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狂野之徒

薛潮在一旁忍着笑。

老和尚眉頭一皺,固執道:“可是——”

蕭靈祤直接拉住薛潮的手。

老和尚再一次恍然,胡子眉毛都寫着原來如此。

薛潮反手扣緊他的手,眼裏的笑意愈甚。

蕭靈祤有些不自然,正欲松手,卻被薛潮拉得更緊。

圓滿了。老和尚在心裏淌淚,正了正神色,不死心道:“若感情不好——”

這次薛潮道:“感情甚好,蜜裏調油。”說完看向皇帝,輕笑着撓了撓他的掌心,像是低聲說着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悄悄話,“是不是?”

......關朕何事?

老和尚說要和薛潮讨論兩分鐘佛法滿足自己的心願,然後用眼神暗示薛潮來旁邊一下。

手間還留有那人手上的溫度,薛潮心情很好:“何事?”

老和尚悄聲道:“根據老衲多年的經驗,你那心上人相當喜歡你。”

薛潮道:“何以見得?展開說說。”

老和尚:“......”還能笑得再不争氣一點兒嗎?

薛潮道:“想聽聽得道高僧的看法。”

高僧很吃這一套,胡子一翹,道:“那位公子跟你在一起時,仿佛變了一個人,表情生動了很多。但他單獨一人時可不是這樣,整個人看不出什麽情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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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潮心裏一動。

老和尚悄聲問道:“話說你心上人是什麽身份啊?”

薛潮道:“皇帝。”

老和尚:“......”

見過吹牛的,沒見過這麽吹牛的。老和尚鄙視地看着他。

回去的路上,薛潮自然而然捉住他的手。

蕭靈祤掙了掙,沒掙動,看向他。

“皇上幫幫忙,索性送佛送到西,”薛潮逗小動物般撓了撓他的掌心,嘴角輕輕揚起,“臣得找找感覺,不然待會兒露餡,又有哪個觊觎臣風姿的老師父勸臣出家怎麽辦?”

蕭靈祤:“便出家。”

薛潮看着他:“那我老婆孩子怎麽辦?”

蕭靈祤:“......”看朕做什麽?還笑得這麽醜。

過了會兒,蕭靈祤道:“好了,沒必要找感覺了。”

薛潮裝作沒聽到。

蕭靈祤:“大膽。”

薛潮睜眼說瞎話:“臣倒想松,但皇上一直不松手。”

蕭靈祤提起兩人拉在一起的手,晃了晃,讓他看看是誰不松手。

薛潮驚道:“這是誰的手,竟然這麽般配。”

“......,”蕭靈祤懶得理他,“來人——”

“沒人,”薛潮總算舍得松手,跳到他面前,堵住他前面的路,輕笑道,“就我。”

蕭靈祤:“......”

薛潮道:“是不是很危險很不靠譜?”

薛潮将自己的手送到他手邊,挨了挨:“你看你還拉。”

蕭靈祤冷着臉,索性坐實了,直接拉住他的手。

薛潮目裏含笑,安靜地回握,捉得很緊:“大晚上和逆臣賊子獨處怕不怕?”

蕭靈祤想摁他的狗腦袋。

“不怕,有我保護你呢。”薛潮摸摸他頭發,快速跳開,怕被打。

沒想到蕭靈祤突然将他扯到面前,看着他眼睛,面無表情道:“薛潮,聽着。”

蕭靈祤一字一句道:“是朕保護你。”

結果剛霸道地說完保護別人,便花了別人幾文錢在路邊吃了碗小馄饨。

路人稀少,偶爾路過的人也是行色匆匆,萦繞的白煙間,老人樂呵呵地上了馄饨,靠在火爐邊閉目養神。

薛潮輕輕地捏了捏他的後脖:“終于餓了啊?小鐵人。”

蕭靈祤:“......”

蕭靈祤擡頭看他。

薛潮眉目帶笑:“怎麽報答臣?”

蕭靈祤反問:“你想要朕怎麽報答你?”

薛潮嘆了一口氣:“這麽冷的天,想要一個來自聖上的溫暖抱抱不過分吧?”

蕭靈祤:“是不過分。”

薛潮張開手臂。

蕭靈祤道:“先欠着。”

薛潮便道,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地,皇上欠他一個擁抱,承諾稍日再還,按日利息一個記。

蕭靈祤吃到一半,皺眉道:“太奸商了吧?”

