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晉江獨發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拉車的烏雲豹喘着粗氣,口鼻間白霧雲繞。
雲車車身玄鐵鎏金,烏木成梁,繪制了加速輕浮的陣法,在減輕車身重量又不影響防禦的基礎上,也會加快烏雲豹的速度,不耽擱行程。
烏雲豹踏雪無痕,行于山野之間,它們通體漆黑,猶如雪中魅影。
雲車上,嬌嬌長卧在側,做了淩霜雪的靠枕,那一身皮毛暖和舒适,不會讓淩霜雪感到絲毫的不适。
這是淩霜雪帶着徒弟下山的第二天,他們已經離開幻月仙宗的地界。原本沈灼是想直接回沈家,淩霜雪拉住了他。
淩霜雪知道他思鄉心切,想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去見他爹娘,但他十年未歸,物是人非,大陸格局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比起敵人的百般算計,深謀遠慮,他更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于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師徒二人買了雲車,走陸路而歸,順道了解大陸格局,知曉勢力劃分,也看看沈家失勢以後,各方勢力的态度。
烏雲豹聰明溫順,不需要單獨留人照看。沈灼和淩霜雪都坐在雲車裏面,彼此身份坦誠後,沈灼在淩霜雪面前也沒先前那般遮掩。
他不在是飄蕩歸來無人知曉的游魂,他的過往,他的一切都在淩霜雪的心裏。他們是師徒,也是彼此的羁絆。
窗外雪落紛紛揚揚,沈灼合上手裏的錦帛,看似不起眼的一方小帕卻記載着小尖塔樓為他調來的各路消息,用術法封印其中,方便他查閱。
雲車外面,烏雲豹跑出山野,到了城池腳下。
沈灼掀起簾子的一角,眺目而望,城池如在雲端,巍峨聳立。這是附近最大的一個城池,各方勢力雲集,仙門無數,來往者禦劍乘舟。相比之下,沈灼和淩霜雪這雲車顯得在普通不過。
雲車駛入城中不便安置,沈灼和淩霜雪在城外下車,沈灼将烏雲豹放入小世界安頓,讓它們好好休息。嬌嬌自覺化身幼體落入淩霜雪的懷抱,給淩霜雪取暖。
城門近在咫尺,淩霜雪看了一眼,想了想從儲物镯裏拿出一頂帷帽戴上,白色的輕紗垂落在肩上,其上的陣法瞬間遮去他的面容,只能瞧見挺拔身姿,妙如青松翠竹。
沈灼有些詫異,不等他詢問,淩霜雪便翻出一張古樸的面具刻上隐匿陣遞過去,道:“沒有多餘的帷帽,你就用這個遮一遮,免得被人認出來。”
沈灼離開宗門一事不是什麽秘密,不少人都知道。但淩霜雪離開宗門卻只有時淵夜清楚,他這身份不便在外太過顯眼,在回到沈家之前,還需遮掩一番,以免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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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了然,接過面具戴上,笑道:“還是師尊思略周全。”
沈家失勢以後,最大的仰仗就是沈灼在幻月仙宗的地位。從三個月前的受罰風波到如今的宗門大比,大陸上不可能沒有絲毫的風言風語。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他确實不宜頂着沈灼的臉在消息靈通的城池內露面。
繳納靈石進入城池,沈灼和淩霜雪先去找客棧投宿。他們二人并非第一次來此,只是當年比之如今,還是有着不小的變化。
沈灼循着記憶走了幾家客棧,意外的是他們都滿客,沒有多餘的空房。
城池內的确熱鬧,但這既不是大日子,也不是游玩旺季,怎麽會突然客滿?
沈灼有些疑惑,向店小二打探一二。
店小二見過四面八方的來客,早就磨出個圓滑的性子,本身也是熱心腸,并不兜圈子,熱情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年萬寶樓的‘封匣’由段樓主親自主持,如今他正好在我們城中落腳,所以這幾日城中熱鬧非凡。”
萬寶樓有着玄門最大的拍賣行,封匣是指在年前進行最後一次拍賣會,這場拍賣會不限定身份背景,比起以往的守衛森嚴,多了幾分娛樂的性質。所拍賣的東西也和往日不同,千奇百怪,各式各樣,沒有底價,沒有限制,全憑買主心情。
一般而言,封匣前的狀況預示年後第一場拍賣會的重要性,因此由誰來主持封匣,年後拍賣會的重要性就一目了然。
沈灼所知這幾年都是段家年輕一輩随機抽取,偶爾有重要事宜才讓段寒舟或段秋出面。
這次連段寒舟都沒露面,直接段樓主親自登場,難道年後的拍賣會段家有極其貴重的壓軸物?
