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哈哈的陣仗看着能把人撲倒,何冬容怕它撞到莊曼侬,長臂圈住後者給她當支柱。
出乎意料的是,看似莽撞的哈哈跑來樓梯底下就停住步子,仰着臉沖樓梯上兩人吐舌,乖巧又可愛,才沒有個別二哈的兇相。
莊曼侬幾步下去,它又圍着她轉了幾圈兒,好像很喜歡她。她家裏從未養過小動物,卻不妨礙她喜歡別人家的寵物,這會兒蹲下撸起哈哈的毛,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哈哈:“嗷嗚。”
莊曼侬:“……”
是了,她為什麽會和一條狗對話呢?
她無言起身,牽着哈哈過去孟玖那邊,問:“姜池呢?”
孟玖用力假咳幾聲,裝作嗓子難受找到水杯牛飲一口才說:“好像進去選書了,我沒注意,只幫他看着狗。”
“喔。”她應聲。
雖然阿玖哥奇奇怪怪,倒也沒必要騙她,她想着帶哈哈坐去休息區,何冬容已經在那裏摳起手指頭,定定盯着手機屏幕。
她無奈嘆氣,取出手機給莊景伊發了條短信:「你待會兒不可以兇容容,她剛剛可是被你那通電話吓哭了。」
這話聽上去有點誇張,但勉強也算是莊景伊吓哭了她吧……
同一時間,莊景伊正黑着臉從離書店最近的停車場出來,走出電梯,不悅地松了松領帶,随即聽見手機傳出的短促鈴響聲。
他這會兒本沒有心思看什麽短信,可這個特殊鈴聲是專程設給莊曼侬的,他從來不會錯過妹妹的消息。
莊景伊調出短信,看着手機上短短兩行字眉心越發擰巴。
什麽叫吓哭了她?他剛才有那麽兇嗎?分明始終在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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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這麽想着,他還是多了些心虛,往書店趕的步子也越快,甚至在過馬路時也遵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原理選擇了斜穿。
總算走至書店拐角處,他卻驀然停下步伐。
見到個挺熟的人。
姜池也瞧見了莊景伊,面上冷硬的線條尴尬地柔和兩分。
“莊總。”他朝莊景伊颔首,淡淡問好。
莊景伊忽然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好,只與他颔首,邊掃了眼牆邊另一個喪氣的男人,動了動心思,當即從眼前這情景中聯想到什麽,看向那人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餘元在被姜池挫了番銳氣後又讓一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用同樣的眼神淩遲,氣不過:“不是,你又是誰?我就偷看下我女神招誰惹誰了?”
“女神?”莊景伊擰眉。
“是,還不準人有個幸運女神、缪斯女神什麽的?”餘元說着,又憋屈起來。
他也沒想着幹嘛,不就是二十多年來頭一次這麽魂不守舍地惦記一個姑娘麽,就連想多看兩眼也只敢偷偷來,哪成想攔路虎一個接一個的。
好吧,誰讓人家是男朋友,他臉皮也沒厚到那程度。
偏生這人嚴肅得很,他一看這種人就想犟,幾犟之下他莫名其妙的還是處于下風,才發現這人外表溫文儒雅,生氣起來光一個眼神就凍死人。
這下嘴也不犟了,哪料轉角處又來了個人,又是一上來就面色不善。
他急了,開口便是嗆莊景伊的話,在他擡出“幸運女神”和“缪斯女神”的由頭後莊景伊冷笑一聲,正色回敬他。
肚子裏有墨水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餘元聽啊聽,聽出來這個西裝男人是他女神哥哥的事,又認命地聽啊聽,發現重點……
“不是,兄弟,你這些話你旁邊那位兄弟剛剛都說過了。”
氣氛凝滞一秒,莊景伊打住,轉眼看姜池,深深的一眼。
姜池低眉,眉梢竟升起些笑意:“我說過,我會保護好她的。”
之前在C.Lab兩人談過一次話,莊景伊這時聽完他的話心情奇異地平靜下來,連同何冬容帶給他的那份焦躁也消失殆盡,沉默會兒說:“進去吧。”
姜池聽然,跟着未來大舅子朝書店門口那盆向日葵方向去。
留餘元一個人蹲在牆角畫圈圈喪氣。
***
書店休息區內,莊曼侬又一次往書架那邊看去,依舊沒見姜池出來。
什麽書要他選這麽久?
