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安◎

沈冠文跟着沈周安累了一天, 沈周安在療養院的時候就放他回去睡覺了。

他親自送周安去陵園，又将周安送回家。

“我定了明天早上的航班，”邁巴赫開進別墅區時，沈周安降下車速, 餘光注視着周安, “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還是。”

沈周安停頓了一秒說：“你今晚來我家？”

周安動了動唇, 想問會不會不方便。

傅明琛就和秦小姐出去玩兩三天，算上時間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她不想再碰到他, 不然不一定能走成。

沈周安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提前說：“方便。我家就我一個人。”

周安舔了舔下唇，下定決定：“我整理一下就去您家, 不超過兩個小時。您就将車停在您家吧，我走回去。”

嘉寧公館加強了安保，門口一直有保安守着，深更半夜一個陌生青年送她回來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而且，周安不希望她和傅明琛之間的事情牽涉到沈先生。

沈周安：“行，注意安全。”

周安打開門進了別墅，保姆房內睡着的姜姨聽到門開的動靜揉揉眼出來。

“安安啊, 都大半夜了，我以為你會直接睡在療養院。”姜姨将溫着的熱牛奶端出來給她，睡眼惺忪問：“不陪奶奶睡一晚？”

周安喝掉在嘉寧公館的最後一杯牛奶, 淡聲嗯了一聲, 說：“我回來拿一些換洗衣服，過會兒我就去陪奶奶。”

唯一的親人接二連三地走丢, 周安粘乎一點也是正常的。姜姨沒作多想, 說：“那你出門的時候喊一聲, 我陪你打車，咱們家的司機今天剛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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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點點頭，走進自己的卧室，關上門。

半個小時之後，她把清空聯系人的手機放在床頭櫃，拎着一個紙袋出門。她沒什麽要帶走的，人能走就好。

姜姨在別墅門口為她打了車，周安拉開車門跨進去之前，虛虛抱了姜姨一秒，“謝謝您一年的照顧，姜姨保重。”

“說什麽呢，你今晚有點多愁善感啊。”姜姨笑着将周安送上車。

出租車才開到轉彎路口，周安就給了車費，從車上下來。

二十分鐘後，她按響了沈周安家的門鈴。

沈周安趿拉着拖鞋過去開門，撲面而來的清爽的水汽。

周安先開口：“沈先生？”

“是我。”他将擦頭發的毛巾随意地挂在肩膀上，側身站在門邊，說：“你來得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一點，門口有一級臺階，小心。“

周安聞言跨了一步，走上去。

沈周安看了眼自己的房內設施，啧了一聲轉頭看向周安，手伸過去碰了碰周安的手背，“你拉着我的袖子，我帶你去房間。”

周安攥了一點點布料，像跟乖巧的小尾巴一樣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這是卧室，床尾在開門後直走十米處。床的對面是主卧的衛生間，來，慢慢走跟我過來，”沈周安一步三回頭地将周安帶進衛生間，一一指出各種設施的位置，“能記住嗎？要不要再來認一遍？”

“都記住了。”周安搖頭，頓了一下眨着眼睛問：“沈先生，我用了您的房間嗎？”

“我習慣睡沙發。”沈周安解釋了一句，以為周安介意睡他的房間便說：“主卧裏确實有些我的東西，不過這張床我沒睡過，床品我也都換了新的。我搬來這邊時間不長，還沒來得及收拾其他客房。”

周安能聽出來他對自己的照顧，垂下眼說：“謝謝您。”

“不用對我這麽客氣。”沈周安沉吟了片刻，彎腰注視她說：“不需要對我用敬稱，我就大你兩歲。我們是朋友了，不是麽？”

“好。沈……”

然後周安說不下去了。

她和他同名，去掉姓叫他的名感覺就在叫自己，特別別扭。

沈周安被逗笑了，他沒忍住瀉出一個笑音，在周安逐漸漲紅的臉色中退出卧室，在門口說：“睡衣放在衛生間左手邊的衣架上，你還有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明天早上我會喊你起床。”

周安擡手用手背把臉上的熱氣降下去，沒再耽擱，她去了衛生間洗漱。

躺在柔軟的床上，周安翻來覆去卻睡意全無。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她坐起身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發現水都被她喝完了。

有點渴。

糾結半晌後她下床，輕手輕腳打開卧室門，拿着水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去找中島臺旁的飲水機。

倒水時，空蕩的空間裏傳出衣料摩擦的聲音。周安關掉開關，側耳聽向客廳的方向。

沈周安被自己吵醒了嗎？

然後一陣腳步聲，清冽的氣息将她包圍。

沈周安走到她身後，從她手中拿起杯子，試了試溫度，“我幫你加些熱水。”

周安往旁邊退了一點，沈周安上前去開另一個按鈕。

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沒有剛睡醒時的含糊。寂靜的空間裏，周安開口問：“你一直沒睡麽？”

