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五)

一連……

一連幾日, 慕瑜淵都在白楚蓮身上聞到了那股似有若無的清香,這香味确實讓他神智清明了不少,似一股力量将他從深淵中一點一點拉出來, 叫他心底生了眷戀,他越來越無法抗拒少女的接近,他甚至在心底起了那麽一點希翼與奢望。

可是七日一到, 他依舊如往常般地發了狂,雙目赤紅, 眼中唯有血色之物, 提劍便要砍人, 眼見着他的劍便要刺到人, 他又似乎覺得自己沒有那麽狂躁了, 眼前閃過一絲清朗,他将手中的劍一偏插入了一旁的草地上。

一旁的侍衛長見縫插針, 趁着他愣神之際,一腳将他踹倒在地,數個侍衛蜂擁而上,将他壓在地上。

侍衛長前面不慎被慕瑜淵的長劍傷到了肩膀,滿心皆是怒氣, 他不客氣地一腳踩在慕瑜淵的肩膀上,手中的長戟對着他那雙已經褪去通紅的眼睛,頗有幾分要動真格的意思。

忽地, 一個侍衛不知道從何跑出來,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 那侍衛長忿忿地瞪着慕瑜淵看了許久,“呸”了一聲,放開他便領着衆侍衛走了。

慕瑜淵掙紮着站起身, 便又看到了那嬌弱的女子朝自己飛奔而來,接住踉踉跄跄的自己,在身邊輕語道:“郎君。”

他比她高出許多,低頭便能看見她那雙擔憂的眼眸,熟悉的香味一點一點地滲入到他的五髒六腑,他剩餘的那一點暴虐也完全散去。

然而這樣的清明讓慕瑜淵愈發痛苦,他寧願如以前一般麻木便不會有所悸動,他覺得自己應該推開眼前的女子,以免自己那顆殘缺的心陷進去,可他伸出去的手碰觸到白楚蓮的?|荑,明明所碰觸的嬌柔玉手微微發涼,卻像燙到了他的手指一般,他只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收回了手,将頭別到另一處去,由着女子将高大的自己扶入房間裏。

他再瘦,修長的個子在那裏,女子放他坐下來的時候,微微喘息着,一對不低的雙峰在他的眼皮底下連綿起伏,他做太子的時候滿腦子皆是江山社稷,從未想過男女情愛之事,被廢了以後被關在別院裏,整日渾渾噩噩,更不會想這些。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注意到女子的身軀全然不同的柔軟,他冷白的面孔不争氣地泛起微紅。

他倏地站起身,逃似地出了房門,沒過一會兒他手提着長劍進來,見白楚蓮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他那張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縷窘色,多此一舉地解釋道:“孤去拿劍。”

“哦,那郎君可以坐下來嗎?妾為您上藥。”白楚蓮似信了他的話,沖他一笑,笑容中自帶一股清甜的香氣叫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他讓自己緩緩冷靜下來,坐在她的對面,仍由她為自己處置傷口,像是不經意又突兀地問道:“你熏得什麽香?”

他鳳眼上揚,當他真正看向一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竟是銳利得叫人無法直視,足以見他風華最茂時的風采是如何地叫人驚豔。

白楚蓮微微睜大了迷茫的雙眼,并不避開他的眼睛,像林間無辜無知的小鹿傻傻地與獵人對視一般,她搖了搖頭道:“妾沒有熏香,許是妾老是倒騰着草藥,身上帶了草藥的味道。”

慕瑜淵不再開口說話,琥珀色的眼眸中多了從前不曾有過的光,但是看向白楚蓮時有掙紮亦有懷疑。白楚蓮只當自己不知,安安靜靜地為他處理臉上的傷,這些日子抹了藥以後他左臉已不再流膿水,比起白楚蓮剛來時要好看一些。

她滿意地點點頭,對慕瑜淵道:“郎君,妾明日可否出去一趟?想去買些東西。”

那日買回來的食材與藥材都已用盡,她需要再去補給一些。

慕瑜淵眼波微轉,沉默了許久,就在白楚蓮朝門外走時,才道:“你去尋魏公公。”

這便是同意了。

由了魏度的幫助,白楚蓮隔日早晨牽着她的小毛驢大搖大擺地從東側門出去,侍衛們便像沒有看到她一樣由着她出去了,只是躲在暗處的那道目光依舊存在。白楚蓮心中猜測着到底是誰派了人監視自己,是皇後的人亦或是廢太子的人?

她垂着眼眸沉思着,之所以選擇今日出來是為了巧遇莫少安——根據原劇情,今日莫少安會去東市的書肆取一本名為《雲海志》的書。莫少安看着像是一個翩翩儒雅公子,事實上日後他将會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大齊最了得的武将之一,比起風花雪月的詩集來說他更愛看地方志,了解各地的風情。

嬌小玲珑的娘子戴着帷帽騎着毛驢走在東市的大街上有些醒目,畢竟東市雲集皇親貴胄,哪一家的夫人貴女出門不是在攀比馬車的奢華程度?像這般騎着毛驢來東市的,倒是別具一格。

