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宮笑黛昨夜值了一個大夜班,恰巧今天白天倒休,蘇窈早在買車票的時候便告訴了她返程時間,所以當蘇窈出站後看到她的時候并沒有很驚訝,但是好友身邊的這位醫學界大神還讓她還是小小的驚吓了一下。
蘇窈畢恭畢敬的說:“時教授好!”
就差點頭哈腰了。
她本漫不經心的态度一下子謹慎了起來。
開什麽玩笑,她是敢和閨蜜談天說地,但是還沒膽量在這人面前放肆。
蘇窈坐在車子的後排小心翼翼忖量着他的側臉,腦子一熱想起前不久宮笑黛打趣她的話。
時教授如果和許繁年相對較……
蘇窈記得當時她回答好友說:兩個不同的人根本沒得比較。
恕她之前眼拙,這麽近距離一看,先不說氣質,光是這長相就有着隐隐約約相似的地方。
說不清具體哪裏相象。
也許是因為同樣清冷的外表給了她錯覺。
雖氣質薄涼,但蘇窈能感覺出來他看向宮笑黛時眼裏的柔情。
對她如此百般憐愛,哪有宮笑黛說的不解風情,榆木疙瘩一個。
只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感情這回事一向如此。
蘇窈不由得又想起來許繁年,他們兩個最後總歸是橋歸橋,路歸路。
從聚會結束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一如這些年一樣,可是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下一個七年。
宮笑黛看着好友愁眉莫展的樣子心裏有千百個八卦問題想知道,奈何車上還有尊大神,而有些閨蜜之間的小秘密也不适合一個大男人聽到,于是宮笑黛只朝着蘇窈挑了挑眉角,說出的話也讓蘇窈一緊。
“怎麽?時教授來接你,不開心了?”
蘇窈是真的想把宮笑黛的嘴巴用膠帶粘上,看她怎麽亂說話。
“哪能,時教授來接我簡直是我的榮幸。”論拍馬屁的功夫,蘇窈沒少學,慢慢的也學會了八面玲珑,這話被她說出來也格外自然。
時遷輕輕擡眸,一雙眸子黑如曜石,仿佛帶着能看透一切的魔力,他看着後視鏡裏的兩個女孩,一個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另一個麽……
至于‘蘇窈’這兩個字,他這些年可沒少聽到,耳聽目染的多了也就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外則柔弱,實則剛強,同時又有些小固執。
多半都是他的小丫頭頻頻提起的,他也和她接觸過幾次。蘇窈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再怎麽說也是小丫頭真心交的朋友,自然不會差。
公寓樓下。
蘇窈偷偷用手肘戳了一下好友,卻換來宮笑黛一臉懵逼的表情,她的眼睛瞟到時教授的身上,暗示的意味很明顯。
請你家教授上去坐坐啊。
怎麽說也是一路充當司機,她是想開口要請他上去喝杯茶的,但是顯然這句話她說不合适,所以她才給宮笑黛做了個小動作,好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哪知開口的話讓蘇窈頓時風中淩亂了。
“那啥,您快回去吧。”
所以,她剛剛是在對牛彈琴?
好吧,宮笑黛就是那頭不開竅的笨牛。
蘇窈看着時遷變化莫測的側臉一時沒忍住。
蘇窈:“時間還早,時教授要不上去喝杯茶?”
此時,時遷一雙眸子緊緊的盯着宮笑黛,聽到蘇窈的話,他看向她,“一會還有臺手術,就不上去了。”
興許是天氣炎熱的原因,宮笑黛臉頰暈着盛夏特有的酡紅,耳尖帶着淡淡粉,她一絲一毫的表情都落入時遷的眼中,她略帶緊張的情緒使他起了逗弄的心情。
“恐怕上去再下來,就要耽擱了。”
蘇窈不置可否。
她和時遷簡單道了謝,擡手準備去挽好友胳膊的時候,眼睛不經意瞥見宮笑黛的一張小臉又紅又燙。
雖然酷暑難耐,但她們現在站在樹蔭下,應該沒那麽熱吧。
蘇窈不明所以。
宮笑黛拉着她轉身的瞬間,不滿的嘀咕了一句,“老流氓。”
偏偏蘇窈聽到了,而身後的時遷也聽到了。
後者聽到宮笑黛這句嗔怪,輕輕的悶笑了一聲,心情很是不錯。
蘇窈此時也明白了一向禁欲高冷的時教授話裏的意思。
啧啧……
美人誤事啊。
就連這朵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的時教授都逃不了呢。
蘇窈被宮笑黛一路拉回公寓,剛放下行李一擡眸便發現好友神神秘秘湊近她,探着腦袋在她身上聞來聞去,蘇窈一把擋住她向前的額頭往後推了推。
“你屬狗的?”
宮笑黛:“我就是确定一下有沒有男人的味道。”
蘇窈就差扶額了,她不甘示弱的反湊過去,吸了吸鼻子,眼裏滿是挑釁。
蘇窈:“消毒水味真濃,還是屬于教授級別的。”
宮笑黛一聽就炸了:
“嗳嗳嗳,我這個外科醫生身上帶消毒水味多正常,美人~你思想有點龌龊了啊。”
蘇窈都懶得幫好友順毛,拉過皮杆箱一邊向卧室走一邊頗有其事的說:
“恕我直言,這麽高檔的味道一聞就不是你的。”
靠!
