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來由的一緊。那柔柔的笑面,他有多久沒看見過了,是因為聽到了韓少華來了洛城的消息嗎?
穆懷琅的垂在衣袖中的雙手無聲的握緊了,這個女人真的很會破壞他的好心情。剛剛收到了段華傳來的一點好消息,心情才稍稍舒緩了一些,她卻又……
韓少華,你就算有機會走到了洛城,本王也絕不會讓你有機會看到葉素卿。今生今世,你與她不複相見!如此想着,穆懷琅一甩衣袖,轉身又出了紅樓。有些事,有些人,他得去安排一下了。
☆、97、還記得當年的對聯麽?
“韓公子,你可算是來了,再不來呀,我們家小青湖的脖子可就要變長了……”韓少華一邁進紅樓,海棠便先人一步的迎了上去。先前青湖匆匆跑來問時,她便曉得青湖一定是從哪裏弄來了答案,可她好問歹問,那小丫頭就是一個勁兒的笑不吭聲。
“哦?姑娘可是有了答案?”韓少華順着海棠的目光看到了青湖,這個上次就躲在一邊躍躍欲試的小丫頭。
“張飛!”青湖也不廢話,直接報出了答案。
韓少華一怔,臉上的笑容一僵,問道:“因由是什麽?胡亂猜的可不能算!”
“誰胡亂猜了,蚊子落在眼睛上,你一張開眼睛,它就飛了!可不就是張飛。”青湖鼓起小腮幫子振振有詞,她的底氣可足了呢!
韓少華再次怔了一怔,一臉冷然的看着青湖,道:“這個答案與因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青湖搖了搖頭,可接着又說道:“當然了!”
韓少華看着言行不一的青湖,抿着唇笑了。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銀票遞給青湖,道:“拿好了,這是一百兩通兌的銀票。”
青湖接過銀票,仔細的辯認了上面錢莊上的印鑒後,喜形于色的連連道謝。道完謝後更是轉身便要走,可她剛轉身走了兩步,又頓住身形轉回來,審慎的看着韓少華。
“韓公子認識我家姐姐嗎?”青湖眨巴着一雙眼睛望着韓少華。
韓少華一頓,思緒在心底紛飛着。他原以為是素卿藏在這裏,現在聽來相必是這小丫頭的姐姐猜出了這謎題。
“韓公子,你認識我姐姐嗎?”青湖見韓少華半晌不語,便再次追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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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少華回神,看着青湖道:“你姐姐也是這樓中姑娘?”
“當然了!還是頭牌呢。不過……”青湖一臉得意的說着,把後面不過還未曾開牌接客的話語自動給隐了去。
海棠等人自然曉得青湖嘴裏的姐姐是誰,個個都在一邊撅嘴巴,扮不屑!她憑得什麽呀,來了紅樓這麽久了,仍只是挂牌,卻不開牌接客。雖說是有鎮西大将軍護着,可這花姐也太過偏心了。
“撅什麽嘴?有本事你們也爬上哪個大将軍的床,讓他把你們也給包起來呀!”花姐瞪了一眼旁邊那些臉色不随的姑娘,兀自扭着腰身向韓少華躬身行禮。
大将軍?韓少華的心一動。這洛城是二皇子的封地,而他又是當朝的鎮西大将軍,難得這小丫頭嘴裏的姐姐是素兒?可随即他又搖頭否定了,看小丫頭說姐姐時的神情,相必她們當是親姐妹。而素聞穆懷琅潔身自好,從不近女色,那個大将軍定也不是他。
韓少華在心中折騰的這些,花姐并不清楚,她也只是随口那麽一說,如果此人真是沖着葉素卿來的,那麽她口中的那個大将軍定然能引起他的異樣。看他面容沉靜的模樣,相必是自己多想了!并不是所有從京城來尋人的,就都是找那個葉素卿。
而花姐在心中翻騰的這些,也沒有人清楚,至少這裏的人都不會知知道。隐在暗處的風不語,則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琅那天的話都說成那樣了,她還是不肯死心嗎?
呵,我不也是一直不肯死心嘛!又有什麽好诘問她的。如此想着,風不語又往嘴裏灌了一大口的酒。他來紅樓,就只有一個目的,看住葉素卿,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情。也給自己一個死心的機會!
