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今年的春節,毫無疑義地成了莊、姜兩家近幾年最熱鬧的春節。
于莊家,一雙兒女都有了另一半,盡管何冬容回了苗栗,但兩家人常常視頻交流,何冬容的父母決定開春後親自送女兒來逍城,這樣雙方父母也能見見面吃吃飯。
于姜家,姜池和姜寒至也都交了女朋友,莊姜姜家也互相登門拜訪過幾次,除此外,還有個觍着臉送上門的封希夷。
姜慕月因為在先那段戀情與婚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以一種避躲的姿态面對月眠灣,在和高女士成為準親家前,高女士曾邀請她去家裏用茶,她回絕了,并非不願與她交好,而是不想回去那個地方。
那裏有她和前夫最濃情蜜意的時光,也有他們争執得最厲害的時候。
事情的轉折點是,她認識了阿妙家的女兒,并且發現了自家兒子對莊家姑娘的不同心思,之後某次路過逍山時,悵惘過的她想起了小姑娘,給她打了通電話……
自從她和封希夷離婚後,兩人一直保持着某種奇異的關系,他銷聲匿跡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常常會來找她,她也沒有老死不相往來的心态,只不溫不火地對他。
将近二十年來都是這樣,偏偏他人在請莊家一家吃過飯後就轉了性子,突然厚臉皮起來,絲毫不像當初那個滿心抱負的人。
他也老了,老到不願意再與她不冷不熱下去,他和她說,他很孤獨。
所以他觍着臉到姜家來過年,他說他老了怕孤獨,姜慕月也覺得自己老了,不然怎麽會不舍得和他說那些冷冷淡淡的話。
兩人間的關系愈加奇妙,她也忽然沒了之前對月眠灣的避藏心态,去莊家拜訪時還認識了他們離開後的住戶。
高女士這才知道,她原來在搬來這裏後和對方做過幾天鄰居……
一代又一代地往上,到了莊老先生那輩人。
他在這個春節往華家去探望了他的老朋友,華昇的父親帶他去了墓園,他果然帶上瓶好酒給了華老先生,在那裏跟人說了好多話。
該串的門全都串了,該送的禮物也都沒落下,論收到禮物最多的人,只能是莊曼侬。
二十四歲的生日将至,今年也是她的本命年,幾乎每個長輩都給她送件紅色的禮物,高女士還誇張地給她買了幾套紅色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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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紅色氣息淹沒的莊曼侬想,她真的不想穿紅色內衣。
角度最刁鑽的還數何桃大小姐,送了她一套口紅,好像是比紅手繩、紅腰帶來得實用。
收到口紅那天,姜池也坐在莊家客廳,那時莊曼侬已經陸陸續續收到了很多人的禮物,只有姜池遲遲沒有行動。
後來高女士趕他們幾個年輕人到放映室玩兒,莊曼侬跟姜池走在最後面,到快進門的地方她被姜池牽住手腕帶去小陽臺。
這個春節并不哪般冷,縱使沒穿厚外套呆一小會兒也不會太凍。
她巧笑問他:“幹什麽?”
“不是想知道我會送你什麽嗎?”