沈灼心中驚疑不定,有他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難怪城中客棧人滿為患,感情都是沖着段樓主來的。看來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回去各做思量。
“師尊,我覺得我們是找不到客棧了。”沈灼心裏清楚段樓主的影響力足夠其他人雲集此間,這些年他逐漸退居幕後,旁人要見他一面可不是什麽易事。
淩霜雪若有所思,沈灼和段家兩兄妹可謂是積怨頗深,但這些年段家并未因此為難過沈家,反倒是明裏暗裏幫了沈家不少忙,就連沈家的生意轉入暗地後,也是通過段家的賣場銷售。
沈氏夫婦待人接物由此可見一斑,段家也并非不能成為沈灼的助力。
“這最後一場拍賣會你不打算去看看?”淩霜雪問道。
沈灼搖頭,道:“這場拍賣會沒什麽好看的,師尊要是對這種事感興趣,拍賣會封匣後萬寶樓的暗場就會打開,暗場只運行封匣這段時間,裏面千奇百怪,更為有趣。待我們回了花錦城,見過爹娘後,我帶師尊去看看。”
小時候和段家兄妹厮混,沈灼很清楚萬寶樓的生意運行,對萬寶樓的一些秘密也是了然于心。這場拍賣會更多的是為了生意,而不是東西,他此刻前往用處不大。
“東西不好看,但段樓主……”淩霜雪的話還未說完,眉頭一皺,不着痕跡地抱着嬌嬌往旁邊一側,腳步輕移,挪換了位置。
在他避開後,一道人影狠狠地砸在他剛才站的地方,灰頭土臉,口吐鮮血。
他和沈灼已經離開上一家客棧,談話間到了下一家門口,可是這還沒來得及跨進門檻,就被砸過來的人擋了去路。
客棧裏的喧鬧被這變故打斷,安靜了幾息後才重新響起聲音,沒有勸解,沒有相助,沒有議論,似乎對此見怪不怪。
沈灼不想多管閑事,正要帶着淩霜雪避開,那人突然伸出手拼命抓住他的鞋子,一邊吐血一邊開口,聲音嘶啞:“這位公子,求你垂憐,救救我。”
沈灼一時進退兩難,正猶豫要不要救,就察覺到一股勁風迎面而來,飽含殺意。沈灼運氣,獸火凝聚在身前,直接擋下那道攻擊。
那不過是個常用的茶杯,被人灌注了靈力成了暗器,如今兩股力量碰撞,直接轟然炸開,杯中酒水灑了一地。
“這位公子,我只是想請你喝杯酒,請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你又何必如此戒備,白白浪費了這樣好的酒水?”
客棧裏傳來嬉笑聲,正堂中間坐了一桌子的人,他們穿着一樣的錦繡長袍,衣擺上繡着大片的祥雲,其上托着一個煉丹爐。
這樣的衣服标志太過顯眼,沈灼一瞬間就和小尖塔樓給的消息對上號。在沈家失勢後,有一個叫丹心宗的門派飛快崛起,對沈家落井下石,踩着沈家飛黃騰達。
許琦懷疑這群人的背後是墨家在撐腰,不然也不敢對沈家出手,張揚跋扈至今還安然無恙。
沈灼剛才在車上還想什麽時候能遇見丹心宗的人一探虛實,沒想到那麽快就遇上了。他低頭看了眼腳下的人,傷痕累累,而且穿的也不是丹心宗的弟子服飾。
“酒是好酒,就是這個敬酒的人不怎麽樣。”沈灼輕飄飄的說着,對丹心宗的不屑表露無遺。他彎腰扶起抓着自己鞋子的修士,一副就要‘多管閑事’的模樣。
“我看你是找死,敬酒不吃吃罰酒。”丹心宗的弟子變了臉色,其中一人脾氣火爆,手上丹火成箭,飛射而來。
沈灼不躲不避,倒是那個求救的修士面色惶恐,緊張地抓緊了沈灼的手。沈灼眉頭微蹙,并未甩開他,而是衣袖一振,将那攻擊随意拂散,安撫道:“這等上不得臺面的丹技,閣下無須害怕。”
修士恐懼張望,見自己當真毫發無傷,這才有所松緩,情緒激動地把沈灼當成救命稻草,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救我,他們生擒我入此間,将我當成牲畜馴養,還想打斷我的手腳,帶上鐵鏈,讓我爬到萬寶樓門前。”
“萬寶樓?”沈灼眉頭一挑,道:“這是要挑釁段家?”
修士面露驚懼,瘋狂搖頭。
丹心宗的人大笑出聲,道:“聽說萬寶樓門前寫着沈灼和畜生不得入內,這麽多年還沒人試試,這沈灼是畜,人畜也是畜,沈灼進不去,人畜可行?”
萬寶樓門前的牌子是少主段寒舟親筆所寫,每個城池的萬寶樓門前都有,這些年來從未撤下,但同樣也是萬寶樓的禁|忌。段寒舟話是撂下了,卻不許人提。
丹心宗的人心比天高,仗着墨家撐腰無法無天,這是準備在段樓主封匣期間找人不快。
沈灼心頭怒火驟起,修士也算是因他受累,他把人護在一旁,看向丹心宗弟子的目光冰冷,藏着殺意。
丹心宗全然不懼,首座之人把|玩茶杯,倨傲道:“在場的諸位誰願意出手相助,我嚴洛冰欠他一個人情。”
客棧中暗暗打量局勢的衆人一愣,嚴洛冰乃是丹心宗出了名的天才,成為藥宗指日可待。正是因此他們才對此行為視而不見,佯裝不知。
此刻這樣一個人情換一條人命,值得。
“嚴公子客氣,老夫願意一試。”
有人起身附和,随後更多的人站起來摩拳擦掌。他們修為不一,人數衆多,看起來不好對付。
淩霜雪目光微暗,正要出手,二樓雅間傳出一聲冷哼。
這聲音不合時宜,顯得十分突兀,衆人不禁擡頭看去。
雅間的簾子不知何時被卷上去,萬寶樓的樓主段炎淳正坐在窗邊,目光淡漠地看着樓下的鬧劇。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我修第一卷 不影響我寫第二卷(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