青湖見大家又都半天不吭聲了,便急急的道:“你到是說呀,認不認識我姐姐?”
韓少華抿唇,暗道,還是一個急性的姑娘。“韓某怕是無緣得識令姐呢!”
“也不盡然,我姐這裏有一個上聯,如果你能對出下聯,我姐就會見你,那你們不就認識了。”青湖一邊說着,一邊得意的笑了。
韓少華一挑眉,他來這裏,不是會姑娘,也不是結識女孩子,而是尋人。他早該想到,以素兒的高傲,連自己的妾室都不屑,又怎麽會委身紅樓呢?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的來這裏尋她呢!當真是該打該打……
韓少華擡手敲打着自己的腦殼,笑着向青湖搖了搖頭,便起身向外走去。他不能再在這裏Lang費時間了,他還有許多地方沒有找過,或許素兒就在下一個州縣等着自己呢!
“韓公子,你不會是怕對不出丢人,而走了吧?我姐的對聯,其實很簡單,就五個字。”青湖看着韓少華向外行去的背影,頓時着急的喊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急些個什麽,就是覺得葉素卿給她的那個了聯,如果不讓韓少華對上一對,就對不起姐姐。
韓少華的腳步一頓,身為文人的傲氣讓得他轉過身來,笑道:“姑娘不妨說來聽聽,韓某人雖然學識淺薄,而簡單的對聯相必還不會對不出吧!”
“嘻嘻,韓公子,你不用擔心,姐姐的上聯真的很簡單,就只有五個字呢!”青湖的理解中,字數少就是簡單。可她卻不知道,對聯的難易并不取決于字數的多寡。
韓少華扯唇,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示意青湖可以說了。青湖便清了清嗓子,說道:“雨落琴詩潤。”
韓少華一驚,總覺得這個上聯很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過!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便只對着這個上聯字斟句酌的推敲了起來。先後對出了幾個下聯,青湖都搖頭說不是!
青湖不知道其實一個上聯可以有許多的下聯,她只是認準了,葉素卿給出的那個下聯。看着韓少華皺着眉頭,一臉苦思的樣子,她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去,去,去,小丫頭大字不識一個,也學人家對什麽對聯,這一個上聯呀,可以有許多個下聯,老身覺得剛剛韓公子給出的那幾個上聯,都頗佳,怎麽就都不是了?”眼見着要冷場的時候,花姐及時站了出來打着圓場。
韓少華卻制止的沖她擺了擺手,道:“不然,一個上聯固然可以有許多合韻的下聯,而最佳下聯卻只會有一個。剛剛那幾個,韓某自己也覺得在意境上差了一些。”
☆、98、一眼三年
隐在暗處的風不語,聽着韓少華的說出來的話語,不由在心底為他豎起了大拇指。這人不管是敵是友,卻定然是個君子。只是不知道琅與他是怎麽結下的仇怨,竟然如此的避諱着他。
一想到穆懷琅讓他來紅樓,最大的目的就是保護葉素卿,不讓任何人接近那座小樓,風不語便福至心靈的将眸光再次看向了韓少華。難不成琅與他結怨是因為那個女人?
唉,女人果然天生是禍水呀!就連琅這麽清心寡欲的男人也沒能逃得掉。
韓少華背着手默然的在大廳中來回踱着步子,而所有人都安靜的坐在一邊嗑着瓜子聽下文。只有青湖垮着一張小臉,時不時的催上一催。
“韓公子,你到底能不能對得出呀?唉,算了!看來你與我家姐姐當真無緣。”說完,便轉身出了前廳,向着後院而去。
韓少華看着匆匆忙忙離開的青湖,伸出手想要喊住她,可轉念一想喊住她又能什麽呢!自己終是沒能找出那個絕對的下聯呢!
青湖匆匆忙忙的離開,是因為她覺得她離開葉素卿的時間太久了,再不回去,她擔心會再發生上次失蹤不見的事情。
後院小樓上,葉素卿倚着欄杆,遙遙的看着青湖拎着裙擺跑了來,便不自禁的彎起唇角笑了。
“青湖,走慢點兒,小心摔跤。”後院不比前院,雖有好看的景致,卻也有坑窪不平的石頭路。
青湖一邊抹着汗,一邊向着葉素卿大聲的喊道:“姐姐,得了,得了,一百兩銀子,得了!”
