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揠苗助長這事兒省隊不幹……

“姜總教, 這位是……省隊新來的陸教練是吧?”

江林省體育總局,冬季項目年終總結會後,一位帶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手裏的筆, 不着痕跡地打量了陸聽訟一眼,然後才伸出手:“幸會。”

陸聽訟伸出雙手跟他握了握,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很快把話引向正題。

“我記得你們手底下帶的那對雙人滑, 女伴的生日是在7月1號之前,男伴比她大一歲是吧?”

“這麽算起來冬奧年的時候,女伴正好滿16歲, 踩在奧運的最小年齡限制上。”

“今天之所以把二位單獨留下來,是想向二位傳達一下總局的考慮——我們想讓這兩個孩子在2021賽季升組,作為成年組替補備戰次年的奧運會。”

一月份的江林,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說話的中年男人穿着熨燙平整的白襯衫,頭發也用發膠打理得一絲不茍,如果不是襯衫下微微突出的肚腩,看起來還真有點文質彬彬的模樣。

這人正是前不久調任到江林省,擔任青少年體育司主任職務的翟高飛。

姜洋皺了皺眉:“之前不是說好了讓司南和徐震升組、陸酉和謝雲君再在青年組留一年嗎?為什麽突然調整計劃?”

寨高飛笑着回答:“我們也沒想到, 姜教您能帶出兩個這麽優秀的雙人滑苗子啊。”

“能夠出成績的運動員自然要物盡其用,姜教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翟高飛道,“司南和徐震現在的狀況低迷, 在成年組根本就沒有競争力, 相反,他們的師妹師弟卻在青年組首秀時就大放異彩,這個對比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領導間的交談, 陸聽訟只能默默旁聽,自然是插不上什麽話的,只不過翟高飛這個“物盡其用”的“物”字描述十分微妙,讓曾經身為運動員的他感到些許不舒服。

姜洋解釋道:“經過一個賽季的調整,司南對于發育關的應對已經好了很多,現在已經撿回來一個三周跳。”

言下之意便是,2020賽季現在才進行到一半,經過21賽季的調整,司南和徐震應付成年組比賽是沒有問題的,不需要讓陸酉和謝雲君這麽着急補位。

姜洋本來覺得自己表達得很清楚了。

結果沒想到翟高飛說:“撿回來一個跳躍,姜教您就能保證司南把巅峰期的水平撿回來嗎?”

“就算司南重回巅峰期水平,她能跳3Lo嗎?能跳出3S+2T+2T這樣高難度的連跳嗎?論難度儲備,司徐組合不能和現在的陸酉謝雲君組合相提并論,這一點您比誰都清楚。”

姜洋吸了口氣:“翟主任,話是這樣說沒錯,但花滑的比賽從來都不是唯難度論高下,選手的大賽經驗、心理年齡、抗壓能力都需要綜合考量,省隊不認為以陸酉和謝雲君現在的條件,能夠代替司南和徐震,達到奧運替補的标準。”

“那您也要為我們這邊考慮不是?22年可是我們國家的奧運年,成績上面總要好看點我們才好跟上頭交代。”

“……”

聽到這裏,姜洋總是慈眉善目的臉終于拉了下來,搞了半天在這兒等着他呢。

姜洋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靜些:“揠苗助長這事兒,我們江林省花樣滑冰隊不幹,翟主任您要是想弄一張漂亮的職業生涯履歷,找別人去。”

“您要是沒什麽其他事兒,我就帶着我的教練回省隊了。”

省隊老教練說完,叫上陸聽訟,推開椅子就要走人。

“姜教您誤會了,我不是——”

翟高飛連忙追出來,只不過他一個常年不運動的人,怎麽可能追上兩個天天和滑冰打交道的教練,沒追幾層,他就連姜洋和陸聽訟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姜洋幾乎是忍着自己的牛脾氣,才沒在辦公室把翟高飛臭罵一頓,此時出了省體局大門,這位念過半百的老教練終于忍不住了——

“真是想成績想瘋了,看到點顏色就想開染坊,這個賽季才剛比完一個大獎賽,拿了個銀牌就開始謀劃下個賽季的事情了。”

“他當我們省隊的孩子們是磚呢,哪裏需要哪裏搬?合計我聽他那話,就是說司南和徐震不配呗?咱們的孩子怎麽就不配了?發育關這麽艱難的時候司南這姑娘都沒說過放棄,好不容易恢複了狀态,結果他輕飄飄一句話就否定了?”

“現在省體育總局調任,就不能調一個曾經當過運動員的人來嗎?怎麽這麽想當然?”