薛潮揚唇:“沒辦法。”

一不小心,便笑得很好看招搖。

蕭靈祤看了兩眼,淡定地移開視線,過了會兒,正了正神色:“來,客觀談論一個問題。”

“嗯?”

蕭靈祤狀似不經意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好看?”

薛潮斂色道:“客觀來說,很多人都說。”

“......,”蕭靈祤訝異道,“恭維你的人竟這般多?”

薛潮被逗笑。

哪裏好看了,為什麽很多人都說?的确有一點點姿色,但也沒好看到人人都說好看的地步吧。蕭靈祤又暴躁地吃了碗馄饨。

“慢點吃,不着急,”薛潮屈起手指碰了碰他的額頭,又重複了一遍,“不過真的很多人都說。”

“知道了。”冷靜的聲音傳來。真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麽可一再強調的?

薛潮忍着笑:“心情不好?”

蕭靈祤平靜地扯了扯嘴角,讓他看:“沒有不好。”

蕭靈祤問:“好好的為什麽說你好看?”

薛潮單手拄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表情,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給臣說親呗。”

蕭靈祤一頓,半晌,嘴角往上扯起:“好事。”

薛潮捉住他的衣角:“但臣心裏有人了。”

蕭靈祤:“哦,好事。”

薛潮笑着說:“這個的确是好事。”

蕭靈祤:“......”幹什麽一直對朕笑?醜死了。

薛潮心情明媚,順着他的衣角,又去捉他的手,即将碰到時。

蕭靈祤:“薛潮!”

薛潮吓了一跳。

蕭靈祤冷靜道:“沒事,你走吧,記得給朕付賬。”并給了一個很充分的理由,“突然不想看到你。”

他不想看,薛潮便故意湊過去讓他看。

蕭靈祤:“......”

老人也不打盹了,在爐邊看着他倆直樂。

王府裏,蕭靈綿給小鹦鹉梳理羽毛,畫面和諧,其樂融融。

該吃飯了。小鹦鹉拿翅膀碰碰他,真情實感道:“大昱第一美男子!”

蕭靈綿擺擺手:“我不是。”

小鹦鹉餓得不行,拿翅膀堅定地指着他:“大昱第一美男子!”

蕭靈綿輕咳一聲,就是欣賞它這一點,不畏權威,敢于反抗自己不實的觀點。

像極了自己日常反抗皇兄。

一只小鳥,竟然這般有氣節,也不知道是跟誰在一起耳濡目染。

蕭靈綿淡淡道:“你這大昱第一神鳥真不老實。”

小鹦鹉尾巴一翹。

彼此都很享受互相吹捧的快感。

享受歸享受,但大昱第一神鳥也是要吃飯的。

小鹦鹉跳到他手臂上,一個勁地叫:“大昱第一美男子!”

蕭靈綿淡淡道:“很明顯麽?”

小鹦鹉蹭蹭他:“大昱第一美男子~”

說完嘴巴張到最大,等喂食。

蕭靈綿喂它吃東西,謙虛道:“好了,低調一點兒,免得遭人妒忌。”

.......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喪心病狂地用了好幾天教小鳥說這句話的。

蕭靈綿一邊投食,一邊有先見之明道:“這個點,我皇兄一定在和那個人見面,膩膩歪歪,幸好你呆在我這兒。”

小鹦鹉把純潔的小腦袋藏在他懷裏。

次日,風和日麗,皇帝心情不錯,将聞烽那日送來的珍稀補品賜給薛潮。

薛潮嘚瑟地在薛謀面前炫耀。

因為幾個小時前,薛謀總算接受了他家将軍每晚偷偷摸摸是去皇宮的事實,但并不怕,因為睿智的大腦經過缜密的推算,得出皇帝不喜歡薛潮的結論。

薛潮立刻用【你這腦子還能不能用了】的眼神看着他。

薛謀很自信,他薛謀走到如今,靠的是智謀和膽識。

薛謀道:“這又能說明什麽問題?我研究過成百上千種感情方面的案例,像你這種的見得多了,根本不能說明什麽。”

薛潮眯起眼睛:“你為什麽研究那麽多案例,還是感情方面的?”