葉素卿看着青湖那歡欣的天真樣子,心情也莫明的好了起來。什麽韓少華,什麽穆懷琅,既然都控制不了,那就随遇而安吧!如果與少華仍然有緣,他既來到了洛城,便會再有相見的機會。如果無緣,就算自己現在跑去前廳,怕是也見不到呢!
如此想着,葉素卿釋然了。可站在後院二樓的通風處,葉素卿仍是看到了一臉沉思的走在後院側面那條大街上的韓少華,雖然只是那拐角處的一眼,卻足以讓她寬慰了。他還是以前的他,沒有絲毫的變化。
如今在葉素卿的心裏,對韓少華也不是那麽恨那麽怨了,有的只是淡淡的漠然。或許當初她對他的那番情意,根本算不得是愛,而只是一種認定,一種小女孩從小執着的認定。
只有經歷過與穆懷琅真正的愛情,才能夠洞徹當初的這一番迷蒙。穆懷琅……一想到穆懷琅這三個字,葉素卿的心便不可抑止的痛了起來,可擡眼看着街上漸行漸遠的韓少華,葉素卿的心緒卻再沒有多大的起伏。
痛不可抑之下,她擡手輕撫在了額頭之上。而這一幕落在剛剛趕來的穆懷琅眼中,卻全然變了味道。
為了你,本王都屈尊夜夜來紅樓中伴你入睡了,為什麽你的心裏卻始終放不下那個負心薄幸的韓少華呢?
韓少華!既然如此,那你就該死。穆懷琅垂在衣袖中的雙手,無聲的握緊了。良久又緩緩的松了開來。他不能在洛城動韓少華,如果在這裏動了他,那無異于是昭告天下是他做的,也等同于是告訴世人,葉素卿就在這裏。
有時候死并不是最重的懲罰,痛苦的活着才是人世間最重的刑罰。既然你為了葉素卿抛家棄妻走千裏,那麽本王就讓你走遍天涯海角也得不到關于她的半點消息。
葉素卿的痛苦的樣子,有如一根芒刺一般狠狠的紮進了穆懷琅的心窩。讓得他再也不肯輕易向她敞開心扉。
而葉素卿對穆懷琅的誤會,也讓得她步步為營,小心奕奕的踏出每一步。
“葉素卿,這輩子你都休想再見到心心念念的韓少華!”穆懷琅紅着眼睛吼出的這一句話,讓得葉素卿也紅了眼睛。
她心心念念的人是他而不是少華呀!可是他既然從來都不曾認清,那便說明他一直不曾把自己放在心中,那自己還強求些什麽呢!
葉素卿的默然的不語,被穆懷琅當成了默然,可他仍是不死心的抓着她的肩膀繼續問道:“他對你就這麽重要,心痛成這樣了,仍是不肯放下他?”
葉素卿聞言凄然一笑,如果可以,她也想忘掉他,從此不再痛苦的活着。可他就是不肯給她機會,總是時時出現在她的面前,擾亂她所有的心緒!良久,她擡手攏了攏耳邊的發絲,幽幽的道:“在我的心裏,他是惟一,無可替代!更放不下了……”葉素卿說的這個人是穆懷琅,而穆懷琅卻理解成是韓少華。
兩人這一僵持便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三年的時間足以把兩個心懷對方的愛侶,磨得沒了心緒也脾性。三年也可以讓一個人走遍五湖四海,仍是不死心的繼續尋找着。
三年來韓少華走遍了大西的山山河河,卻仍是沒有得到關于葉素卿的半點消息。三年來尚瑩瑩跟随在韓少華的身後,磨老了三寸金蓮,卻仍是不肯死心。
三年來,穆懷琅看多了葉素卿的黯然垂淚,卻全都當成了是她對韓少華的思念與心疼。
每當葉素卿獨倚斜欄黯然落淚時,穆懷琅總會恨得牙根也痛。這都三年了,她怎麽就還忘不了他呢!
她的心就算是塊石頭,這都三年了,也該捂熱了吧!
