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安◎

歐洲這一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

周安牽着沈周年的袖子, 落後一步跟在他身後。她不知道目的地是什麽地方,但一路撲鼻而來清新微甜的花草香讓她感覺到很舒服。

空氣裏仿佛萦繞着淺綠淺黃淺粉的氣味因子,星星點點。

周安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醫院那邊還需要排一段時間才能輪到我們。”沈周年偏頭,用輕緩的語氣說:“你先住醫院附近的修道院, 這裏的修女護士都是專業的, 也有各種盲人課程供你選擇, 她們每天都會組織活動, 你不喜歡的話拒絕就好。”

周安對修道院的概念還停留在中學看的恐怖電影,黑乎乎的時常有人影飄過的那種氛圍。

于是, 沈周年就看到周安的手攥了他更多的衣料,欲言又止。

周安很隐晦地表達自己的害怕和挽留:“你不住這兒嗎?”

“這邊只收留女性。”沈周年看到周安用力到發白的指節,忽然眼角帶着點兒的笑意猜測:“你一個人害怕嗎?”

周安誠實點頭。

恬淡的嗓音輕輕說:“電影裏這種地方都很陰森的。”

沈周年迎着午後和煦的陽光, 擡眼望向修道院裏面布滿鮮花和綠植,一派歡樂融融的下午茶場所,帶着些微調笑的意思湊近周安,小聲唬她:“那你要背牢我的電話號碼,最好設置成第一順位。晚上害怕到睡不着覺的時候就找我,知道了嗎?”

周安小雞啄米地點頭,“知道了。”

沈周年心情很好地翹起了唇角。

他們往前走了大概五分鐘, 就有兩個穿戴灰白長袍的修女迎過來,其中一個用德語和沈周年說話,另一個嗓音稍微年輕一點的好像是華人, 熱絡地湊到周安身邊表示歡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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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人修女雙手合十發出喟嘆:“哦, 上帝,感謝您讓我見到了仙女!”

周安已經從華人修女的熱情友好中感受到了修道院和她預想中的差距了。果然, 進了教堂裏面, 周安切身體會到了歡快的氛圍。

東邊有歌手在彈唱, 西邊有演員說話劇,後面好像在玩游戲。不管是哪個方向都熱鬧得很,哈哈笑震天響。

原來沈周年剛剛說的都是吓唬她的……

周安抿着唇,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沈周年的腰,流程性報複一下。

沈周年只感覺到腰側有些癢,他扭頭疑惑地看了周安一眼又轉回去了。

華人修女翻譯老修女院士的話給周安聽:“我們修道院是一個提供心靈慰藉的場所,我們希望能緩解住在這裏的女生們的病痛,讓你們開心地度過每一天就是我們的使命。”

“我們有禱告室、冥想室、瑜伽室等教室,還會組織讀書會、音樂會、烘焙課堂等活動,”老修女緩緩介紹:“周小姐想辦任何活動,我們都會竭盡所能配合。在這裏你們不是病友,而是玩伴。”

周安聽着這些,鼻子有些酸澀。

沈周年有心了。

周安跟着他們上了三樓,電梯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間就是安排給她的。

從回聲可以聽出來,空間很大,跟奶奶的療養院套房差不多大。地板上有盲人能識別的引導線,各種家具都做了柔軟的包邊防止摔倒磕到。

兩人在修道院的餐廳內與大家一起吃了午飯,他們倆和老修女和華人修女以及周安的陪護一桌。

周安沒有特意點中餐,她讓陪護幫她拿了些當地的料理。第一次嘗試,她每樣都吃了一點,但因為還不習慣口味的緣故,吃得不是很多。

飯後,老修女忙其他事情去了,就由華人修女帶着他們在修道院逛了一圈。

寂靜的小花園裏,時而有鳥啼聲。

回到房間後,修女為他們端上茶水,“這是龍井,我不太會泡茶,不要嫌棄哦。”

“謝謝。”周安說。

修女退出房間,去例行查看其他女生的情況。

沈周年看着乳白的水汽氤氲上周安的眉眼,霧氣騰騰中掩映的五官如同一副水墨畫,他輕聲問:“感覺如何?”

周安抿了半口茶,笑着說:“很喜歡。”

“除了修道院裏的項目,你還有什麽想學的嗎?”沈周年邊思考邊說:“這一周我會在國內和德國來回飛處理一些事情。在我離開這裏之前,我先安排好。”

離開……

周安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她似乎對這兩個字有了抵觸心理。先是大黃,再是奶奶,都讓她對離開感到恐懼。

不過她知道這是正常現象。現在她又把沈周年當唯一的救命稻草,對他很容易産生類似于小鴨子對鴨媽媽的依賴心理。

周安裝作若無所覺的樣子,只開口提:“我想學德語。”

雖然這裏有華人修女,照顧她的兩位陪護都懂中文,但她想如果這邊的氛圍,學習他們的語言是必不可少的。

“好。”沈周年對周年的主動态度感到很高興,他說:“我讓他們給你安排語言老師。”

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沈周年出去了一趟。再次回來時,他給了周安一部新手機。

“語音指令需要你熟悉一下,”沈周年坐在沙發上和周安隔了十厘米的距離,一項一項教她,末了他清了清嗓音,說:“這部手機裏存的第一位是我的號碼,第二三位是陪護。無聊了可以找我。”

“你不會很忙嗎?”周安想到他的家境,豪門後代的工作忙碌程度大概比傅明琛還有過之而不及吧,“有事的話我給你留言。”

“用不着留言。”沈周年不禁一笑,說:“我會安排好事情的輕重緩急,你的電話我會接到的。”

周安愣了愣,輕輕點頭。

沈周年站起來,對周安說:“你站起來一下。”

周安不明所以地站起來。她看不到,但聽到門開了,有一個人走了進來。聽腳步聲的輕重,是位女士。

沈周年退後一步,轉身背對周安,對來人說:“麻煩你了。”

“不麻煩。”女人笑嘻嘻地應道,她拿着皮尺走到周安身前,禮貌道:“周小姐,請平擡雙手,我幫您量一下身材尺寸。”

周安一頭霧水地照做。

等女人将各項數據詳細記載好,她将這張紙遞給沈周年。沈周年看了一秒後對折放進口袋,轉身對周安說:“我跟過去幫你買些衣服,你喜歡什麽顏色?”

周安想到那張紙上寫着自己的三維,臉微熱。她有些緊張地說:“都可以。我看不見,穿什麽顏色都一樣。”

沈周年擡眼看她,眼神有些犀利,他語氣微微嚴肅:“你就當穿給我們看,選一選。”

周安想了想,最後說:“裸色系我都很喜歡。”

沈周年腳沒動,他用他二十一年的生活經驗都沒想出來這是個什麽顏色,于是不太自然地問:“裸色……是什麽顏色?”

周安笑了。

她抿着唇讓自己笑得不要太明顯,冷靜了幾秒才說:“米白、乳白、淺粉這些與膚色相近的顏色。”

“知道了。”沈周年深深直視她,調侃自己中透着幾分真摯:“你就笑我吧。情緒不要憋着,以後在這裏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要在意任何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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