“我可沒說。”但想了。
姜池低頭笑了下,右手伸去挽了挽左邊衣袖,從毛衣裏的襯衫袖口上取了抹紅色的東西下來,輕輕的一聲被風吹散。
她還沒看清楚,姜池手又伸來理她的頭發,順便繞着兩绺頭發轉了轉,往她頭上“啪嗒”別了枚發卡上去。
莊曼侬:“……”
本屆送禮大賽的MVP還是頒給何桃吧。
那是一枚櫻桃紅的櫻桃發卡,透紅透紅的其實有些像寶石,小小的兩粒嵌在發卡上,看久了還是蠻可愛的。
想到少年姜池曾經私藏她的發卡好長時間,她慢慢理解了些,男孩子不能用可愛的發卡,一定很惋惜吧。
不過一晚的時間,很有儀式感的莊小姐就做出了新的決策,撤回了頒給何桃小姐的獎,重新發給姜池。
***
春氣漸暖,最近的新聞裏總能聽見園林專家們說:由于暖冬,今年花期總體上比去年提前了一些。
許多南方城市的櫻花花期已經提前,才二月底就陸續綻放了,又有居民在采訪中聲稱在公園散步時發現了枝盛開的桃花,園林專家預測三月中旬以前桃花将進入正式觀賞期。
就是在這樣春意盎然的日子裏,何冬容和她父母到了逍城,趕在莊曼侬生日的前一天。
那天兩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席間莊詠歸就着最近聽來的新聞問起他們,苗栗的桐花是不是也花期提前了。
何冬容的父親何晉是個腼腆的人,但他提起油桐花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倒豆子般說:“今年風暖,大概二月底就能開花,來內地前還聽客委會的人說要把今年桐花祭開幕式提前,估計三月底就能辦起來。”
以往的話,桐花祭通常設在四月初到五月。
何母許佳毓接着這話邀請她們到時候去看看桐花祭,高女士應下,也當是去旅游一次。
當天下午他們又陪何晉、許佳毓到逍城一些景點逛了逛,傍晚才分別回家,莊曼侬腳走得有些酸,但見自家爺爺奶奶都還精神奕奕藏着沒吭聲。
晚餐随意吃了兩口粥,黃昏也沉澱下來,她困兮兮地回卧室倒下,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再睜眼時已是更深夜靜。
十一點。
睡了一覺的人大腦異常清醒,慢慢探手摸到手機,她睡覺前和姜池說了走太久想眯一會兒的話,哪成想一眯眯到這個點。
姜池那邊回她個好,說:「醒了記得給我發條消息。」
她忖量着敲了幾個字發過去,本以為他已經睡了,但下一秒手機鈴就朗朗響了起來。
山上寂靜的春夜被驚擾了下,她接起來,沙沙的電流聲和姜池的呼吸聲替代了鈴響。
“怎麽還不睡呀?”她壓着聲音,虛飄飄的。
姜池說:“睡不着。你呢,很清醒嗎?”
“嗯,很清醒。”她又問他,“你為什麽睡不着?”
“做好了一件很難的工作,很高興。”他那邊的聲音忽然遠了些,窸窸窣窣的。
她聽到動靜,問他:“你在做什麽?”
“穿衣服。”
“喂……你該不會是要來找我吧?”
姜池沒有否定:“反正我們都很清醒……我想做二十四歲的你第一個見到的人。”
莊曼侬五根指頭捏了捏她的小獅子抱枕,靜默會兒,好笑問他:“這個不應該看我的意願麽?”
“你不想第一個見我?”
他真是……越來越愛撒嬌了啊,莊曼侬打了個太極:“我不知道啊,二十四的莊曼侬還不在這裏。”
“好,那我待會兒再問她。”
她清清淡淡地笑了聲。
挂斷電話等姜池來的時間裏,她先溜進衛生間洗漱了番,後來拉了窗簾坐到鋪了毛絨毯子的飄窗上。
花園裏有兩盞燈亮着,往外花園門口還有一盞,偶有陣風吹得攀在牆上的薜荔晃一晃,黑影就在那裏晃來晃去。
越等越清醒。
夜裏路上車少,姜池的車在這天還剩三分鐘的時候就到了樓下,她欣喜趿上飄窗底下的紅色拖鞋,撈了件外衣悄悄開門出去。
姜池的車就停在路燈底下,他背着手站在車外,從下面,能看見她房間裏的燈亮着,他擡腕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分鐘。