“娘親,娘親,你又哭了,是又想起爹了嗎?”一雙稚嫩的小手,悄悄的伸向葉素卿的臉頰,替她擦着那莫明流出的淚水。
“不是,娘親是被風吹迷了眼睛。念兒的字寫完了嗎?”葉素卿擡手将小人兒抱到了膝上坐定,一邊替他理了理掖進去的衣領,一邊問着他。
“寫完了,娘親要看嗎?”穆念抿着小嘴甜甜的笑問着葉素卿,葉素卿看着一笑便露出兩個小酒窩的穆念,心頭上所有紛亂的思緒都飛走了。
三年來,如果不是有穆念的陪伴,她很難說還能不能活到今天。
三年前,也就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保住了,所以她才有勇氣繼續存活下去。她告訴自己,當年娘親可以一個人帶大自己,今天自己也能夠一個人帶大寶寶。雖然如此想着,可她閑下來時,仍免不了會感慨一下她與娘親那相同的命運!
☆、99、孩子到底是誰的?
穆懷琅看着這母慈子孝的一幕,忍不住再次走了過去。他一把抱起只有三歲的葉念,笑問道:“小念今天可有想爹?”
葉念扁了扁小嘴,一臉不認同的輕蔑,道:“沒有,小念要寫字,要畫畫,還要逗娘親笑,小念沒有時間想爹。”
穆懷琅的額頭之上立時出現了萬千的黑線,這小家夥每次問他,他都是相同的回答。還真是什麽樣的娘生養出什麽樣的兒子。
“念兒去找青湖姨姨玩風筝好不好?娘親跟爹有話說!”葉素卿從穆懷琅的懷裏接過穆念,把他放到地上,讓他去外間找青湖玩。
穆念撅着小嘴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壞爹爹,每次來,都要趕念兒出去!”
穆懷琅在後面聽着穆念那嘟囔出的話語,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葉素卿看了他一眼,說道:“他還是小孩子,你不要同他計較。”
穆懷琅冷哼一聲,道:“他又不是我兒子,我犯得着同他計較什麽。”
就這一句話,葉素卿的臉立時便陰郁了。都三年了,所有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孩子是他的,只有他卻一直不肯承認。
“呵呵,也是!其實三年前,你大可不必讓他姓了穆,姓葉也不錯。反正他從來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三年來,葉素卿暗中流盡了傷心的淚,卻也學會了在言語上再不相讓。
“你……兒子都三歲了,你難道還不肯說出來,他的父親是誰嗎?難道你要讓他一直這麽混沌下去?”穆懷琅雙眸陰沉的逼問着葉素卿。
三年來,如果不提及這個問題,他們會相處的很友好和睦,俨然一對滄桑夫妻般。可只有他們知道,這三年來他們彼此的心都沒有真正的靠近過,更別提是那遙不可及的恩愛了。
世上最殘忍的傷害,不是背叛,也不是不喜歡,而是極致深愛之後又逐漸逝去的愛……
這一份殘忍的傷害,葉素卿與穆懷琅正在體味着!只是慶幸的是,他們之間的愛看似漠然,卻未逝去。否則穆懷琅也不會在聽到葉素卿有危險時,第一時間飛奔而至,而葉素卿也不會聽到穆懷琅要出征後,長跪當天祈求諸天神佛庇佑。
葉素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眸定定的看着穆懷琅,良久,道:“你若後悔讓他姓了穆,我讓他改姓葉便是,何必總糾結着這個問題呢!我說與不說,與你又會有多大的意義!”
葉素卿的話意是想說,她自始至終就只有他一個男人,也一直在說花壞不曾碰過她,三年前她更是直言孩子是他的,可孩子保住了,生下來了,穆懷琅卻仍是不肯信。如今事隔三年,她再重說老話有意義嗎?橫豎他都是不信了的!
可她這話聽在穆懷琅的耳中,卻全然不是這麽一個意思,他理解為反正孩子又不是他的,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麽意義呢!
原本他是來向她辭行,告訴她他要離開洛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盡量不要出後院,招惹到什麽事非。可現在那一腔關懷的話語,在氣惱下生生的被扭屈了。
“是了,既然于我沒什麽意義,那以後我便再也不管你的死活了,我走了!你好自為之!”穆懷琅話語說完便拂袖而去。
紅樓外,風不語早在等候了。他看着一臉氣悶的穆懷琅,輕笑道:“又鬧了個不歡而散?”
