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三)

今日是宣……

今日是宣平侯府大小姐出嫁後的歸寧日, 還會帶着新姑爺荊國公府世子爺一道回府。整個宣平侯府上上下下洋溢着喜悅的氣氛,張燈結彩,活像過節一般。

莫少安是個品性溫和的端方君子, 荊國公府有個不成文的家規,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故而他身為世子卻是連個通房都沒有, 這會兒新婚燕爾更是與白楚悠蜜裏調油。一大早,他便帶着新婚妻子到了岳家, 剛扶着妻子下了馬車, 便看到一個年輕又貌美的小娘子正在宣平侯府門前苦苦哀求着, 門房管事的卻正極力推阻着她。

白楚悠一下馬車便認出了那個小娘子是誰, 正是那個前世害慘了她的庶妹白楚蓮!本以為将她送到廢太子慕瑜淵那裏, 她便再也不會見到這個晦氣之人,畢竟前世她便是成親第二日的時候被發狂的慕瑜淵所殺, 卻沒有想到她這個庶妹當真是好本事,居然在她的歸寧之日還能回來蹦?Q!

“娘子?”莫少安感受到她扶在自己手上的力道一下子變大。

“無事,只是不知道是誰在那大吵大鬧?”白楚悠笑道。

她長得美豔,笑起來更是如春日怒放的芙蓉花,叫旁人黯淡無光。莫少安最是喜歡她這樣的笑容, 眼眸也跟着柔和起來。

“我們去看看吧。”莫少安笑道。

白楚悠卻是一頓,她想起了前世那些并不好的回憶,曾經莫少安與白楚蓮那一幕幕恩愛的場面叫她心中起了疙瘩, 若白楚蓮不出現,她并不會想起, 可白楚蓮偏偏來了。

她并不願意自己的丈夫與這個庶妹相見,眼下卻是避不過去。

她在心中安撫自己,如今已經是重新來過, 他們也從未見過面,何況莫少安已經有了自己,又如何會看上白楚蓮這等寡淡之人?

白楚蓮也終于注意到了他們,她上前一下子便跪在了白楚悠的面前,哀求道:“大姐姐,我只是想要見一見姨娘,求你叫門房放我進去。”

白楚蓮長得不似白楚悠那般美豔,卻是将楚楚可憐發揮到了極致,尤其是做過一世演員的她更是懂得從上而下看哪個角度能叫自己看上去更美,她的眼尾泛紅,一雙桃花眼蒙着霧水,清純中卻又帶了一□□惑,便是莫少安也不由對她起了憐憫。

他是男子,不便扶白楚蓮起身,便看向了自己身邊的美嬌娘。他卻見平日裏愛笑的白楚悠此刻冷漠地板着一張臉,她用眼角乜斜了一眼白楚蓮,面無表情道:“父親不讓二妹妹見姨娘,自有他的道理,家有家規,二妹妹還是回去吧。”

白楚蓮仰起一張素淨的臉,那雙眼睛如秋水潋滟,即便是辯駁也是用着最溫柔的聲音:“大姐姐你是知道闵姨娘的,她最是守規矩的,要不然父親當初也不會将誠哥兒交給她教養,求你到父親面前幫我說一句,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姨娘與小弟我便走。”

少女哀求的聲音婉轉如莺鳴,叫人心生不忍,聽在白楚悠耳裏卻是讓她不斷憶起往昔,心中恨意滔天,最是守規矩?闵姨娘私會外男是被她陷害不假,可前世闵姨娘卻是買通了窮書生來勾引自己,還自己一顆芳心落在了那騙子身上,最終被污了名節只能被父親送去讨好梁皇後,又被梁皇後嫁給了慕瑜淵。這個庶妹假惺惺地來安撫自己,轉頭便頂替了自己嫁了莫少安,更不要說她們教壞了誠哥兒,讓她的親弟弟丢了世子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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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來這些,白楚悠便恨不得直接殺了眼前這個矯揉造作的庶妹,險些壓不住渾身的怒氣,但她重活一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沖動行事的人了。

她沉住氣俯身慢慢扶住白楚蓮,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父親最是公正,二妹妹被送去做妾室就該知道必是闵姨娘做了不好的事,要不然父親哪舍得……”

她說半句停半句,頗具深意地看着白楚蓮道:“你回去吧,對你、對闵姨娘、對諾哥兒都好。”

白楚諾是闵姨娘所生的庶子,而在前世闵姨娘扶正後養歪了她的親弟弟白楚誠,侯位便由了白楚諾繼承,這一世她不但要将自己的東西要回來,她弟弟的東西也要一并奪回!

