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安◎
“安安跟着我, ”電話那頭,青年聲音急切,“吸氣——”
“呼——”
“吸——”
“呼——”
十分鐘後,沈周年開車趕到合租公寓, 他跑出電梯, 直奔周安的房門。
“扣扣——”沈周年敲門, 對着持續通話中的電話快速說:“周安, 是我。”
正當沈周年要破門而出時,房間內響起了拖鞋拖沓的聲音。幾秒後一只虛弱的手從內拉開門。幾乎是門打開的一瞬間, 周安就從裏面摔了出來。
沈周年第一時間抱住了她。
周安任由他抱着,雙目緊閉,汗水浸濕了她的額前和雙側的碎發。沈周年用手背探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 感受到高溫之後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周安的肩頭。他隔着兩層衣料扶住周安,帶她快步下樓。
汽車一路以最高速度駛往醫院。
急診室內,醫生和護士推出病床。沈周年輕手輕腳将周安放在床上,和急診醫生說明周安的症狀。
“她有心髒病史或是肺功能失常麽?”醫生一邊用醫療器械檢測周安的情況,一邊問沈周年。
“沒有。”沈周年回憶,目光擔憂看向病床上的人,說:“她今天受到了驚吓。”
醫生點點頭表示謝謝他的配合, 再做些檢查就吩咐護士用藥。
急診護士站的女護士喊他:“周安小姐的家屬,麻煩在這裏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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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年将自己脫下的風衣外套放在病床邊的護欄上,走到護士站, 低頭看着醫院開具的告知書。
沈周年的目光在“家屬簽字”那一欄凝了好幾分鐘, 終于執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藥用下去大概兩個小時,值班醫生過來巡視完周安的情況, 對沈周年說:“病人大概穩定下來了, 她沒有什麽大礙。但是她生理反應如此劇烈, 我建議您帶她去一趟精神科,她更需要心理上的治療。”
沈周年有些頹喪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擡頭道:“謝謝醫生。”
“痛……”半夜,急診室人流漸少,病床上的人卻突然輕聲呓語,“痛……”
沈周年聽到聲音立馬站起身,走到病床邊将周安紮了針管的那只手放進被窩裏捂着。他傾身側耳去聽周安的夢話,她還是說疼。
“哪裏疼?”沈周年輕拍被子,輕聲哄。
做噩夢的人哪能回答她,周安只是覺得渾身都在疼,像是被打散架了似的。右手手背很涼,冰冷的生理鹽水混着藥液流進她的血脈,她本能地尋找熱源。
她抓住了沈周年輕輕覆蓋在她手背上的手掌。
……
第二日清晨,附近街區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急診室人聲嘈雜,哭聲伴随着救護車鈴聲響在周安耳廓。
周安睜開眼。
入目即是沈周年憂慮的面容。
“感覺怎麽樣了?”沈周年上半身前傾,問她。
周安揉了下太陽穴,想起昨晚差點喘不上氣向沈周年求助的事兒,輕聲說:“沒事了。”
病人大批量送進來,急診室的病床不夠用。周安空下床穿鞋,給新來的病人讓位置。
沈周年帶她去醫院外面就近吃了早餐,結賬的時候,沈周年的人正好送過來一雙女士休閑鞋。周安脫下醫院的拖鞋,換上新鞋子。
朋友之間不必多言謝,但生命的重量是怎麽道謝都不夠的。
周安擡眸看着沈周年,用力握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指,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沈周年,謝謝你。沒有你的話,我昨天可能冷靜不下來。”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在周安臉上,靜谧明亮。沈周年眯了眯眼,冷然的眉眼在陽光光暈輻射的範圍內柔和了幾分,他低而緩地說:“謝謝你第一時間聯系我。”
周安微愣。
沈周年沒給她反應的時間便開口提起急診室醫生的建議,“心靈受了傷也需要醫治的,你昨天受到的驚吓在你的心裏投了一片烏雲。”
沈周年略微傾身看向周安:“安安,我們去把烏雲驅散吧。”
周安用力抿唇,過了好久她才點了頭。
他們沒回家,而是先去了這所醫院的精神科。恰好碰上專家醫生在,沈周年給周安挂了專家僅剩的號。
家屬陪同,沈周年陪周安接受會診。
聽周安描述了昨晚的事故以及夜裏的那場噩夢,醫生雙眉緊皺,沈周年的周身氣壓也低得吓人。
醫生:“周安小姐,據您和您家屬的描述,其中有道聲音是屬于昨晚的醉漢,有道聲音來自去年碰到的流浪漢,那剩下的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呢?請您仔細回想一下。”
周安在醫生的安排下躺上病房內專門的躺床上,聽着醫生的節奏進行冥想回憶。她的心理防線曾被上一個心理醫生說過是很高的,她曾幾次嘗試過相信醫生進行催眠回憶卻一直失敗,但這一次卻成功了。
明明才第一次和這位醫生見面。
這次和上次的不同點在于,她身邊有沈周年。
醫生的聲音舒緩:“周安小姐,您看到了什麽?”