秒針滴答滴答地走着,別墅裏燈也一排一排地亮起來,從她卧門外的長廊,到樓梯上的吊燈,再到玄關,連路雪亮雪亮的。
白色木門被她推開,她小跑着朝鐵門邊去,打開鐵門時鬧出不小動靜。
姜池瞧了眼意外有些莽撞的人,背着的手亮出來,拿着朵木雕的玫瑰花給她:“晚上好。”
她接到手上轉了轉它,而後仰面,踮起腳尖在姜池的下巴上吻了吻:“晚上好。”
天上的,是鈎下弦月,沒有滿月時那般亮,只有一兩撇漖白漖白月影落在他們身上,姜池牽着她的手到後備箱跟前,在這天的最後一分鐘裏抱住她,眼睛盯着手表掐時間。
在時針分針與秒針重合的瞬間,他的喉頭漏出聲笑,在她耳邊問候:“你好啊,二十四歲的莊曼侬。”
她拿木雕玫瑰敲了敲他後背,說:“謝謝你啊,老朋友。”
他松開她人,吻了吻她額頭:“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後備箱的門緩緩升起,珠灰色的地毯上亮出個半臂高的物件,是件木雕,很眼熟。
她半蹲下,借着路燈光亮看它,一塊木墩被雕成個院子,正是森林裏木屋的模樣,兔子、院裏養的向日葵、停在柴棚底下的自行車、破舊的蓄水罐、木屋後的樹、屋頂、小煙囪,乃至二層窗戶上挂的風鈴都能在上面找到……
她惘惘地觸碰了下煙囪。
這樣彌足珍貴的禮物,這樣好的姜池,她可真是幸運吶。
***
當殘月變成新月,新月又變成娥眉月。
遠在苗栗何晉、許佳毓夫婦聯系了莊先生和高女士,告訴他們今年的桐花祭開幕式定在三月二十五,高女士表示,到時候一定會去。
莊曼侬他們為了避開人多的時候,提前三天就跟何冬容飛去了臺北,在何冬容的帶領下,乘高鐵去了苗栗。
靠窗坐的莊曼侬在經過幾座小村落後,遠遠看見前方的一座山,白皚皚的一片,倒像雪山。
前方的何冬容從座椅和車窗狹窄的縫隙回頭看她:“前面就到了!”
油桐花已經開了将近一個月,客家桐花祭通常是從花期最盛的時候辦到春暮,那期間整座山都是白色的,每天都像是飄着雪片。
他們來得早,走在油桐樹林間的山路上,還沒有大片大片的落花,只在有風的時候多落些。
十一點左右就到了何冬容家,何冬容家裏除了她爸媽,還有她阿嬷和哥哥在。
阿嬷看上去是個喜歡自言自語的老人,在他們寒暄時兀自在旁邊含糊句:“比以前喜歡的那個好。”
老婆婆沒說客家話,而是句還算标準的普通話。
笑得最開心的何冬容心裏咯噔一下,登時警鈴大作,完蛋了啦!
果然,聽見這句話的莊景伊怔了怔,瞟了何冬容一眼,何冬容一把抱住莊曼侬的胳膊:“我帶你去我房間看看吧。”
莊曼侬看看幾位長輩,又看看莊景伊,決定留他在這裏好好兒跟未來岳父岳母說說話,自己告辭跟何冬容去她房間。
姜池自然不能跟去女生閨房,但他也沒留下耽誤他未來大舅子,只跟着她們出去,說在院子裏走走,然後下了臺階到花盆邊一張藤椅上坐下。
這裏既然是民宿,當然不會小,姜池坐的地方正是供游客們休息、用餐點和茶水的地方,他坐在那裏眺望去油桐樹林裏,偶爾一陣風路過會帶幾朵桐花飄落。
好久他才垂了垂眸,從風衣內兜裏取了個東西出來,拿在手裏把玩。
另一邊,只剩兩個女孩子在一起時,莊曼侬才瞥着何冬容問:“你沒告訴哥哥那件事呀?”
何冬容咬了咬唇,帶她到屋裏窗邊坐下:“我、我不敢告訴他嘛,我和皓謙學長喝咖啡那次他好兇的。”
“你确定是兇你?”莊曼侬無奈。
“……”
其實也不是啦,就是會很用力地和她啵啵……這麽想想好像還蠻刺激的。
也不知道她想到哪裏去了,莊曼侬只看她拼命甩了兩下腦袋。
何冬容甩掉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念及她邀請好友來苗栗的初衷,姑且忘了剛才阿嬷出賣她的事,帶莊曼侬參觀起自己的房間。
在她的書桌靠牆那端,有個瓷泥陶笛,莊曼侬驚訝問她:“原來我們容容還會吹陶笛呀?”