“大姐姐,你曾說過我是你最好的妹妹……”白楚蓮失魂落魄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站起來,然而卻是順着白楚悠的手朝後重重摔在了地上,一身塵土揚起,頓時狼狽不堪。

自莫少安的角度來看,完全是白楚悠向前推了一把将人推倒在地。他皺着眉頭,出于本能地便彎腰扶起白楚蓮,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白楚蓮一只手搭着莫少安緩緩站起身。

而在白楚悠看來格外刺眼,她又一次想起前世那些紮眼的畫面,想起自己曾經的無能為力,這個賤人以為這樣低劣的手段還能再誣陷到自己嗎?

但她終究是多活了一世,并不會像從前一樣着了白楚蓮這等低劣伎倆的道,她緊緊地握着拳頭,一雙美目極為冰冷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扶起了白楚蓮,先發制人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麽站都站不穩?”

白楚蓮當着莫少安的面表現出了極度的錯愕,一雙眼裏似乎明明白白寫着白楚悠推人還倒打一耙,可她又似有些害怕地低下了頭,諾諾地不敢開口,整個人更像沒了力氣一樣踉跄着靠了一下莫少安,一股淡淡的女兒香鑽入他的鼻中,還未回神,柔弱的女子已經迅速地站起身,抽回了搭在他身上的手,楚楚而守禮。

莫少安并非傻子,他在旁看到了妻子的猙獰與變臉,也看到了白楚蓮對妻子明顯的懼意,兩相比較,他內心有了那麽一些偏向。他并不會因為白楚蓮柔弱無助就對她動了心,可是卻被白楚悠扭曲了的面容和遮掩不住的恨意所震驚,開始重新審察起自己的妻子:一個如此柔弱的庶妹何至于招到妻子這樣的厭惡?是另有隐情還是說他一直以為端莊大方又明豔照人的妻子并非是真實的白楚悠?

他面上不顯,內心卻是種下了疑惑的種子。

“姑爺,大姑娘,侯爺早就等着你們了,快請進。”出來迎客的管家見到三人微微愣了一下,卻十分圓滑地隔開了白楚蓮,迎着莫少安與白楚悠進門。

管家的捧高踩低讓莫少安皺了皺眉頭,不忍心地回首看了一眼,便見到那無助的少女失落黯淡地看着他們被迎進門去,眼中的希冀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荊國公莫言山是寬厚之人,後院幹淨,莫少安在家中又是老大,從不需要與弟妹們争取什麽,他雖然常聽到其他世家嫡子對庶子女的貶低,卻沒有切實感受過,今日這麽一見內心卻極為不舒服,縱然是庶女難道便不是自己的姐妹了嗎?白楚悠待白楚蓮的态度甚至不如對下人寬厚,而管家一個下人也能踩到主人家庶女的頭上。

心中有了計較,莫少安便會發現白楚悠對待所有的庶弟庶妹都不冷不熱的,便是對自己的嫡親弟弟也不是十分親厚,甚至語氣之中多有指責。

白楚誠已經十歲,被闵姨娘養得格外天真,他雖然知道闵姨娘犯了事被父親關起來了,可是二姐姐又沒有犯事,她也是大前日出嫁的,怎不見她回來?于是,他見到白楚悠時便十分自然地問道:“大姐姐,怎麽不見二姐回來?”

白楚悠當下便板下臉,就算丈夫在場,她也忍不住呵斥道:“什麽二姐?懂不懂規矩?”