“鄉間土路,很泥濘斑駁,”周安在記憶深處搜尋,緩緩說:“有卡車,卡車內有四五個孩子……他們在哭,我好難受……”
眼角滑下一滴淚,被守在床邊的沈周年輕輕揩拭了。
醫生:“還有呢?除了孩子還有大人在嗎,卡車內發生什麽了孩子們為什麽哭?”
幾分鐘過去,床上的周安雙手緊緊抓着了床單:“他們來了!有兩個男人,長得很兇,他們将我的饅頭踢在地上,我好餓好餓,我還要留一半給病哥哥呢,他再吃不到東西會死的。”
沈周年用口型問醫生是否可以和催眠中的周安搭話,得到醫生應允後他參照醫生說話的節奏輕聲說:“病哥哥沒死,你把他救出去了,他現在長得很高很健康。”
周安唇角微彎,片刻之後她又陷入了焦慮之中。緊閉的眼皮很薄,明顯透露出眼珠在不安地轉動。
醫生顯然發現了她的異常,這或許就是埋藏在周安心裏的陰影,他問:“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吧。”
“他将我拎着脖子拖出了卡車,”周安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他在撕我衣服……不要!不要,走開!”
這後續的發展讓醫生震驚,他正想打算中斷病人的催眠讓她先從痛苦中清醒過來,沈周年卻倏地趴在周安耳邊,篤定而快速道:“不是的,他撕的不是你的衣服。”
“周安看清楚,他撕的不是小孩子的衣服!車裏還有一位女人,你看看,你看看她去哪兒了。”
“女人……我沒有看到女人……”
沈周年雙手扒在床沿,恨不得鑽進周安的夢裏告訴她,“是那個女人被拖出去了。那男人還沒有禽獸到碰孩子,安安,你的夢錯亂了。”
見睡夢中的人怎麽也找不到她想找的人,沈周年連忙說:“安安,錯亂了沒關系,醒來我帶你去糾正它。”
醫生适時結束催眠,将睡夢中的人帶回現實。
沈周年給周安遞了張濕紙巾,“擦擦額頭的汗。”
周安看了他一眼,一瞬間她在沈周年臉上看出了當年那個瘦弱到需要她來保護的小男孩的稚嫩面容。
她低頭去擦汗。
醫生觀察他們倆的神情,給他們泡了一壺熱茶。
“從這次催眠得到的結果可以推測出,周安小姐您的的親密接觸障礙和你的童年陰影有關。”醫生說:“不過據這位先生說,您的記憶是被扭曲過的,這種現象很常見。有很多例證表明,在受過劇烈沖擊之後人的記憶錯亂的可能性會大幅上升,況且人本來就會無意識地修改自己的記憶。”
醫生轉向沈周年:“病人家屬,請問您有證據來糾正周安小姐的記憶麽?”
“有。”沈周年眉心微動。
隔日上午,沈周年和周安乘坐國際航班飛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