白楚蓮算準了時間,趕到了書肆,她朝着書架上走去,一眼便看到了在高處的那本《雲海志》,微微踮起腳尖去夠,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身後卻有人先她一步拿到了這本書,她轉過身來便對上了莫少安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二人險些撞上,莫少安立刻守禮地朝後退了三步,行了一禮道:“失禮了,此書是我一個月前早就預定好的,不能割愛,還請姑娘見諒。”

“原來是世子爺訂好的呀,我還以為是我今日幸運遇到了此書。”

女子嬌嬌柔柔的聲音聽着有些熟悉,莫少安耳力極佳一下子便想了起來,卻沒有想到會在此間遇到她,他本以為那日一別後恐再不會相見,他不由地又想起了那用血寫成的欠條,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種目的竟将那錦帕鎖在了暗格裏。

白楚蓮柔柔說道:“我在閨中便極愛看此類書,一直在尋這本《雲海志》,不知世子可願借我兩日?我謄抄一份便物歸原主。”

莫少安不由一愣,白楚悠雖然在成親前經常與他偶遇在書肆,但處得久了,他便知道自家娘子其實并不喜歡看書,尤其是這些地方志,她更覺枯燥無味。有時候,她說是陪着自己一道看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沉沉入睡。雖說同窗好友都在羨慕他娶到了這京城的第一美女,可他自己心中清楚,與外貌相比他更盼望心有靈犀的志趣相投。

他細細打量帷帽後看不清面容的少女,笑問道:“姑娘看過哪些書?這本《雲海志》算不得地方志。”

此處人多眼雜,他沒有改變對白楚蓮的稱呼。

“咦?我聽聞《雲海志》為《山海經》的補集,對《海內經》有詳解,是我誤信了。”白楚蓮十分遺憾地說道。

莫少安卻是一笑:“确實是對《海內經》的詳解,原以為姑娘家家不愛這些。”

白楚蓮羞澀地笑道:“我不曾離過京城,只能看看這些書,想象這京城外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既如此,這本書便贈予姑娘吧。”莫少安目光柔和,眼前的女子只怕這一輩子都離不得京城,這本書讓給她倒也無妨。

“我雖是女子也不奪人所愛,世子放心,我謄寫速度極快,過兩日我便将書還到此處,世子爺不必與我碰面直接來取便是。”

女子似乎誤以為他是不願意與她多接觸才讓書,急急地同他解釋,語速也快了不少,只是她聲音嬌柔,聽着便像吃了一塊甜甜的糯米糕。莫少安只覺得她有些可愛,笑道:“無妨,我也不過是看個有趣而已,并不着急。”

白楚蓮掀開帷帽上的薄紗,露出那張清秀的臉,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兒彎眉一笑,像是攏進了銀漢星辰,叫人看了一眼便再難忘懷,“那我便多謝世子爺了。”

莫少安看着她看了許久,緩緩開口道:“你喚我大姐夫便是。”

既是為了提醒她也是為了提醒他自己。

那雙桃花眼不由地黯淡了一下,她低頭道:“我當真可以叫你大姐夫嗎?”

怯生生的聲音聽着十分可憐,又叫莫少安想起了白楚悠那日的惡劣來,他心中泛起了莫名的心疼,開口道:“你姨娘的事我已經找人去查,我雖不便多插手宣平侯府的後院之事,但還人清白還是做得到的。”

白楚蓮一臉驚喜地看着他,連忙行禮道謝,脆生生喊了一聲:“多謝大姐夫。”

這一聲“大姐夫”偏又讓莫少安感到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反倒是白楚蓮得了書又有意外之喜,一張幹淨的臉上鋪滿了純粹的滿足,十分幹脆道:“那便不叨唠大姐夫了,我再上樓尋幾本書,大姐夫請自便。”

她放下薄紗,又藏起那張無瑕的臉龐,轉身朝樓上走去。

莫少安心下忽地比較了起來,從前白楚悠若是在書肆裏偶遇自己必然黏黏糊糊地扯東扯西,并不像白楚蓮這般得了書便幹淨利落地離去,這麽一比較那些他曾經以為是緣分的相遇倒變得刻意起來。

他擡頭望向白楚蓮婀娜多姿的背影,那腰封掐出來的細腰仿佛岸邊柳,每走一步便輕晃一下,恰到好處地點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他竟不自覺地跟在她身後也上了樓。見她挑了幾本與草藥相關的書籍,他心中了然,先她一步下了樓。

待到白楚蓮下樓結賬時,那書肆掌櫃笑眯眯地說道:“這些書荊國公世子都已經付過錢了,姑娘盡管拿走。”

白楚蓮走出書肆的時候,便看到自己的那頭毛驢脖子上挂了一個煙青色的錢袋,與之前莫少安給的那個一模一樣,她低頭一笑,東市的事已做完,可以去西市買正經東西了。

京城的東市多為達官顯貴,賣的都是貴重物品,西市則更多平民百姓所需之物。白楚蓮在西市買了食材與藥材,又買了些繡布與繡線,一溜兒全挂在毛驢身上,看看時日差不多了,正準備回去,卻見前方幾個大漢團團圍住一個書生。

那個書生年紀不大,相貌不俗,特別是上翹的嘴唇不笑也似笑,瞧着便讨人喜歡,只是被大漢圍着,雙眼微垂模樣瞧着可憐。

白楚蓮只一眼便認出了他,這書生便是前世騙了白楚悠的負心漢闵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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