白楚誠被她呵斥得沒了面子,臉上也不開心,再過會又聽到白楚悠居然考起了自己的學業,更是滿心的不耐,忍不住頂道:“從前在家的時候,也不見你管過我的學業,這會兒倒是在大姐夫面前擺起譜了。”

在旁的宣平侯連忙打了圓場,他也不喜大女兒回家便指手畫腳的樣子,但是終歸她嫁了戶好人家,如今也正是他想攀着莫家的時候。

莫少安在旁将一切看在眼裏,轉頭又安慰妻子道:“誠哥兒年紀尚小,你不必在意。”

白楚悠心中更加不快,尤其是自己的親弟弟活脫脫一個小纨绔,而白楚諾在旁卻是落落大方,兩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只覺得自己這個弟弟是沒得救了。

好好的一個歸寧日,白楚悠突然便覺得沒了意思,見宣平侯白時昶正拉着莫少安談論,她便抽空去看望了一趟韓夫人,韓夫人的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縱然知道結局卻也無力改變什麽,生老病死天注定。

這般想着,白楚悠心中又舒服了些,白楚蓮已經成為了慕瑜淵的妾,而慕瑜淵會在兩年以後病死,這是無法改變的,哪怕他有死後哀榮,但是白楚蓮一個妾室又能享受到什麽,甚至還可能因為這點哀榮而不能改嫁——不,或許她連那個時候都未必活得到,畢竟慕瑜淵随時都有可能發瘋殺人。

白楚悠從韓夫人那裏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莫少安,找下人問了一下,卻說姑爺被他的貼身小厮叫走了。她心中微微納悶,卻也沒多在意,只享受着前世那些捧着白楚蓮的堂姐妹與庶妹們簇擁着自己去見老祖母。

莫少安與白時昶聊了一會,便被自己的貼身小厮叫了出來,那小厮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的臉色突地變嚴肅起來,和白時昶打了聲招呼便匆匆出了侯府在側門見到了那個身形單薄的女子。

白楚蓮躲在側門後面,一雙桃花眼也不知道在往哪裏看,迷迷茫茫分外叫人憐愛。

莫少安卻是板下了一張如玉的臉,質問道:“你竟敢用那位的名號來騙我出來?是覺得本世子不會治你的罪嗎?”

慕瑜淵曾經是大齊最尊貴的人之一,但如今他的名諱已經是京城之中不可提及的禁忌,世家之間也只敢用“那位”去代稱。

白楚蓮卻是落落大方地對他行了一個禮,輕聲言道:“我便是那位的妾室,若非郎君處境着實不好,我也不敢驚動世子。”

她輕輕啜泣了一聲,晶瑩剔透的淚珠自她的眼角滑落,雙眉微颦,仿若西施捧心之美,看得莫少安心中起了些許異樣。他不自在地挪開眼睛,道:“我并不知道那位納妾了。”

“是皇後娘娘做的主,将我送過去了。”白楚蓮輕聲言道。

白時昶想要搭上梁皇後,前世由闵姨娘給他出主意讓他獻出了一個名聲不佳的嫡女,而今生白楚悠則提前一步下手,讓宣平侯拿失寵的庶女讨皇後歡心。至于梁皇後也不過是先拿個無關緊要的人去試探一下慕瑜淵罷了,橫豎便是死了對她也無半點損失。

白楚蓮內心冰冷,這個白楚悠重活一世恨這恨那卻偏偏不恨直接将她嫁給廢太子的白時昶,還與他父慈女孝,倒也是有趣。

莫少安極為震驚,宣平侯這是要站隊。前太子雖然被廢,可聖人這一年來從未提及立儲之事,甚至有人旁敲側擊都直接被聖人貶了官。荊國公府能在衆多世家中大浪淘沙,久立京城,靠的便是從不站隊,唯聽聖人令。可如今,他娶了宣平侯的女兒,若宣平侯投靠了梁皇後擁護梁皇後所出的六皇子,那麽他這個女婿怕也得攪合進去……

他心中越來越冷,連帶着新婚之喜也被冷了下來。

莫少安遮掩住自己心中的煩躁,問道:“那你現在将本世子叫出來又是為何事?”

卻見那年輕的小娘子一下子羞紅了臉,似乎難以啓齒,聲音輕若蚊蠅道:“我……我此次回來一是想見母親與幼弟一面,二是……想、想借些銀兩接濟、接濟……如今……我也進不去……聽、聽聞荊國公曾經是……”

小女子臉皮薄,漲紅了一張臉,再也沒有說下去。莫少安卻是目光柔和了些許,莫家不站隊的另一個原因,便是莫言山曾經是聖人親自指給前太子的老師,而他自小便是慕瑜淵的伴讀,所以他才會一聽到那位的名號便匆匆趕來了。

莫少安看着眼前年輕的女子支吾着說不出口,倒也不為難她,只道:“我今日出來,所帶的銀兩不多,你先将就着,若是那位生活上有什麽難處,你只管來找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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