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莊曼侬從座位上起來,毫不顧及周遭的人,只定定瞧着姜池說:“想見見你。”

辦公區裏有人興奮,姜池卻從她的表情和聲調裏捕捉到幾絲不易覺察的委屈,走近她,手托着她後背往辦公室方向帶。

這期間,封希夷一直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等姜池帶人走到他面前,他禮貌地撤開一步,朝辦公室裏做了個請人的手勢。

莊曼侬奇怪地瞧了他眼。

其實在見到姜池這位客人的第一眼,她就莫名聯想到了“孤獨的美食家”,倒不是這位先生長得像井之頭五郎或者松重豐大叔,而是他身上渾然流露出的風雅勁像極了那個孤獨的美食家,此時他反客為主的動作也可愛得緊。

她沖封希夷點點頭,封希夷回她個微笑,然後望着姜池敲了敲門框,詢問:“或許我能再待會兒?”

姜池看看莊曼侬,又看看他,點頭默許。

她仰頭,懵懵地拿眼神詢問他原因,只見姜池對着重新關上門的封希夷介紹道:“我父親。”

莊曼侬愈發蒙了,轉身朝封希夷颔首:“封叔叔好。”

“小莊好。”封希夷走近,笑着同她握了握手。

他雖然做了個不小的官,對人卻是不擺架子、不打官腔的,尤其小輩,這時還拿出長輩的和藹誇贊莊曼侬比照片上還要漂亮。

莊曼侬總有種玄妙感覺,特別是想到她剛才在姜池父親面前肆無忌憚地說想見見姜池的話,有些尴尬。

所幸封希夷來逍城是有正事要忙,跟她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前還不忘征得她的同意,要在三天後請她吃飯。

這話當然是推脫不得的,莊曼侬等他離開C.Lab才慢吞吞解下厚圍巾……

不得不說,這間辦公室空調開得實在太足,她已經熱很久了,可是跟長輩說話時并沒有輕舉妄動。

姜池在飲水機旁觀察到她給自己扇涼風的小動作,笑了笑,擰上粉色保溫杯的瓶蓋繞去她前方:“喝點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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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櫻花粉的保溫杯是他專程為她準備的,她接過,先用較涼的杯身滾了滾被厚圍巾捂熱的臉,姜池凝神靜氣瞧着杯子,突然傾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抱歉,剛才你來就想這樣了。”要不是父親還在,他早該做了。

如此一來,用來降溫的保溫杯也不中用了。

莊曼侬收回手,頂着熱乎乎的面頰,腳在地上輕蹬了蹬,帶滑輪的辦公椅便帶她直直撞到姜池懷裏。

好在姜池的座椅沒有滑輪,沒被撞遠,只默默承受了她的腦袋的沖勁兒,低聲問她:“怎麽了?”

她停在他胸腔前,靜了會兒,把吳呦那些話全告訴姜池,末了問他:“我是不是該和阿骁哥道歉?”

姜池指尖繞着她發梢,想了想說:“這件事我可能也說不公允,就像那位吳小姐從一開始把心偏在他身上,我也從一開始就偏了心。”

“嗯……”她仍然埋在他懷裏,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不過,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我猜靳骁也是懂的,所以才不準那位吳小姐和你提起這事。”

至于那位吳呦小姐,大約是無心的“有心為善”,誰也難定奪她的性質,說到底也只是為了一個情字。

可以說,姜池很有開解人的天賦,莊曼侬在他胸襟處多悶了會兒,再擡頭時那種奇怪的情緒也消失殆盡。

她交出手上的保溫杯給他,吸了吸鼻翼說:“我擰不開。”

其實是她剛才在底下故意擰緊的。

沒有為什麽,就是想撒個嬌。

她趁姜池擰瓶蓋,倏地湊過去吻了下他的唇,姜池頓住,對上她撲閃撲閃的眼睛,伸長手把難開的保溫杯頓在桌上接着吻她。

同居釣矶的那段日子裏,兩人間最大的變化是他們都愛上了親吻彼此,沒有扭捏的,純粹又自然的感情迸發。

溫熱的鼻息交織,姜池在這個吻中嘗到種熟悉又陌生的甜味,他不知道這甜味從何而來,只貪戀得很,第一次吻得不加節制。

莊曼侬也覺得他不對勁,竟然連攘也攘不開,到最後呼吸幾乎紊亂。

“篤篤——”辦公室門被敲響,終止了這綿長的吻。他才稍一松懈,懷裏的人就蹬地借力,帶着辦公椅滑開好遠。

意猶未盡的姜池:“……”

兩個相隔兩米的人在敲門聲中無言對視下,坐辦公椅的那個默默轉了個身,打開姜池辦公桌上的抽屜,取了兩個小木玩出來玩兒。

相比之下,姜池臉皮厚得多,全然忽視了敲門聲,起身拿着保溫杯回自己辦公桌前,抽出紙巾在唇上擦了擦。

無地自容的莊曼侬:“……”她也想要。

“請進。”姜池終于應了敲門聲,他大概猜到了外頭敲門的是誰,總之是個不會看場合的。

果然,推門進來的是那個愛抱着木頭埋怨的餘元,他皺着眉問:“我說,這凳腿的角度我怎麽老弄不對啊?”