穆懷琅斜了他一眼,沒吭聲。他猶在記恨着三年前葉素卿滑胎那件事。
“琅,這都三年了,你們打算鬧到什麽時候?不要像我與如花一般,等到鬧得人生情淡的時候才來後悔!”風不語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三年來他與花姐在紅樓中共同保護着葉素卿,可他們之間的情分,非但沒有增加,反而在每一次的磨擦撞擊下,變得越來越生硬。甚至,現在的花姐遠遠看風不語,都會繞道躲開。
對于這一現狀,風不語雖心痛萬分,卻無可奈何。
“我與你不同!你與如花只是遲早的問題,而我與她中間隔了太多太多……”
“能多少呢,那件事,花不凋不是早就跟你說清了。再說了那孩子,任誰看了都是你的種,怎麽就只有你仍在迷霧裏不肯相信呢!再說了,你算算那生産的日子……”
穆懷琅冷冷的盯視着風不語,道:“你還敢說,當年你居然瞞我瞞的那般緊……”
風不語額頭冒出了一縷黑線,道:“老大,我哪裏有瞞你,我只說了一聲對不起,剩餘情節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好不好呀!自始至終我有說過滑胎一次嗎?你怎麽記仇到現在……”
“可你也沒說孩子保住了,更加沒有說那孩子是我的!”直到葉素卿的肚子一天大起一天,穆懷琅才知道她腹中的那個孩子并沒有失去。因此他惱火之餘,更加恨上了葉素卿。
既然這個孩子正如她哭着所說是他的,可孩子保住了,她為什麽不告訴他。就連她難産的時候,他守在她床邊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孩子生出來了,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孩子是她自己的,與他無關!這讓他心裏如何想。
他心裏其實一直知道念兒是他的骨血,可他就是聽不得葉素卿一口一個孩子是她自己的,與任何人無關這話。
看着翻身上馬疾馳而去的穆懷琅,風不語徹底的不淡定了。他說過,而且還不止一次的說過。
“琅,你不能這樣,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替王妃保胎時,那孩子已有四十幾天,你怎麽還能說我不曾告訴過你?還有後來孩子出生時,我也有說過這孩子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話……”
“有嗎?我怎麽不記得!近來本王年歲漸長,記性卻漸退了……”穆懷琅邪邪一笑,揚鞭打馬再次奔馳了開去。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他惟一不知道的是為什麽葉素卿不肯承認孩子是他的,為什麽花不凋突然之間變好了!他從來就不相信什麽人之初性本善的狗屁話,如果狗能改了吃屎,人便能四腳朝天的走路了!
☆、100、留下還是離去?
大西京城近郊。
“琅,你說公主見了我還會不會認識?”看着不遠處那高聳的城門,風不語心虛了。當年被追愛公主纏着鬧着說要嫁給他的一幕,有如魔障一般侵擾着他。
穆懷琅扯唇一笑,邪邪的道:“你說呢?她發誓要嫁的人,會輕易忘了嗎?”
風不語背脊一涼,有種被穆懷琅算計了的感覺!難怪這次他點名要段華留守洛城,非得讓自己陪着來京城參加皇家慶典。早該知道他還在記三年前的仇……
穆懷琅從來不屑于算計人,可他腹黑起來卻也是比任何人都要黑!
穆懷琅看着垮下臉來的風不語,心情頓時大好。彎了彎唇角,便打馬向着城門狂奔而去。他才不會現在就告訴他,其實此次的皇家慶典就是追愛出嫁!
*洛城紅樓。
“蝶舞呀,不是花姐我不厚道的非要逼你接客。你也看見眼下紅樓這情形了,你又帶着孩子獨自住了一棟樓,這開銷那可說是如流水一般呀!眼下這将軍也走了也有一個月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你也總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可也得為你的孩子打算不是,你總不能讓孩子跟着你一起流落街頭吧!”
葉素卿聽着花姐林林總總說出來的一大堆,始終緘默不語。穆懷琅走後十多天,她便隔三差五的來游說自己開牌了。那時還抱着試探的語氣,如今則是底氣實足了!
