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女士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隔上半年就會全面檢查次藥箱,不論是家裏還是公司都常備醫藥箱,即便姜池上一次過敏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她也沒落下。

吃過藥的姜池在詩人椅上坐了會兒,莊曼侬就在他旁邊靜靜探頭瞧他。

當然,過敏的那個埋着頭,似乎是被鏡子裏的自己打擊到……

莊曼侬撫了撫下巴,兩分鐘後用摸狗狗腦袋的方法摸了摸他發頂:“還有不舒服嗎?”

“沒事。”姜池搖搖頭,向她表示自己的過敏體質吃了藥很快就會過去。

她點頭附和下,剛好等到門鈴響,姜池總算從詩人椅上起了身,刻意避開莊曼侬的視線到門邊去。

幾句短暫的交談聲後門再度關上,随後傳出某種包裝被拆封的聲音,等姜池再回來客廳,耳朵上已然挂着副口罩。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放在姜池身上就是過敏偏逢口罩無,吃過藥還特地下單了幾副口罩,此時戴着口罩擋住臉上紅疹的人才又要回廚房忙活。

只是這回,主廚換成了莊小姐,她怕做菜油溫太高會讓他不舒服,姜池便也成了指點人做飯的師傅,一頓午餐耗到将近兩點才做好。

在這個過程中,莊曼侬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廚藝天賦不錯,至少比釣魚強出百倍,至于做出來的飯菜口感如何,有姜池手把手教放調味品總不會難吃到哪裏去。

送菜上餐桌前,途經冰箱的姜池摘下口罩,借冰箱的反光面照了照自己,臉上的紅疹比他想象中消得要慢,但也差強人意,好歹嘴唇不及方才腫。

終究是好看慣了的人,剛才那副“尊容”任他再風輕雲淡也是……咳,更何況,還當着女朋友的面。

端着白米飯路過他身後的莊曼侬也駐足,歪頭打量起這個正“窺鏡自憐”的人,好笑又不敢笑,到底還知道他是被自己害的。

然而就算她不笑,姜池也還是覺察到她,要怪也只能怪這冰箱太反光。

兩人奇怪而模糊地對視一眼,姜池重新挂好口罩轉回身,将廚房的菜送去餐廳,入座才又摘下。

好像是比剛剛好很多,莊曼侬盯着他看了會兒,重展笑顏,主動替他舀了蛋羹送去碗中:“抱歉呀,害得你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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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羹蒸得有些老了……

姜池罕見地在她說話時晃神一秒,等回味過她的話,無奈搖頭:“反正也好多年沒嘗過桃子味道了。”

何況還是桃子味的親吻。

莊曼侬輕笑一聲,道:“既然沒關系,那我就問其它的了?”

姜池默默擡頭,替她舀了小碗湯推至她面前,先聲奪人問道:“因為茶幾上那兩本漫畫?”

她點頭。

那兩本漫畫不是別的什麽,正是莊小姐的作品,莊曼侬從進屋起就瞥見桌上兩本熟悉的漫畫冊子,但沒吱聲。

等姜池去了廚房,她才繞到沙發前,跪在地毯上翻閱漫畫書頁。

早在釣矶縣那幾天,姜池便問過她“驚喜保留”的事,只是那時候有姜池的“驚喜保留”珠玉在前,她這個瓦石也難當,糾結陣決定還是以後再告訴他……

哪成想今天就讓她見着了?

原以為這是個巧合,可是她一翻開漫畫就知道這個猜想是不可能的,姜池完全知道了嘛。

他在兩本漫畫裏貼了無數張便利貼,每張上面都頂格寫着一排小字:侬侬可能喜歡的東西。

「搬面包屑的螞蟻。」

「樹屋?」

「風車?」

「鬥牛犬???」

姜池從小長在姜老先生膝下,舅舅又是當代著名的書畫家,許是跟他們習的字,他的字跡絕對擔得上漂亮二字,就連當初刻在木制名片上的字都遒勁有力,更遑論留在便簽上的字。

不但漂亮,還很正派,不是那些江湖體野路子。

這樣正派的字後面忽然跟三個問號,有種奇妙的好笑感,她只随意翻了幾張,看到這裏竟笑出聲,揉了揉臉蛋跑去廚房找姜池。

想問問他,是不是對鬥牛犬有什麽偏見?值得他用三個問號說話。

結果卻見着姜池過敏的場景,話沒問出口,替他張羅着吃了藥,又陪他坐在沙發旁邊冷靜半天。

姜池也是那時候發現自己忘了收起這兩本漫畫,所以才能在她提起這個話題是先聲奪人。

“其實我在你說完後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他像做錯事的小孩那樣,忙解釋,“不過我沒問小丁,是她自己湊上來的。”

他那會兒正坐在C.Lab小院裏曬太陽,一邊磨着兔子尾巴,從他身後路過的丁泡芙忽然停下,興趣盎然湊上來問他:“姜總!你做的是Manon的木匠兔子嗎?”