何冬容看見那個陶笛,懊喪地抱怨句:“沒有啦……我之前回家明明就收過好幾次,但每次一走阿嬷又會給我找出來。”
莊曼侬捧起那個被擦得幹幹淨淨的陶笛,疑惑:“明明就很可愛啊,幹嘛要藏起來?”
“唔……”何冬容啞口無言。
“嗯?該不會又和你那個讨厭的鄰居有關吧?”
何冬容努了努嘴巴,說:“是有那麽一點點關系啦,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想加入桐花祭的陶笛協會,那樣就可以給很多人吹春日謠了。”
“那你加入了麽?”
“當然沒有啊,我吹得我哥都掉頭發了,他說是難聽到抓頭才掉的。”她理直氣壯。
莊曼侬:“……”
“哦!對了,”何冬容一拍掌,眼睛亮晶晶地提醒她,“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有見過姜老先生的話麽?”
她說着就要去書架上取相冊,莊曼侬也回想起這事,何冬容給她講,她念國中時,寒暑假會在臺北的餐廳兼職,她就是在那家餐廳裏遠遠地見過姜老先生一面。
他們老板拿相機偷偷拍了張照片,店裏幾個兼職的學生都湊上去求他,老板人好,照片沖出來後一人送了一張,後來他們才知道他是從工資裏扣了錢……
這時何冬容翻開相冊,遮遮掩掩地不讓她看前面的,因為小時候的她是兩個哥哥那麽胖。
莊曼侬猜到始末,抱住她:“我小時候瘦得像只猴子你都誇我漂亮,現在我也想誇誇你呀。”
被她抱住,又聽她說了這樣體貼的話,何冬容紅了紅臉,覆在相冊上的手慢吞吞挪開,亮出小時候肉嘟嘟的她。
很可愛。
莊曼侬挂着笑看她的照片,她也認真地盯着莊曼侬,輕聲說:“我覺得你真的變了很多耶。”
“嗯?”莊曼侬擡起頭,“哪裏變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越來越可愛了。”她說完像個青澀的小男生摸了摸後頸。
“……”好怕莊景伊和自己吃醋呀。
相簿不算厚,但把何冬容從小到大各個年齡段都記錄下來了,終于翻到有姜老先生的那張照片時,兩人驚詫地發現,照片上不止老先生一個人。
他旁邊還坐着姜池,隽秀的少年穿着簡單的白T,留着清爽的頭發坐在窗邊,什麽也沒做,只偏着頭往街上看。
這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姜池吶。
後來,這張照片被何冬容當做禮物送給了莊曼侬,說:“你都帶我去見過姜老先生了,送給你也是應該的。”
莊曼侬雙手捏着照片兩端,心道,她和照片還真是有緣呀。
這天的午餐很豐盛,用過後已經接近兩點,許佳毓領着他們到一早備好的房間去休息。
三月正是春困的時候,臺灣的天氣更是宜人,莊曼侬是一定要午休的,只不過姜池在她進屋前拖住她吻了吻她的唇,害得她心跳了會兒才睡着。
山上的風并非料峭春風,而是帶着陽光的溫度,山林裏很安靜,只有鳥鳴喈喈,風吹花落的聲音。
住在縣裏的人們,包括何家在內,最近都忙了起來,布置自家的民宿房間,拍照傳到網上,接預定單,再有就是與菜農果農們預定最新鮮的蔬菜水果。
他們似乎不會困,反而随時都精神飽滿,何冬容的哥哥何秋實就是這樣的人,在和賣鳳梨的老板砍完價後雀躍地“耶”了聲,不小心把椅子踢倒。
乒鈴乓啷幾聲徹底把莊曼侬吵醒,她揉了揉眼,一看時間,已經睡到三點半了……
索性起來,提着她的洗漱包到客廳整理下,出去客廳時何秋實正被許佳毓訓,見了她道了聲抱歉,她只說沒關系。
姜池也在這時候出了房門,兩人呆在屋子裏多有不自在,于是跟許佳毓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早來幾天的确是個明智的選擇,莊曼侬挽着姜池的胳膊走在桐花步道上一直往裏去。
陽光透過桐樹花枝間的縫隙,地上斑駁的光影圈着油桐花,她忽然問姜池:“你知道桐花為什麽會一直飄一直飄嗎?”