沈周安側目瞥了她一眼，對周安的心細程度感到些微的驚訝。他将杯子放進周安手中，退到中島臺外面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睡眠障礙，不是大問題。”

“我今晚也睡不着。”周安安慰他，還有一絲絲試圖搭話的意思。

沈周安扯了下唇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反正距離起床也只有兩個多小時了。”他邊倒退着向客廳的沙發邊看着周安說：“我們聊聊天？”

周安聽着他清晰緩慢的腳步聲，跟上，輕輕嗯了一聲。

客廳有三條大沙發，直角擺放，兩人分別坐在兩條沙發上。

沈周安起身拿起一塊毯子蓋在周安腿上，回到自己常睡的地方躺下來，雙頭墊在腦後，餘光看着周安問她：“害怕嗎？跟我一塊兒出國。”

周安搖搖頭，“直覺告訴我您說的都是真的，雖然我不記得我們曾經見過。而且，我身無分文，還是個瞎子，沒什麽好騙的。您帶着我，損失的是您。”

沈周安擡眼看着她，忽然就将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她天真，也是因為信自己。

就不必要告訴她，單靠她的容貌和性別就很容易被拐賣販子觊觎的人間陰暗面了。

他們都曾見識過的。

幸好，她好像忘了。

從思緒中抽離，沈周安望着天花板忽然開口：“你不想問我，我們是怎麽遇見的麽？”

沒聽到回答，沈周安側頭看了一眼，發現周安已經歪頭靠着沙發靠背睡着了。

這麽睡早上起來脖子要疼的。

“我就這麽讓你放心麽。”他輕聲咕哝了一句，長腿支地起來扶周安躺下，回房間抱了枕頭和一床被子過來給她蓋上。

将周安安置好，他躺在自己的沙發上，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還剩兩個小時，這麽點時間，他入睡都不夠。

沈周安打算睜眼到天亮。

六點半的鬧鐘響起時，沈周安很懵。

他立刻關掉鬧鐘，騰地從沙發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昨晚他竟然沾枕就睡了。

稀奇。

他點了外賣早餐，輕手輕腳進衛生間洗漱完之後才喊周安起床。

“早上好。”

周安艱難地睜開眼，用剛起床特有的又粘又軟的嗓音打招呼。

“早上好。”沈周安垂下眼摸摸鼻子，将她手中的被子枕頭接過來，“洗完漱來餐廳吃早飯。”

沈周安給她盛好粥和小菜，給她勺子。周安坐下之後，舀了一口。

沈周安不知道點的餐合不合周安的胃口，她表情又淡淡的，一點情緒也看不出來。沈周安于是解釋：“平時阿姨中午和晚上過來做飯，我早上點的外賣，你将就一下。”

周安咽下去才說：“很好吃。”

确實很好吃，和姜姨的手藝有得一拼，不像是普通外賣的樣子。

能住得起這邊的別墅，還有團隊聽他指揮，想來家境能力是不會差的。

用過早餐，兩人前往機場。

沈周安沒帶随從，他們的行李都很少，只有一個行李箱。

“這裏人多，容易走散。”機場入口，沈周安轉頭對他身後的周安說，周安點點頭，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你這樣抓，”沈周安低頭看着夾克衫衣擺蒼白纖細的手指停頓了一秒，笑着醞釀措辭，“像爸爸帶着的小朋友。”

周安垂下眼，抿了抿唇。

“抓這裏。”沈周安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袖上。

周安小指蜷縮了一下，聽話地抓上去。

沈周安帶着周安去頭等艙通道值機。

“麻煩出示一下身份證。”櫃臺小姐禮貌說。

周安将提前準備在口袋裏的身份證拿給她，沈周安的一同放上去。

周安先拿到機票之後，櫃臺小姐對男士說：“請沈周年先生看一下鏡頭。”

周安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機場工作人員說錯了。

她說的好像是沈周年？

沈周年看向鏡頭，拿到了機票，帶周安去候機廳。

路上，周安一直低着頭。

尴尬将她吞沒。

她不會離譜到從一開始就記錯了沈先生的名字了吧？

半晌，她拽了拽沈周年的衣袖，沈周年停下來看着她，笑起來說：“才反應過來？”

周安稍稍松口氣：“你真的改名字了呀。”

沈周年嗯了一聲，低聲說：“以後就你叫周安，我不搶你名字。”

他大概猜到了小周安将那顆禪珠上的字認成了自己的名字了。那名字就給她吧，周安擁有的東西已經夠少了。

周安心裏莫名暖暖的，她擡頭問：“nian是那個nian？”

沈周年挑了下眉，漫不經心地轉頭繼續走路，邊走邊說：“許年的年。”

“……哦。”

許年，自己在許家的曾用名。

“不還是搶我的名字麽。”周安低下頭跟在沈周年身後，小聲咕哝。

飛往德國柏林的航班LH792次航班剛起飛，京城機場停機坪落下一架英國——京城的飛機。

一邊側臉帶有紅腫巴掌印的傅明琛匆匆下機，臉色是出奇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