罵到最後,姜洋總結一句:“真是氣死我了。”

陸聽訟本來也是生氣的,結果看到姜洋被氣成這樣頓時又覺得有點新奇。

他趕緊給自己曾經的教練順氣兒,然後把車開了過來。

“你又換新車了?”姜洋看着陸聽訟車頭的四個圈,“省隊給你開的那點兒工資,存個十年八年也買不起這車吧。”

陸聽訟眼皮子抽了抽:“我那點工資平時還完房貸就還剩個飯錢了,哪兒能買車啊,這是我哥的車,等下要開去接酉酉和小君放寒假的。”

陸酉和謝雲君今天要期末考試這件事兒,陸聽訟跟姜洋提過,為此省隊還給兩人放了幾天的假專攻學習。

姜洋在副駕駛坐好,長嘆一聲:“咱們體育相關職業的待遇,也是該提高點了。”

“誰說不是呢,特別是花滑的投入與回報不成正比,現在送孩子來學的人是越來越少了,”陸聽訟也跟着嘆氣,“姜教,您回省隊還是回家,我送您過去。”

姜洋想了想:“過年放假,省隊人都跑完了,回家吧。”

陸聽訟一腳油門把姜洋給送到了小區樓下,師徒二人互道了“新年快樂”後,陸聽訟又開車到了江林省第一中學接陸酉和謝雲君放假。

到的時候,陸酉和謝雲君正好從校門口出來。

小姑娘背着小書包,拉着謝雲君的手,眼睛彎彎地跟自己的同學道別。

鑽進車裏之後,陸酉先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下去。

謝雲君抽了一張餐巾紙給她擦臉,耐心道:“你慢點。”

“呼——”

清涼的水劃過喉管,陸酉長舒一口氣,拍拍胸口:“這次期末考試的數學太難了,我差點沒寫完。”

“對了對了,謝雲君你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是多少?”陸酉下巴擱在謝雲君肩膀上,一臉期待地問。

謝雲君回憶了一下,說出一個答案,陸酉頓時痛苦地抱着腦袋:“好了你不要說了,在成績出來之前先讓我快樂幾天。”

“問人家的是你,讓人家別說了的也是你,”陸聽訟好笑道,“小姑奶奶,您可真不好伺候啊。”

陸酉就朝着陸聽訟做鬼臉。

淮市今年中小學生的寒假放得晚,放假的第七天就是除夕夜,省隊就幹脆也給運動員們放了假,讓大家該回家的回家,先把年過了再說。

雖說上冰的時間少了,但也不可能完全不訓練,陸酉只在放假的次日,跟謝雲君一起痛痛快快地瘋了一整天,然後就重新撿起了各種陸地訓練,每天的訓練時間依舊不低于五個小時。

其實各種在冰上的技術動作,放在地面上也一樣能做,就連旋轉也可以借助旋轉板在陸地上進行練習。

陸酉的旋轉板是著名冰上運動品牌EDEA的,上面印着的卡通圖案正好可以跟謝雲君的旋轉板拼成一幅畫。

大年三十這天,陸酉和謝雲君在家裏的健身室踩着旋轉板轉圈圈,他們世青賽的旋轉又做了一些改編,增加了幾個提級的點,以确保到時候旋轉的定級能拿到四級。

粱婕和陸世安在樓下院子裏鏟雪,因為雪蓋得厚,陸聽訟盯了陸酉和謝雲君一會兒,也下樓幫忙去了。

掃着掃着,二樓的窗戶就冒出個腦袋來。

陸聽訟拿着掃把指着陸酉:“陸小酉,幹什麽呢你?”

陸酉扒着窗框,大眼睛望着陸聽訟,裏面就差寫着“我想出去玩”四個大字了。

陸聽訟跟自家侄女兒對視半晌,最後笑着道:“今天過年,放你們一馬,把冰鞋拿上,淮市的地标摩天輪下面弄了個戶外冰場,我帶你倆去玩玩。”

小姑娘頓時抱着謝雲君歡呼一聲,拽着人下樓沖進了院子,一猛子紮進了還沒來得及掃的雪堆裏。

只留了兩個腿在外邊兒蹬啊蹬的。

謝雲君把人拔'出來,因為要出門了,他一件一件,把毛線帽、圍巾和手套給陸酉帶好,陸酉最後被包成一個圓滾滾的熊,就露出一雙大眼睛。

然後這雙大眼睛彎了彎。

陸酉摘掉手套,先在雪上摸了一把,又故意使壞,把冰冰涼涼的手伸進謝雲君的圍巾裏碰他的脖子。

謝雲君打了個寒戰,被冰得直縮脖子,一邊躲一邊輕聲道:“酉酉,別鬧。”

陸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要挂在謝雲君身上了。

大年三十兒無疑是每年公路最堵的時候,因為要去的地方離陸酉他們家不算太遠,只有四公裏路,陸聽訟一合計,幹脆就不開車好了,否則在路上堵個半天也糟心。

陸聽訟走進雜物間翻了半天,最後推出來一輛非常有年代感的二八杠自行車。

這已經是個老古董了,還是陸聽訟和陸世安上學時代用過的東西。

那個年代的東西都瓷實耐造,放了這麽久,騎起來依然毫無問題。

陸酉瞅着那輛大輪子自行車,長睫像蝴蝶翅膀一樣扇了扇,不解道:“小叔,我看來看去,你這自行車也只有一個座啊,能載下我和謝雲君嗎?”

陸聽訟拍拍座椅上的灰塵:“我又沒說要拉你倆。”

陸酉:“?”

“不就四公裏嗎,平時在省隊一萬米都跑了,今天就當上冰前的熱身了,”陸聽訟露出個慈愛的笑容,“我騎車,你倆就跟在後面跑步過去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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