明明沒有枯萎,明明還盛開着。
姜池問她:“為什麽?”
“我是從一篇文章上看來的。”
她仰頭看了眼桐花樹,被春日的陽光晃了下眼,繼續說:
“每棵桐樹上呢,都有雄花和雌花兩種,它們開花其實是為了傳花粉,等授了粉,雌花就會結成一顆油桐果,要想結成油桐果,雌花需要更多的養分,所以雄花就會離開桐樹,把養分都留給雌花。”
姜池聽完,緩緩停下腳步,盯着□□上遍地的油桐花,撿了朵起來,問:“所以這些都是雄花?”
她笑着搖頭,提出觀點:“萬一也有殉情的雌花呢。”
他聽完一笑,撈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到了某處有山溪的地方,小溪大概一米寬的樣子,潺潺的溪流上也都是飄落的油桐花,溪底長着青苔的老石攔住些堆在岸邊。
他們在這裏停了下來,因為溪邊有塊能并坐兩人的石頭,姜池帶她過去。
莊曼侬剛坐到石頭上,就有朵小巧的油桐花扇然落到她頭頂,停在她櫻桃紅的發卡邊,她感知到它,沒輕舉妄動,只眼珠向上瞧,輕輕喚站在她身後不知道在做什麽的姜池。
“姜池。”
姜池站在石頭一側,替她輕輕鞠了那朵楚楚可愛的油桐花下來,然後,坐到她身旁,從他那側伸來樣東西。
她垂首,定睛一看,是個甜筒冰淇淋形狀的木制品。
這又是什麽可可愛愛的東西啊。
她無聲從他手上接過,發現這個冰淇淋是個能揭開蓋子的盒子,這一瞬間,她似乎預感到什麽,以至于揭盒子的動作很緩慢,也很謹慎。
縱是在白花飄飛的桐樹林裏,陽光也是炙熱明亮的,豐沛的天光底下,戒指上的鑽石閃閃發光,像夜裏不小心打了個盹兒就遺落在白天的星星。
姜池從她身旁起來,面朝着她,輕輕掀了掀他的風衣,單膝點地。
嘩啦啦的溪水替她們伴着奏,姜池仰着臉,肅虔且謙誠地說:“我等這天很久了,侬侬。”
她眼圈驀地濕潤些,聽他緩緩地說下去。
“等着和你一起踩鋪滿桐花的路,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印證那句話。我願意像那些雄花一樣,做世間最偉大最負責的丈夫,不是為了傳粉結果,而是因為愛你……”
“嫁給我吧,侬侬。”
她只恨剛才和他講了那個故事,不然她也不會哭成這樣,她右手抹着淚,另只手把裝着戒指的冰淇淋盒伸到姜池面前。
姜池松了口氣,露出個笑從她手上接過,取出那枚戒指慢慢往她指頭上攏,然後牽過她的手落下一吻。
溫柔的風拂過他們,姜池起來,抱住他的姑娘,任憑她用自己的衣裳抹淚。
好久好久,懷裏的人忽然悶悶地說:“可是,媽媽說本命年不可以結婚的。”
姜池哭笑不得,指腹順着她頭發摩挲:“我保證,用科學的方式和你結婚,迷信就算是穿了西裝也進不來婚禮現場。”
才哭過的她又笑了出來,離開那片被她眼淚沾濕的衣襟,抓着他擡頭看他。
兩秒後,她從姜池的懷抱中起了身,踩到石頭上,以高出姜池一頭的優勢捏了捏他耳垂,低頭吻上他微涼的唇。
唇舌間深而重的吻。
姜池仰頭吻着,頭一次體會到她平時接吻的感覺,不滿地把她整個人抱下來,她驚呼聲,但随即被風與桐花的聲音蓋過。
“姜池……”她被反客為主的人吻得有些喘,目光惝恍,卻又比任何時候都要大膽,“我們去先斬後奏吧。”
他愣怔一瞬,對着她的眼睛,沉聲問:“你願意嗎?”