幾年前老将軍舍棄孩子和自己夫人去江南祖宅養老,朝裏好友勸他,還能發光發熱幾年,老将軍擺擺手,拒絕了。

薛謀一向懂事,又長薛潮五六歲,老将軍看着他長大,将其視如己出,交待他好好照看薛潮。所以薛謀是将府二把手,對薛潮而言更像兄長一樣,涉及金錢的髒活累活都是他幹。

薛謀道:“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太不禮貌了,每次都冰冰冷冷地爬床,讓九五之尊替你暖床。”

薛潮一頓,覺得有那麽一點道理,雖然不知道這種狗屁細節他是怎麽想到的。

薛謀道:“這像話嗎?”

薛潮:“不像話,但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會研究那麽多感情案例?”

這些年薛謀一直跟在他左右,疆場殺敵,王城處理雜事,這個人熱衷于在各種事情上瞎琢磨,從冷兵器,到兵法,唯獨不會琢磨感情,不然也不會二十四歲的高齡(不是)仍孑然一身。

薛謀道:“不和你說了,說不通,大家思想不在一個層面上。”

薛潮也不回話,只是捧着小瓷碗,嘆了口氣:“心上人送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然後炫耀一般,喝了一碗又一碗。

薛謀披着厚厚的袍子,惡毒地看着他,摩拳擦掌,想給他爹媽寫信,他家孩子管不了了。

薛潮去禦書房看了皇帝一眼,又熟門熟路地摸到寝宮,自覺地爬床躺好。

一切如常,只是一股熱騰騰的氣息在周身游走,薛潮感覺有些熱,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便沒有多想,随意地扯了扯衣襟。

沒過一會兒,情況便有些不對勁了。

這是皇帝睡過的地方,腦子裏不知道怎麽突然冒出這一點,氣血直往下沖。

等薛潮反應過來便已經控制不住了。

欲.望來得奇怪,沒頭沒腦便來了,薛潮甚至來沒來得及思考怎麽回事就已經有了燎原的趨勢。

薛潮試着調整呼吸,轉移注意力,但轉移了半天心裏還全是蕭靈祤。

空氣越來越熱,悶熱難當,仿佛身處巨大悶熱的火爐之中,有什麽東西被點燃,愈燒愈烈,下複火燒火燎,額頭沁出細汗。

薛潮眉頭蹙起,不受控制地想着蕭靈祤。

那個人總是待在禦書房處理政事到深夜,也不知道有什麽忙的。現在這個點太早,他不可能回來,這種人成親後一定會讓自己貌美如花的皇後獨守空床成天不着床。

他若是回來,看到床上的自己,會先露出嫌棄的表情,然後懶洋洋地置之不理。

他的手總是微冷,指間會有不易察覺的墨漬,連他也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有時候的表情有多可愛。

自己如今便躺在他床上,鼻息間好聞清淡的檀香味,随着一呼一吸越來越濃烈,仿佛蕭靈祤就在自己身邊,恍惚間已經嗅到他脖頸間好聞的味道。

突然像是有什麽助長了火勢,呼吸也變得灼熱,薛潮呼吸又重又亂,身體也越來越熱,瀕臨爆炸的邊緣。

想着他遠遠不夠,想再做些什麽。比如,把他壓在身下,看他波瀾不驚的眸子因為自己情動,蒙上層好看的水霧,露出不同于平日的模樣,小聲叫自己的名字,然後肌膚相觸,緊緊相貼——

薛潮想着他的臉,完全沒了自控力,手慢慢往下。

禦書房這麽安靜,蕭靈祤突然有些不習慣,半晌後,搖搖頭,起身回寝宮。

借着微弱的光,蕭靈祤看到床上躺着一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心情沒來由就變得明朗,慢悠悠地走過去:“薛卿好巧啊,又在朕的龍床上碰到了。”

床上的人不說話。

“今日怎麽直接來寝宮了?”蕭靈祤環着胳膊,“怎麽樣?龍床軟麽?薛卿睡得可還舒服?”

“怎麽不說話?”蕭靈祤走過屏風,“在做——”

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

呼吸很重,極力壓抑,再傻都能看出他在做什麽。薛潮,在他床上——

蕭靈祤萬萬沒想到這人這麽大膽,當場石化,臉頰發燙。

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面前,薛潮幾乎是盯着他的臉,目光灼熱,像是瘋了一般,猛地把他拽到懷裏。

蕭靈祤下意識撐起身體,卻被緊緊禁锢住,擡頭,對上在他看來可以稱得上弑君的眼神。

薛潮的手碰到他的腰,本是下意識觸碰他,但碰到他,就不受控制了。薛潮用最後一絲清明強迫自己停下來,但還是撕拉一聲,衣服撕裂的聲音。

蕭靈祤:“薛潮!”