他說完對上莊曼侬探究的目光,立馬挺直脊背,抱着凳腿朝她深鞠躬:“莊小姐好!”

握着長頸鹿木玩的莊曼侬再次懵神:“……你好。”

姜池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睨着餘元問:“華昇人不在嗎?”

“在是在的,就是他接了通電話就跑到角落不停跟人道歉,我等了半小時他也沒挂……”餘元繼續補充,“我保證,我絕對不知道莊小姐也在這裏,打擾了!”

他說完立即抱着凳腿退出屋,只聽這個大聲公在門外沖幾人抱怨:“我說你們幾個也太不厚道了,有人沒人提醒我一聲總是成的。”

其中一人笑着答他:“那哪兒成?誰讓你一來就調戲我們泡芙妹妹。”

“嗨,我為這事兒可道了百來回歉了,我那天真的錯了——泡芙姑娘,丁小姐,我真錯了,可就饒了我那回吧。”

……

莊曼侬只聽見這麽幾句,之後擡頭觑姜池,好笑問:“這是怎麽回事?”

姜池挑眉:“何小姐那位朋友,鄭勳給我介紹來的人。”

“……”莊曼侬語塞,鄭勳還真行。

又問他:“只是這樣?”

“也不全是……”姜池遲疑着,“他不是還喜歡‘您’啊‘您’的叫你麽,我就想,我要是當了他師父,也算是落實了這聲您。”

她被姜池的腦回路惹得發笑,打趣他:“可真厲害啊姜師傅,你到底給了阿玖哥多少好處?”

連餘元您啊您的叫她這事也清楚。

他深沉地否決:“不,這只是男人們的友誼,和金錢無關。”

她撇撇唇,眼底卻淌着溶溶亮光。

***

這天中午姜池早早地翹了班,因為莊小姐說想吃他親手做的午餐。

他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帶她回自己家裏做午餐,說來她還從來沒去過姜池在逍城的家。

只不過回家前,需要他們先去商城超市逛上圈,盡管別墅區裏有便利店,但賣的菜總歸種類不多。

姜池載她到最近的慕高廣場,在超市入口正色問她:“跟莊小姐一起來這裏會不會免單或者打打折?”

“……”

是的,這整棟大廈都是她家的。

像這樣取名直白的“慕高廣場”在逍城攏共三座,只西遙區沒有。

莊小姐難得傲嬌回,揚了揚下巴回他:“不會,聽爸爸說最近商場不太景氣。”

姜池失笑:“好,那我常來光顧。”

此番無意義的争執過去,兩人把超市裏瓜果肉蔬都挑了個遍,姜池還真拿出了“照顧生意”的本事,竟然還挑了袋極沉的米。

等他們提着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了車上,累得喘了會兒才出停車場。

姜池住在南遙新區一片名叫圖南的別墅區內,門號是2-14,莊曼侬下車後對着鐵門外挂的小木牌笑:“2-14,你的門牌號很有趣嘛。”

他似乎想起什麽好笑的事,說:“是很有趣,我的鄰居2-13一直想跟我換。”

“為什麽?”她問過當即又問下一個問題,“是哈哈的主人嗎?”

“是他。他自稱浪漫派詩人,一直覺得2-14的院子配玫瑰花才是最好的。”

可惜,他種的是向日葵。

說話間他笑着推開院門,莊曼侬卻不太想笑,她早在看見哈哈脖子上那個粉色吊牌那次就先入為主地以為他的鄰居是位年輕姑娘。

這會兒又聽他說對方自稱浪漫派詩人,難免想到姜池聲稱自己想做個詩人的事,止不住泛酸。

“你——”

“想吃些什麽?”

進屋後兩人再次同時開口,她的話又一次被姜池的聲音蓋下去,她想,倒也好,又何必小心眼去計較,因此只是和他報了幾道她很想吃的菜。

姜池替她拿了姜女士從未穿過的新拖鞋出來,放眼看看客廳的鐘,已經過了十二點。

“不早了,你先在客廳玩上會兒,吃過飯我再帶你看看屋子。”

“好。”她瞥眼客廳,在茶幾上發現極為熟悉的東西,睜大眼沒吱聲。

姜池又替她打開空調、電視才轉去廚房,淘米洗菜,也不知是廚房油煙太熱還是什麽,姜池進來不久便覺得臉上熱烘烘的,甚至到後來已經有了火辣辣的痛感。

他拿涼水沖沖手,打算用手背降溫時卻發現事情并不簡單……他過敏了。

從小到大,他只對一種東西有過明顯的過敏反應,那是種他本身喜歡但就是吃不得的水果,蜜桃。

辦公室裏那個清甜又綿長的吻,似乎就是這個味道。

“姜池,你怎麽會——”跑來廚房的莊曼侬對她在客廳裏的發現好奇不已,只是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下。

眼前才十分鐘不見的姜池,膚色白皙的臉上冒出片紅疹,連嘴唇都變得紅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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