葉素卿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人走茶涼這話在紅樓真的立竿見影。穆懷琅那句不再管她的話語一說,花姐待她的态度便立刻變了。
“花姐,可否容我再多考量幾日?”當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葉素卿也只得矯言托辭,能拖得一日便是一日。
“考量是可以,可也別拖太久,同樣都是樓中姑娘,卻要讓別的姑娘拿銀錢來養活你們母子,這樣沒皮沒臉的話,我花姐這張老嘴可張不開!”花姐臉一沉,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這一次她必須要讓她點頭應吮,因為紅樓中的生意真的日漸西沉了……
葉素卿聽着花姐那指桑罵槐的話語,背脊一僵,随即便苦笑開來。是呀,同為紅樓姑娘,她憑什麽要別人為她母子買單呢!穆懷琅呀穆懷琅,你當真要做的這般絕情……再不理會我們母子的死活?
淚水順着葉素卿那精致的臉頰滑了下來,這一個月來她每每想起穆懷琅臨走時扔下的那句話,就會心酸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花姐行到門前開門要走之時,用眼角看見了葉素卿挂在臉上的淚滴,心也不由為之一酸。這三年來,她是最清楚葉素卿與穆懷琅之間糾葛的人,起初那一年她還在暗處給他們橫添阻亘,可随着時間的推移與風不語的幾番喝罵,漸漸的她也覺着再這麽下去沒什麽意思了。後來這兩年中,她不但很少找葉素卿的麻煩,反而在暗中很是袒護于她,不容紅樓中的姑娘亂嚼她一句舌根。
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只要對上風不語,她就會心緒不淡定!因此後來的事情,只要風不語出面插手了,明明可以放一馬的事兒,她非得要追究個根底出來不可。她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可卻很清楚一件事,她害怕再見到風不語,害怕看到他眸中那淡淡的憂傷。
風不語眸中的憂傷會讓她的心也跟着不舒服起來,所以她盡量躲着他。知道他跟着穆懷琅離開了後,剛開始的幾日她不知道有多開心,可随着日子漸長,她的心反而煩躁不堪了。
煩躁了一段時間後,她理清了這種心緒的由來,那便是她好像愛上風不語了。可風不語卻已經離開了,走的時候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同她說。傷感落寞了幾日後,她把一切都算到了葉素卿的頭上。如果不是她跟穆懷琅鬧翻了,如果不是穆懷琅把風不語帶走了,她又怎麽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愛她的與她愛的都離開了紅樓,一去無音信。這一個月的時間,花姐想風不語的次數嚴重的超出了穆懷琅,她也終于肯承認,在她的心中風不語已經取代了穆懷琅的位子。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人已經走了。
花姐平了酸澀的心緒,頭一擡咬着牙道:“眼淚并不能解決什麽問題,你要麽留下,要麽就帶着孩子離開。紅樓不養閑人!”
紅樓不養閑人!好一句不養閑人,葉素卿驀地雙眸圓睜,她早就知道紅樓是什麽所在不是麽?怎麽就會在這三年中把自己當初的銳氣給磨沒了呢!
有了穆懷琅的護持,自己待在紅樓,就有如府中的小姐一般,衣食無憂。可一旦脫離了穆懷琅的護持,自己便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紅樓姑娘。
這一認知,深深的啃蝕着葉素卿的心。
牽着孩子的手,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會有豔羨的目光看着他們這一家三口,不會有人知道她是紅樓中的姑娘。而回到紅樓,她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就算是到後院走走,也要輕紗覆面。
因此上,雖然紅樓中所有人知道後院的小樓上住了一個女人與孩子,卻鮮少幾人見過她的真容。
“姑娘何必如此哀傷,除了将軍,姑娘也并不是一無所依,端看姑娘願與不願。”
熟悉的語氣調調,熟悉的聲音,除了那個守在這裏三年的花不凋還會有誰。她不明白,穆懷琅既然懷疑自己曾與他有染,又為什麽最終卻讓他來守護她們母子的安危?還是說穆懷琅一直就認為,孩子就是花不凋的,所以才會讓他來過護……
“同樣的話你都說了三年不下百遍了,還不厭煩嗎?”