Manon……木匠兔子……

姜池點頭:“嗯。”

丁泡芙激動地嘤了聲,開始一疊聲地誇贊,一誇兔子可愛,二誇Manon可愛,三誇他倆般配……最後她是被同組的夥伴扯着衣領拽走的。

姜池放下兔子,找到手機照着丁泡芙的話搜了搜Manon,想到她所說的“畫畫”與“驚喜保留”,頓時有了眉目,決定裝作無事發生。

這一裝,也就裝到今天。

“……”

聽完故事的莊曼侬良久無言,夾了塊土豆扒拉口白飯,幹巴巴咽下去才堆着眉心說:“我本來想再找個更有分量驚喜保留替換它的。”

講道理,她的“驚喜保留”對比起姜池的驚喜實在太菜。

事實證明,姜池并不這麽覺得,甚至還有別的想法,他倏爾露出個帶着三分腼腆的笑,說:“我很喜歡……木匠阿池。”

莊曼侬:“……”咳。

有點點羞恥。

***

中規中矩的午餐過去,姜池帶初來他家的人四處看了看,從客廳到書房,再從書房到二樓天臺。

天臺很寬敞,入眼的滿滿都是自然綠意,帶玻璃棚頂的休閑區底下擺着沙發座椅與茶幾,一旁花壇養着綠植和多肉,露天地更是綠油油一片,甚至連路邊常見的酢漿草、阿拉伯婆婆納都種着兩排,但就是不見主花。

她環視一圈,頗為遺憾地問姜池:“這麽漂亮的地方,怎麽不養些花?”

姜池剛替她理好沙發墊,聽她這麽問拍了拍沙發背示意她坐,邊說:“我養不好花。”

“是麽?”她仰面瞧尚站在沙發後的姜池,他的過敏反應果然好得快,又變成了那個不論從什麽角度看都架得住的姜池。

似乎預見她想問什麽,姜池彎腰在她額頭輕吻一下:“嗯,只會養向日葵。”

莊曼侬伸手覆上額頭,被吻過的地方癢癢的,她睨着他。

姜池繞過沙發坐來她旁邊:“要是想看花,我舅媽有處私家花園很漂亮……前段時間你送阿至的教輔書她很喜歡,我猜她會很歡迎你的。”

“怎麽就成我送的了?我明明只負責開玩笑,你自己要當真的。”她不滿道。

說着歪過身,伸出食指戳了戳姜池的側臉,姜池不僅不躲,還逆來順受地鼓了鼓腮。

“不過我很意外啊,竟然還有姜師傅做不好的事?”

姜池收回臉頰,偏頭問她:“侬侬覺得我很厲害?”

或許是他在便利貼上寫過太多次侬侬,以至于他如今叫得越發順口了,不太習慣的莊曼侬又像剛才那樣一頭埋進他胸膛,點頭。

姜池盯着她紅彤彤的耳廓:“這樣的話,我好像壓力有些大。”

“那不如,你說說你的缺點?這樣我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壓力更大了……

姜池憋了陣:“缺點麽,我從小就被人說性子悶,不愛交朋友。”

“真巧,我也被他們說性子冷,不愛交朋友。”

他摸摸她後腦勺,換個角度數落自己:“我還不那麽有上進心。”

當初念書時,所有老師都勸他繼續讀研考博,可他安心做個木匠,一個聽起來很邊緣的職業。

“我知道,姜師傅是個有錢的普通人……”

姜池笑:“嗯。困了?”

她說話越來越慢,聲音好似染上困意,軟綿綿地嗯了聲。

“去客房休息還是就睡在這裏?”

這間玻璃屋相當于開在天臺上的花房,空調溫度适宜,把照進來的冬陽也烘暖和,舒服得很。

“就在這裏躺會兒吧。”

“好。”姜池騰開位置給她,看她打了個哈欠躺下,進屋找了張絨毯給她蓋上。

絨毯方方正正的,他為此蓋錯了方向,一排白穗子直抵在莊曼侬脖頸處,癢酥酥的,朦胧睡去的莊小姐決定給姜師傅的優點扣兩分。

滿分一百的細心,只剩九十八。

***

太陽越來越低,風吹着雲影飄移,終于悠悠地擋住了光。

莊曼侬轉醒是便是這般天光暗淡的場景,想要摸手機看看時間,卻教矮幾上的花盆驚得停下動作。

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繼續看。

還真沒看錯……

茶幾上裝着多肉的花盆的确是懸浮在半空中的,還轉個不停。

她穿上外套,起身繞着矮幾看了圈有了端倪。木制花盆的托盤連着電線,定是裏頭有玄機,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多肉,不停轉圈圈的多肉蹭着她指尖,她以漫畫家的腦補能力自動給多肉添上眉毛眼睛,笑吟吟松開它拿起手機。

才四點出頭,比她以為的要早,果然是天忽地陰沉的緣故。

莊曼侬推開玻璃門出去天臺,走到天臺邊邊俯瞰前院,這時節只有幾叢矮矮的常青樹在花園裏,卵石路旁邊有把長椅,緣着路能一直到別墅偏房。

不出意外,那裏應該就是姜池的小木工房。

她托腮想着,院裏忽然出現個粉色身影,從別墅內朝外去,下一秒又有道快到模糊的身影竄到院子抱住那人小腿。

是哈哈。

哈哈喉嚨裏發出幾聲低吼挽留,那人無奈回頭,蹲身摸它腦袋,口中喃喃安撫。

大概眨眼的功夫,那個穿着粉色毛衣的人便覺察到兩道視線,擡頭朝莊曼侬看來,只見他蓄着圈很藝術的絡腮胡。

莊曼侬:“……”

原來他就是哈哈的主人嗎?

幸好沒酸酸地問姜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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