她想爆粗口。
她從不知道消毒水還分高檔和低等之別。
原諒她讀書少,見識淺。
宮笑黛靠在卧室門框上看着若無其事收拾行李的蘇窈,心裏做了好久的思想鬥争終究是沒忍住想問的話。
“咳,咳~那個,美人……”
蘇窈頓了一下手裏的動作,擡頭看向扭扭捏捏的人,她不緊不慢的說:
“怎麽?想知道什麽?”蘇窈就知道她憋不住。
宮笑黛讪笑兩聲,快步挪到床邊,她狗腿的一邊幫着蘇窈疊着衣服,一邊小聲的問:
“怎麽樣啊?到底有沒有進展?”
蘇窈低着頭也不答話,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宮笑黛:“你倒是說啊,急死我了。”
“我現在名義上的男朋友——紀家凱。”
宮笑黛一臉的懵圈,她記得那個人叫許繁年,不是什麽紀家凱啊。
蘇窈最後還是沒有抵擋住好友的糾纏,她大概的同宮笑黛說了一下回去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當然,除了被許繁年拉進樓梯間那段插曲她沒提。她并非是不好意思講,更逾越的事情她都做過了,被親一下又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她不說只是單純的不想提,畢竟,現在互不打擾也挺好的。
宮笑黛也看出了蘇窈此時眼裏的落寞,有着無法言語的痛。
宮笑黛忽然想到兩年前那個更糟糕的夜晚。
她的家就在本市,經常周末的時候回去蹭老爸的廚藝,然後返校的時候再給蘇窈帶些好吃的。她知道蘇窈一個人在帝都舉目無親,大多時候她都在周六晚上回宿舍住,以免蘇窈一個人孤單,也就那麽一次,父母都出去旅游了,讓她在家等一個重要文件,最後時間很晚了便留在了家裏。
宮笑黛半夜睡的正香的時候被一陣的電話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的聽見手機裏傳來蘇窈斷斷續續的抽噎聲,也顧不上當時是幾點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雨飄飄灑灑的落下來,她依稀記得找到蘇窈的時候她狼狽不堪的模樣,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宮笑黛一看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挨千刀的!!
她當時憤怒得就想拿把刀去剁了那個男人,如果不是蘇窈當時情緒不穩,她一定回去把他剁碎了。
宮笑黛把蘇窈帶回了她的家,待她梳洗完情緒也稍稍穩定了一下才敢開口。
“知道是誰嗎?”
只見一直垂眸的蘇窈卻搖了搖頭。
宮笑黛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想剁人也找不到目标。
至那時起,這件事就成了兩個人的秘密,誰都沒有再提起過,蘇窈不提宮笑黛更不可能再讓她想起傷心事。
以後的蘇窈,每每有喜歡她的男生對她示好,她總是保持很清冷的态度,漸漸的男生追她這件事也都不了了之。
宮笑黛知道,她在逃避。
一如現在,明明眼睛裏裝滿了傷痛,卻還要故作堅強。
“蘇窈,不要封閉自己,那件事不是你的錯。”
如果讓她知道是誰做的,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蘇窈拉皮箱拉鏈的一只手頓時停了幾秒,她牽起嘴角對好友笑了笑,然後說:
“都過去了,我沒那麽脆弱,放心吧。”
宮笑黛:“那就好,晚上我們出去吃,我知道有一家做的東坡肘子味道特正宗,保管是你愛的那個味。”
蘇窈愛吃東坡肘子和魚香茄子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你先休息一會,到點我再叫你。”
坐了一天的車蘇窈此時也感覺有點疲憊,她把衣服疊好整齊的擺放到衣櫃裏,角落裏的一個方形小盒子卻意外的紮入了她的眼,她輕輕的拿起打開盒子,一只蝴蝶形狀的耳釘安靜的躺在裏面。
沒錯,是一只,不是一對。
那晚之後就剩下一只了。
雖然過去兩年了,每每想起來都讓她痛的無以複加。
她和許繁年的距離又遠了一步。
大四畢業,離校的前夕全班同學出去聚餐,一想到從此要各奔東西,大家情緒都很壓抑,畢竟四年同窗之情,後來蘇窈也繼續跟着他們輾轉到酒吧,看着舞池裏跳的忘我的同學,蘇窈一個人默默坐到了吧臺前,側着身子,撐着下巴安靜的看着他們鬧。
又是一年畢業季,他們,以後也都可能成為她的過客吧,只是有的過客在她的生命的畫布上塗了重重的一筆,有的輕輕的一帶而過。
她和許繁年有四年沒見了呢。
不知是不是天意,即使家在同一個城市,他們也沒有再遇見過。
但是,人總要往前走。
不管以後她和誰度過餘生,都不會後悔這些年的決定。
而她最後悔的是跟着同學來了酒吧。
她潛意識裏想起,是她主動的。
再後面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
但是,半夜她卻被一陣雷聲驚醒了,酒,也跟着醒了,身上的酸痛不言而喻,時刻提醒着她究竟做了多麽瘋狂的事情。黑暗吞噬着她的神經,她整個人都懵了,慌了,以至于顧不得去看身側的人長什麽樣子,趕在他醒之前偷偷的溜了出去。
發現少了一只耳釘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
她想,估計是那時候丢的吧。
蘇窈把剩下的一只耳釘一直保管着,時時提醒着她犯下了多麽嚴重的錯誤。
宮笑黛說錯了,其實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自己對許繁年的執念,又怎會去碰酒精。
如果不是這些年她的固執,又怎會萬劫不複。
說到底都是她的錯。
所以。
她一直在努力放下。
卻發現,做起來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