“同樣的話你不也說了三年不下百遍,你都不曾厭煩,我又怎麽會厭煩呢!”花不凋的聲音涼涼的再次傳了來。
葉素卿倏地轉身,毫不意外的看見了斜倚在外面的廊柱上的花不凋,曾經的那個花壞。
“無聊!”葉素卿冷着臉低斥了一聲,便轉身向外面行去,她要去看看孩子與青湖。
☆、101、青湖與隐六
“無聊嗎?三年前,韓少華抛棄了你,你選擇了穆懷琅,并為他生了一個他一直不肯認的兒子。如今穆懷琅抛棄了你,你為什麽就不能選擇一下,用心守了你三年的我呢?”
花不凋伸出胳膊攔住了葉素卿的去路,他不甘心。在遇上葉素卿前,他花某人要達成的好事兒,這輩子還從來沒有一次失敗過,他不信葉素卿就是鐵板一塊。她既然能忘掉韓少華就了穆懷琅,也一定能離開穆懷琅随了他。
葉素卿挑眉,冷聲道:“我不管你是花壞還是花不凋,在我的眼裏,你便是你,從來都沒有變過。而與我也從來都不曾有過關聯。”
葉素卿說完便拍開花不凋的胳膊向前走去,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道:“還有一點就是,我的兒子他姓穆,名念!”
花不凋聽着葉素卿的話語,一怔,随即又笑開了,“叫穆念能說明什麽呢?穆念可有歸入到漠西王府的名冊下?他可有向皇家報備這個兒子?名字而已,他從來就沒有認過。”
葉素卿前行的腳步一頓,身形也為之一僵。她不得不承認,花不凋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也是她三年來心上最大的痛楚。沒能讓兒子名正言順的入族譜牌碟。說起來他叫穆念,是穆懷琅的兒子,可真正說起來他什麽都不是!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穆念是穆懷琅的兒子!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承認。
三天過去了,花姐再沒有來逼迫葉素卿,可葉素卿自己卻坐不住了。既然話都說成了那樣,總得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現在的問題已擺在了她的面前,要麽開牌接客,要麽離開紅樓!
“姐姐,你真的決定了嗎?要知道你這牌一開,可就再沒有回頭路了!”好不容易把穆念哄睡了,青湖便急急的走了過來。卻看到葉素卿正一臉糾結的坐在窗前。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開牌,往後我們的日子要怎麽過下去?花姐那天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這裏是紅樓,不是養閑人的地方!”
“那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呀,反正我簽的是上工約且也只剩下了兩年,贖身錢并不多,我早就攢出來了。就等着姐姐說話呢!”青湖一臉興奮的說着。
葉素卿頓了一頓,随即苦笑一聲,道:“出紅樓容易,往後的生計難呀!我們離開紅樓,便是三張嘴等着吃飯,還要租一個差不多的院子住下來,這些都得要錢。我們兩個弱女子,帶着一個孩子,要怎麽去謀這份生計。”
青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只想着她存夠了銀錢,可以随時贖身離開紅樓,卻沒有想過離開紅樓後該如何。或許是因為她還有個叔叔的家可以回的緣故吧!
葉素卿看着青湖皺起的眉頭,輕笑道:“姐姐剛才說錯了,離開紅樓後,青湖便可以找一個人家嫁了,往後的生計問題也就不存在了。至于姐姐一個人帶着孩子,也就簡單的多了。随便刺個繡紡個線什麽的,也能糊口了。就這麽定了……我們離開紅樓!”
青湖頓了一頓,随即便明白了葉素卿這個決定是為了什麽。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訴道:“姐姐你這是說哪裏話,你這是不要青湖了嗎?”
葉素卿看着青湖的哭得傷心難過,也跟着哭了起來,她一邊将青湖拉起來,一邊替她抹着眼淚,說道:“傻妹妹,姐姐哪裏是不要你了,你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眼瞅着你也十九歲了,再不嫁人就變成老姑娘了。”
一聽葉素卿這番話,青湖卻哭得更兇了。葉素卿不明就理,便再不說什麽了,只一徑的替她擦着淚。
入夜後,葉素卿摟着孩子睡了,而在外間的青湖則怎麽也睡不着了。她的腦中反複回響着葉素卿白天說過的話語。是呀,她都十九歲了,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