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綠山即金山
陳軒昏昏沉沉地醒來,還沒睜開眼睛,就被耳邊動次打次的爆裂樂聲吵得頭腦發暈。
一睜開眼,五顏六色晃來晃去的燈光閃到他,陳軒擡手遮了一下眼睛,才模模糊糊看到面前服務生模樣的人耐心地問他:“先生,您怎麽了?您需要休息嗎?”
陳軒收回目光,側過身沒理服務生。他腦袋有點痛,乍一下沒想起來這是哪,他在幹什麽。
身邊走過的人穿着各式各樣,女的身上布料更是少之又少,露出來白花花的肉讓陳軒無意識地咽了口口水。頭發也是各種顏色都有,跟顏料在畫布上開茶話會似的。
把頭頂染得稀綠的男的走到他面前,“咋的軒哥,今天不玩了?”
他身後跟着一個小臉女孩,看着像還在上大學的年齡,就穿着黑色緊身連體短裙和黑絲,遙遙地湊上來,大波有意無意地摩擦陳軒的胳膊。
陳軒想起來了,這姑娘是他頭一次玩了長達兩月的女人。當初看上她,就是看上的那張稚嫩的臉,再配上騷浪賤标配的服裝,或者某種房裏才能穿的服飾,簡直讓他熱血下流、精/蟲上腦。
“嗯?怎麽才來找哥哥?”陳軒順着胸口、脖子摸上去,最後捏住女孩下颚。
“哥哥不也是才來嘛,都不來找小月。”
“軒哥你……沒事了?我看你來了半天就趴着,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想事情,也沒敢打攪你。”
“沒事,你們去玩。剛想起來那半身入土的老頭子接了美國留學的野種回來,正煩着呢。”陳軒撒開手,把姑娘晾在一邊,對綠毛小哥說,“老胡,她給你了。爺膩了。”
女孩登時花容失色。
“這……不好吧軒哥。你的女人就是被玩膩了兄弟也不敢接手。”綠毛連連擺手。
“怎麽?嫌棄被玩過啊?”陳軒虛眯着眼睛看他,目光游移。
綠毛對上他暗含威脅的目光,慌張地擺擺手,說:“怎麽會嫌棄,我巴不得!”說完他就帶着女孩走進包廂。
陳軒坐在吧臺旁,神色瞬間冷了下來。是否接手他玩過的女人,是臣服的測試。他拍拍腦袋,胡奕跟他這麽久了,明明沒必要再使這種把戲。可他放不下心,他熱衷懷疑和得到忠心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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褲兜裏的手機響了。
是老頭。陳軒不情不願地接起來,嘴裏粘糊道,“老爸。”
“嗯還知道你有個老爹。你老爹不就是你的提款機嗎,又他媽在哪鬼混。”
“你管得着?有屁快放。”
“給你小子找個事。辦好了就不用在外面瞎晃了,給你個子公司上手。”
準沒好事,不過眼下他在家地位不保,能證明自己多有用就做吧,總比被留美的野種搶走全部的好。
“嗯。”
“有個說是在xx縣清源山邊煤礦上工的,得了塵肺病,天天在公司門口鬧。我早叫人把得病的全解雇了,他們還來勁,要聯合他們那個破村的所有人去上訪。領頭的老頭子還每天早上堵門,你去把事情解決了。”
“你想怎麽解決?”陳軒聽完,面色難看。
“你說呢,老子是讓你解決,不是讓你反問我!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你就別姓陳了,老子就沒有廢物兒子!”
挂了。陳軒站了一會,突然怒砸手機。屏幕和後蓋濺碎一地。周圍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母親表面上是陳正業的正室,實際上是早年的小三,他才是徹徹底底的私生子。只不過母親手段好,加上原配腦子不好使,就上了位。他陳軒也名正言順起來,可惜他老子始終看不上他。
嫌他從骨子裏就歪,心術不正。呵,那也是老陳家帶出來的基因。
次日一早,他叫上胡奕,在公司門口看到遠遠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老頭。穿得破破爛爛的,瘦得跟精猴似的。手裏舉個牌子,上面用紅顏料歪歪扭扭寫着“無良企業陪醫藥費!!!”
“賠”和“費”還寫錯了,陳軒搖搖頭,窮山惡水出刁民。
“帶人走。”陳軒朝車裏人發話。
把那老頭連哄帶騙地弄上車,他倒是一上車就揪住陳軒熱切地問:“你是陳老板?”
