定！”小鷗看着浴室裏夏優映在玻璃上的玲珑曲線，倒了杯清水遞給念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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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恩點點頭，“沒事的，小鷗，如果我幸運地擁有什麽而你們沒有，我都願意和你們分享，我希望你懂，也希望有一天，夏優可以懂。”
小鷗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念恩輕輕鎖上服裝店的門，就站在門口等夏優。炎熱的夏天。念恩擡頭看看近似蒸騰的太陽，想起有一年的夏天，也是這樣的驕陽似火，四個女孩背着水和食物走進動物園。假山上紅着屁股的猴子看着一直在沖自己坐着鬼臉的夏優，終于漫不經心地轉身離開。夏優氣得滿臉通紅，“奶奶的，敢情那麽長時間倒是猴子你看姐姐我表演了！”幾個人頓時笑做一團。念恩記得那天夏優因為炎熱和氣憤而紅紅的臉頰，像極了一個動畫片裏的角色，火爆猴，面紅耳赤的火爆猴。
終成過往，只是往事在不經意間，爬上心頭，歷歷在目……
夏優終于出現，她的手裏拿着兩根冰棒，笑着遞給念恩一根。
清涼的感覺瞬間掃去所有的炎熱和不安，舌尖絲絲的甜爽和清涼，讓念恩相信嫌隙終會彌合，過往可以不究。
只是，念恩沒有想到，那天，他們去見的人，是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下半生的Jason。
老舊的公寓，紅色的屋頂，牆壁上爬滿茂盛的綠色植物。念恩跟着夏優走進樓梯，夏優的高跟鞋和水泥的臺階發出碰撞，清脆悅耳的響聲不和諧地在老舊樓道裏回蕩。
夏優在6樓停下，敲門，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人，她看着陌生豔麗的女子，終于露出平和的笑容。
“阿姨您好，我們來探望Jason。”夏優笑着遞過營養品。
女子也禮貌地迎着客人進屋。
古樸的家具，木床，茶幾，牆上幾張歪歪斜斜的照片，是年少的Jason捧着獎狀傻傻的笑着，清涼如水的少年，如夢的歲月。
女人進了裏屋。
念恩和夏優聽到碗摔碎的聲音。
女人又低着頭走出來，“對不起，他的情緒還不太好，可能……”
夏優走到女子面前，“阿姨，我必須進去見見他。”
女人點頭，夏優推門而入。
念恩怔怔地看看牆上的照片，又看看女人滄桑疲憊的臉，她覺得突然歸來的夏優，身上有了一種可怕的力量，這力量讓一個女人不再畏懼自己的過往，不再害怕面對傷痕，是新生的力量嗎？念恩問自己。
坐在輪椅上的Jason看到推門而入的夏優，舉起身旁的水杯，重重地朝牆角擲去。
碎裂的瞬間，夏優看到玻璃碎片折射出的七彩光線，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親，那個終年癱瘓在床的男人，在第一次看着母親濃妝豔抹地走出家門的時候，也是這樣無力又絕望地打碎了水杯。
恐懼多是來自無能為力的絕望吧？
夏優沒有閃躲，玻璃片崩到她的手臂上，劃出細小的傷口。
夏優踩着滿地的碎片走到Jason面前，蹲下身，她看着他依舊沒有一絲血色的眼睛，想起他遞給自己名片的那天，他說：“想成名，就裏找我！”夏優終于相信，是自己奪走了他所有的血液，那個夜晚，酒瓶穿透肌膚的瞬間，夏優眼裏是鮮血美麗的盛放。
“你來幹什麽？”Jason掙紮着想要轉身，但他還沒有學會控制好輪椅，所以那個包裹着他的鋼鐵絲毫沒動。
“我只是來看看你，Jason，我并不想得到你的原諒，況且，秦鐘海已經給了你足夠你終老的補償。”夏優用手輕輕摸摸Jason蒼白的臉。
Jason眼裏最後一絲仇恨的光彩終于熄滅，他像個受傷孩子一樣低下頭，輕輕地啜泣，他說：“夏優，我知道那件事我也有錯，但我已經付出了雙腿的代價，我再也站不起來了，你還要什麽？”
夏優突然笑，她從包裏拿出一支煙，塞進自己嘴裏。
慢慢擴散的煙圈，蒸騰的水汽，不再分明的世界。
夏優說：“我只想告訴你，現在是我說結束，才能結束了！”夏優吸完手裏的煙，轉過身，“我會再來看你！”
Jason低着頭。
打開屋門的一瞬間，夏優聽到Jason低沉的聲音，他說：“夏優，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經愛過你的。”
夏優沒有回頭，她突然覺得一切只是個夢，而自己，是有罪孽的，即使傾盡整個海城的海水，也無法洗去的罪孽。
女人看着走出來的夏優。
“阿姨，我會再來的。”
“夏小姐，對不起，那件事情，我們也有錯。”女人慌忙地解釋。
夏優轉過身抱住女人，“對不起，對不起！”夏優哭着跑下樓。
念恩跟在夏優身後，終于，從包裏拿出一個創可貼。
夏優看着給自己貼創可貼的念恩，擦了擦眼淚，她說：“念恩，你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做了什麽嗎？”
念恩不禁打了個寒噤，她搖搖頭。
“我去北京看望了承年，我想他一定沒告訴你！”
親愛的，面對這洶湧而至的情感，為什麽，我只是想要逃脫呢？即使火爆猴已經不再是昔日的火爆，鴕鳥依舊可以把頭埋在沙漠裏，是不是？我只想要做那只什麽都不知道的鴕鳥，不要打碎我的美夢，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