她臉頰酡紅,點點頭。
他們回何冬容家裏拿了東西,她和莊景伊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待着,他們只和許佳毓說了聲就離開,乘高鐵回到臺北。
在臺北,姜池有自己的房間,他來之前想着要是到臺北玩兒的話能住在這裏,所以提早找人打點過。
早春的夜裏,他們像聖誕節那晚一樣,躺在同一張床上。
長久不住人的房間的确涼意重,但也只那一會兒,當兩具年輕的身體和諧地擁在一起時,他們比太陽還要灼熱……
榫卯是古代家具的主要結構方式,榫卯若是用得好,兩塊木結構間也能嚴密扣合,一個好的東方木匠總能如魚得水地使用這項技能,不論是用在木活上,還是用在床笫之事上。
被姜池擁在懷裏的莊曼侬被這番話臊了通,但還是抱着他,在上下眼皮打了幾回合後終于阖眼睡去,帶着淺淺的鼾聲,睡相恬靜又美好。
姜池借着柔和的微光,理了理她微濕的鬓角,動作輕緩地松開她,下床出去客廳。
下午回來時,他在這裏發現了外公的一些東西,他借來用了用,再回房間時床上的人已經轉了個身。
姜池垂下眼睫,黑亮的眸子溢着笑意,上床重新擁住她。他的頭腦裏始終裝着那句話,強烈到仿若能冒出來,透進軟綿綿的棉花枕頭裏。
我願意像桐樹上的雄花那樣,做世間最偉大、最負責的丈夫,喜歡你,愛你。
……
翌日,莊曼侬醒來時面朝着姜池,姜池也醒着,眼底竟然浮現出淺淺的灰黑。
這人,總不會整晚沒睡吧。
她想着,姜池湊來她臉上親了親,問:“起床收拾收拾,帶你去吃午餐怎麽樣?”
都午餐了呀……
她臉紅着點頭,到衛生間洗了個澡,溫熱的水澆在身上,她忽然瞥見幾處紅印,魔怔似的想,這或許也是本命年配紅的方式吧。
出門前,她在姜池手上見到把車鑰匙,問他:“姜師傅在寶島都有車呀?”
他解釋說:“這是從外公的保險櫃裏拿的。”
到了車庫,姜池替她拉開車門,親眼看她扣上安全帶才關車門繞去另一側。
這輛車三個月前姜老先生來臺北還洗過,藏在車庫裏,這時也是幹幹淨淨的,駛去大道上,純白的車身在陽光下十分顯眼。
寬闊的公路上,駛在姜池車後的那輛車不知不覺間跟着他開了好遠,車主錯過目的地也不自知,還想:前面那哥們兒真傻。
那哥們兒的後車窗上,貼着幾張紅色彩紙,上頭筆走龍蛇的寫着幾個大字:我就要結婚了。
(全書完)
作者有話要說:
(:з」∠)_吶吶吶,求婚和車給你們,這章有沒有超肥美?
有沒有人寫點評論誇誇我呀!或者動動手指評個五星吶?(瘋狂暗示)
★完結宣言:
1.我想嗦,超級感謝大家對這本書的喜歡呀,尤其是一直追我更新鼓勵我的小天使們,是真的hin小天使啊,愛你們!有喜歡櫻桃文風的請放心收藏我~
2.我其實每寫一本都覺得自己進步了很多(雖然成績越來越差),就像這本,居然淪落到完結V,然而我覺得自己在宏觀上好了很多,細節都有呼應,人設上也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幕後故事,大體走向都是清楚的……我得誇誇自己。
3.侬侬和姜師傅他們永遠在這裏,要是想他們,還可以回頭看看呀。如果以後有想法,我會在微博更些婚後的番外。
要是有機會,大家可以去桐花祭看看,油桐花掉落的速度比櫻花還快。
向日葵:那我呢?
侬侬貓:抱緊。
姜池汪:雙重抱緊。
以下,期待大家預收呀,拍胸脯保證篇篇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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