“啊,對。怎麽稱呼您啊?”陳軒大喇喇地岔開腿坐着,點了根煙。
“我姓費,您叫我費寶根就行。”
陳軒瞅了他一眼,一副鄉下人的唯唯諾諾樣兒,身上還有股酸味。
“您叫我來是說職業病鑒定的事兒嗎?那太好了,我找了好多人,都不肯給我辦,說我得來找你們出具資料才行……”
“老胡,他說啥?”陳軒聽不懂當地人土話。坐前面的胡奕給他翻譯了一遍,而後他才慢悠悠地講:
“哦,這個資料我也沒法給你。你怎麽證明是我們礦上的工人?”
“我都幹了五年了!老工頭都認得我……”費寶根一聽沒法出具資料,急得邊說話邊比劃手,想去拉陳軒,又怕髒了人家衣服。
“有沒有勞動合同?”
“什麽合同?”
陳軒笑了,“那就沒有辦法了,叔,你們沒法證明和企業的勞動關系呀,你找我們也沒用。”
費寶根看到陳軒毫不在意的笑容,愣了愣,徹底明白了。他放下着急比劃的手,被陳軒的二手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寶根叔,你去過醫院檢查沒有?”陳軒問。
“咳咳……不敢去啊。”
“這個事吧,真怨不得誰,天災您還想賴成人禍不成?那我們不成怨大頭了?這樣,我們各退一步,只要您答應別再找事了,我現在叫人把車開去市裏最好的私立醫院,醫藥費我們給你包了,成不成?”陳軒繼續悠然地抽他的進口煙,不緊不慢地講。
“……好。”
陳軒喜笑顏開,立馬叫司機開去醫院。檢查出來,費寶根塵肺二期帶加,伴有慢性的呼吸衰竭。本來想給他辦理住院,費寶根卻着急要回去。陳軒面上答應得好好,背地留了個心眼,叫胡奕帶兩人跟着他。
下午他花天酒地去了,到傍晚才接到胡奕電話,說老頭下午去過律所,出來後往信訪局的路上走,被他們給攔下來了。
“操他娘的,給臉不要臉!”陳軒問了位置便火速趕去。
胡奕把人帶到了廢棄老城區的一片待拆居民樓,在路口看到陳軒就說:“沒辦法了軒哥,老頭犟得很,跟我們的人起了沖突,沒法了,就綁到這了。”
“沒事,做的好。”陳軒往裏走,看到坐在地上的費寶根,上去就是一腳,“不是答應得好好兒的嗎?敢反悔?”
費寶根咳嗽良久,才張開皲裂的唇,“跟你們不必講信用。”
“行啊,行。”陳軒怒極,點點頭。就知道他老子不會給他什麽好活,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就打發了。他走到胡奕身邊,旁的還有兩個人,“老規矩,打服……打怕為止。”
這老頭肯定沒法服了,只有讓他怕,恐懼和痛苦才會讓人退縮。
廢棄居民樓依江而建,是那種原住民的老房子。陳軒順着小巷走到江邊,驀然想起多年前父親帶他去清源山的路上,父親看到山裏人家炊煙袅袅,兩岸青山,一道碧水,不禁感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啊!”
是啊,就是金山銀山。陳軒輕笑着點了根煙。
這條江也要治理了,據說裏面的水要送到污染嚴重還缺水的地方,所以旁邊的居民都搬遷了。
一根煙抽完,陳軒往回走,看看情況。
遠遠望去,費老頭趴在地上,被幾個人圍着,胡奕騎壓在他身上,嘴裏還在罵什麽。
等陳軒走近,他敏銳地發覺,沉重的呼吸聲消失了。
“胡奕,你留下,其他人沒你們事了,回家等薪酬。”陳軒冷靜地吩咐完,發現天已經全黑了。其他人答應後,陸陸續續走了,只留下陳軒和胡奕。
“怎麽了軒哥?”胡奕搖着一頭綠發問道。
他被一巴掌扇到地上,陳軒揪着他的綠毛拽到趴在地上的費寶根面前,“你說怎麽了?上午剛查出來的呼吸衰竭呼吸衰竭!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我他媽讓你意思一下,你把人壓在地上?!要不你來試試?”
一聲輕微的吹痰呼吸聲。
陳軒和胡奕立馬緊盯倒在地上的老頭。
胡奕被罵懵了,綠毛被拽掉一撮,他眼睜睜看着陳軒迅速用不知從哪撿來的塑料袋套住費寶根的腦袋。
透明薄膜下的臉像面團似的被壓扁充滿整個袋子,發紅發紫。
等胡奕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麽,陳軒的手還壓在塑料袋上,臉卻轉向他,眼神空洞。
兩人愣了足有三分鐘。
誰也不知道,這三分鐘,徹底開啓了一道通往地獄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