她正琢磨着,哈哈從垃圾桶裏叼了個檸檬茶罐出來,尖而鋒利的牙把易拉罐咬得變形,發出陣難聽的聲音,然後樂颠颠跑來她這邊。
“哈哈松口。”她弓腰訓話。
哈哈一遍沒聽明白,她又摸着它腦袋說兩遍,哈哈大約是聽懂了,口一松,變形的檸檬茶罐就砸在地上。
伴着“乓”的一聲兒,風鈴也叮鈴起來,她還沒起腰又聽何冬容沒出息地嘤了聲。
她擡頭,果然是莊景伊進了店。
唔,等等……她沒看錯的話,後面那人應該是那個傳聞中正在選書的姜池?
孟玖适時尬咳一聲。
何冬容仿佛變成只被揪住命運的後頸皮的貓,跟面露和善笑容的莊景伊“出去聊聊”,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兒……
或許不是她該管的事,莊曼侬輕點點頭,轉回臉看姜池,他剛把那個易拉罐的屍身重新送回垃圾桶。
“抱歉,哈哈給你添麻煩了。”
哈哈發出不滿的聲音,莊曼侬沒在意,問他:“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麽會和我哥一起來?”
姜池想了想:“聽路二叔說他最近新鑽研出了一道菜,想去試試嗎?”
答非所問,必有蹊跷。
但她回絕的理由并不是這個:“我早上答應媽媽要回去吃飯的。”
高女士是典型的進得廚房、出得廳堂的女人,每個月都會親自下幾次廚,一般特意囑咐都是她要下廚的意思。
“那改天再去?”姜池似是詢問。
“好。”她撸着哈哈狗頭問他,“你好像做飯也很拿手?是和路二叔學的麽?”
姜池笑:“怎麽像是在相親?”
莊曼侬:“……”
他這才正經,乖順答她:“不是和路二叔,是大學時在師父那兒學木工一并學會的。”
那時候不經常住學校,而是自己租房住,學木工消耗體力大,每天胃口都很大,經常半夜餓,後來幹脆跟着華昇媽媽學做飯,晚上也能做些宵夜吃。
說到這兒,他解釋:“噢,忘了告訴你,我師父是華昇爺爺。”
“我知道啊。”她洋洋得意。
“嗯?”
莊曼侬回想起那次賀彥西的烏龍事,笑:“你明天問問賀先生?”
姜池雖懵,但還是未經尋思地應下,頓了會兒便開始問她喜歡吃些什麽,他想,他或許還能再精進下廚藝,畢竟他們家很注重她的飲食健康。
***
任性的姜總說下班就下班,任性的莊老板也是如此,丢下孟玖,自己跟姜池去了停車場。
姜池今天換了輛車,後座空間大許多,方便乘一只擁有自由靈魂的哈士奇。
哈哈一上車就在後排咬布偶,莊曼侬在車下笑,調侃道:“姜師傅有很多車嘛。”
頂着樸素的木匠身份,背地裏還是個有錢人呢。
姜池替她拉開車門,笑意冁然:“不及莊小姐。”
她臉紅了紅,沒回他話徑自坐上車。他輕車熟路地送她回了月眠灣。
車停在路邊,哈哈憂郁而深沉地看着窗外景致,莊曼侬解在安全帶時又問他一遍:“真的不要進去麽?”