“別亂動。”薛潮有些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蕭靈祤動了動,徹底僵住,比剛才更加直白地意識到他此刻的情形有多......嚴重以及他正在做什麽。

甚至能感覺到他手的動作,鼻尖碰在他胸膛上,禁锢在他鋪天蓋地的氣息之中。

薛潮親了親他頭發,在他耳邊啞聲道:“靈祤。”

蕭靈祤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受到魔怔一般,動彈不得。

薛潮重重地摩挲他的腰,濕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只是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時間在升高的溫度中凝固,不知過了多久,蕭靈祤熱得可以,喉結動了動:“薛潮。”

薛潮聽到他的聲音直接了。

蕭靈祤:“......”

房間的溫度倏然驟降,有些冷的空氣和冷的檀香,交雜在一起,還有尚未消盡的暧昧氣息,都在提醒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薛潮恢複清明,對上蕭靈祤的臉,這次換成了他整個人僵住,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安靜數秒,蕭靈祤淡定地起身。

這個皇後不能要了。

房間死一般的寂靜,薛潮一言不發,數秒後,準備跳窗先跑。

蕭靈祤扯住他的衣裳,淡淡道:“跑什麽跑?刷床單。”

薛潮:“......”

薛潮蹲在地上,拿着小刷子刷床單。

蕭靈祤探究般去看他的臉,好奇有人做了這種事後會是什麽反應。

薛潮側過,不讓看。

突然還挺要臉的。

和剛才叫別人的名字,強硬地禁锢別人不讓別人走,并撕破了別人衣服的狂野之徒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蕭靈祤嘆了口氣,幽幽道:“你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薛潮喉結動了動。

蕭靈祤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會兒,也過去蹲在他身旁。

薛潮下意識側開,保持了一點兒距離。

蕭靈祤:“薛潮。”

“在。”薛潮張了張口。

蕭靈祤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

薛潮現在只想跑。

蕭靈祤淡淡道:“現在怎麽不看朕了?”

薛潮:“......”

薛潮自始至終沒看他的臉,準确來說,是不敢看他的臉。

蕭靈祤:“薛潮。”

“不回答朕便一直叫,”蕭靈祤撐着臉,逗着小動物一般,慢悠悠地玩他,“薛潮薛潮薛潮。”

薛潮應了一聲。

蕭靈祤很好玩地蹲在他身邊。

薛潮這兩年沒那麽好逗了,大逆不道得很,皇帝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就像看到小薛潮一樣,心癢癢的,心底那點隐藏的惡趣味也被挑了起來。

蕭靈祤板着臉:“你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薛潮看過去。

蕭靈祤指了指被扯壞的龍袍。

薛潮:“......”

蕭靈祤幽幽道:“有些逆臣賊子的膽子可真大,龍袍都敢扯。”

薛潮抿唇。

蕭靈祤淡淡道:“不是朕為難你,你失禮在先,就要有被訓的覺悟。”

薛潮不說話。

蕭靈祤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做這種事就該偷偷的,你怎麽能這般不小心,被朕捉住呢?”

薛潮喉結動了動,不說話。

蕭靈祤都能想到他當時在想什麽,不外乎是自己不會這麽早回來,通情達理道:“也怪朕,回來的不是時候,若是和往日一樣晚些回來,你打算怎麽辦?”

薛潮擡頭,看着他。

......蕭靈祤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什麽眼神?能不能有點自己處于弱勢的自覺?

薛潮起身,張了張口:“好了。”

“辛苦,”蕭靈祤也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好奇道,“你剛才腦子裏在想什麽?”

以至于這麽失控?

薛潮不說話,垂着眸,看不清表情。

蕭靈祤的氣息靠近,仍是一貫自信的狩獵者心理,毫無危機意識:“嗯?”

薛潮終于擡頭了。

目光觸到一起,蕭靈祤不知為何,有種狩獵者變成獵物的感覺。

薛潮看着他的眼睛,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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