他點頭輕嗯,他今天仍然什麽都沒準備,甚至還有只哈哈在。
“那,明天見?”她尾音帶着些不确信。
“明天見。”他替她肯定。
下車後,她又跟哈哈揮別,一如往常那樣看着姜池開車離開才推門進院,路過那些仍被包着腦袋的向日葵,開門進屋。
玄關處擺着雙沒收進櫃子的皮鞋,款式很适合年輕人,顯然不是爸爸的,至于莊景伊,他還在外面跟何冬容聊聊……
果然,下一刻她便聽見爸爸和靳骁的說話聲。
莊曼侬換好鞋,到客廳與人打招呼,靳骁還和平常一樣,就像是忘了她在醫院和他說的話。
她有些不自在,招呼完人就跑去廚房,只聽身後爸爸略帶歉意地和靳骁說:“侬侬最近總沒頭沒腦的。”
“诶?回來啦?”廚房裏切燈籠辣椒的高女士拖長尾音問她。
“嗯。”她洗洗手,“我幫你。”
雖然她從不染指廚房煙火,但動動刀子洗洗菜這種事還是會的,她替高女士打下手,看她如何炒菜做飯,腦子裏想的卻是姜池那麽個大男人站在廚房學手藝的場景。
高女士無意瞥見她笑,已經沒了大驚小怪的心思,要知道連阿佩都和她說侬侬最近越來越愛笑了。
菜品一道道端上桌,高女士忽然皺眉:“景伊怎麽還沒回來?”
莊曼侬攔住她要打電話的動作:“哥哥和容容在一起。”
高女士默然片刻,恍然大悟什麽,沒再多問上桌吃飯。
靳骁自然也留下吃飯,用餐中途手機響了陣,他看眼後挂斷。
“騷擾電話?”高女士問他。
“嗯。”他沒否認,繼續添菜到碗裏。
以往他要是吃到高女士下廚做的飯菜都會笑着誇道一番,可今天沒有,整頓晚餐都靜谧得不同往日,莊詠歸與高妙當然覺察得出異樣,這靜谧的源泉就在兩個年輕人身上。
他們不便提起什麽,直到飯畢,靳骁忽然開口:“侬侬介意再跟我談談嗎?”
衆人還沒下餐桌,聽聞這話面色各異,莊曼侬思裁兩秒點點頭。
兩人出去花園,繞過向日葵拐向花房,花房外種有幾叢茉莉,這時節正香。
見靳骁有意進花房,莊曼侬出言:“就坐在花房外好嗎?”
花房內或許會很壓抑。
靳骁點頭。
木椽花房外左側檐下有一架秋千沙發,右側檐下則是相對而設的長凳,兩人面對面坐下,打開檐下的燈。
靳骁問她:“你和那人在一起了?”他昨天在窗戶前看見那人送她回來。
“嗯。”
良久無言,再開口時他說:“在醫院裏,有句話我一直沒問出口。”
他那時幾度糾結,終于打算開口問她時卻遇到位相識的醫生招呼他,他竟然逃避似的跟着那人離開。
後來,他在院長辦公室外看見了草坪上的一幕,那個男人懷裏的金色向日葵險些晃瞎了他的眼,他可真讨厭向日葵。
“什麽話?”莊曼侬問他。
靳骁垂頭,眸光晦澀不明:“想問問你,是不是還記得玻璃球的事?”
“玻璃球……”她蹙眉,她只有一顆玻璃球,印象中那顆黃色內花的玻璃球是和靳骁有些關系。
她神情恍惚,這讓靳骁有些不解:“你不記得?”
“嗯。”
“不記得……”靳骁低聲重複句,而後問:“那你為什麽會讨厭我?”他說着自嘲一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那件事才讨厭我的。”
莊曼侬抿唇:“我沒有讨厭你!我只是不喜歡你的親近……”
這和讨厭又有什麽差別?
靳骁沒說話,天色愈發晦昧,他懷裏的手機又響起來,還是看一眼便挂斷。
“對不起,是我太壞了。”她的聲音團在茉莉花的花香之中,缥缈得很。
也許不是壞,是無情。
靳骁忽爾低笑聲,壓着嗓音:“沒關系,我好像比侬侬你還要壞。”
她愣住,他卻起了身:“替我和叔叔阿姨說聲抱歉,我可能要先回家了。”
他人走到前院,又傳來手機鈴響,這次他任由它響着沒有按斷,之後便是鐵門的吱呀聲,莊曼侬回過神,在天色全暗之前回到客廳。
莊詠歸與高妙對視眼,叫她:“侬侬?”
“嗯。”
“阿骁和你說什麽了?”高女士問。
“沒說什麽。”
她神色自若地搖搖頭,高女士又瞧幾眼也沒發覺不對勁,這才說:“剛才接到你姜阿姨的電話了,邀請我們明天出去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