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十)
“三郎,……
“三郎, 我不走!”
白楚蓮忽地從背後抱住了他,慕瑜淵的手還來不及推開她,便聽到她接着道:“三郎, 我不走。我心悅你,你向我求過親的,怎可這般就輕易放開我?”
“我又有什麽值得你心悅的?”他苦澀地問道。
“過去的太子殿下光風霁月是我心中最偉岸的男子, 現在的三郎會為我抄書會為我種地會正經向我求親,是我心中最可靠可愛的男子, 不管是過去現在, 三郎都在我心中。”
女子的聲音細細柔柔, 聽着極為動聽, 輕易将他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全然瓦解, 她并不知自己下定決心将她送走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你跟着我,前程未知, 甚至還有性命之憂。”慕瑜淵強迫自己冷硬下來。
“我相信三郎會保護好我的。”女子帶着信任的回答莫說是心牆,便是将他整顆心都沖沒掉了。
“你若再不放開我,便再也走不了了。”他最後威脅着。
女子抱着他的手卻收得更緊了,一雙手環在他的腰上,将她的臉枕在他敏感的背脊上, 讓他險些站立不住,她貼着他的背開口說話,聲音引得他的心也跟着顫抖起來:“三郎不是問我是否願意嗎?我願與三郎結發為夫妻, 恩愛兩不疑。”
娴靜羞澀的女子似乎覺得這話說得過于露骨,一張臉都埋在他的背上, 叫他整個後背像着了火一般,他再也忍不住一個轉身,将少女緊緊擁進懷中。
“你既留下來, 我至死都不會再放手!”
“三郎,你先放手,我的肩膀好痛呀。”
女子嬌滴滴地撒着嬌,他立刻便松了手,低頭對上少女帶笑的眉眼,似乎在嘲笑他說着不會再放手便這樣輕易地松開了她。
他也忍不住跟着笑開,露出了這一年多來的第一個笑容,将她橫抱而起,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既然不走了,那你便再多休息一下。”
白楚蓮乖巧地點點頭,一雙明眸含笑地看着他,他耳廓發燙,前面被少女靠過的背也跟着燙了起來,可又舍不得錯開眼睛。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受傷的少女體力不支,似又有了困意,漸漸閉上了眼睛。
慕瑜淵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才輕聲地出了房間,站在走廊上見了魏度。
“殿下,預備如何處理那個女子?”
那個梁紫悅早被魏度抓住,也将她的底細查了個透,梁氏身為中宮居然以如此惡心的方式來侮辱太子殿下,簡直是可惡至極!魏度惡狠狠地想着。
慕瑜淵看向烏雲密布的天,夏多雷雨,前一刻還晴空萬裏這一刻卻是風雲驟起雷鳴電閃,京城也是該變天了。
“你把她帶到父皇面前,原原本本地交代。另将孤房內的那對龍鳳紅燭拿給懂香的人驗一下,孤倒要看看他們究竟給孤下了什麽毒。”
魏度愣了愣,太子殿下這是……
“魏度,孤想護好她,叫她成為這天下女子都羨慕的女子。”慕瑜淵眉眼多了一絲柔卻又無比地冷硬。
他曾經想過帶着他的明月遠離紛争,日起日落從此隐居于世,可偏偏那些人不願意放過自己,甚至叫他親手傷到了他的珍寶,既然如此,他便如那些人所願,回到最初的争端之中,這一次他一定要站到至高之端,捧起他的明月,叫這世上再無人能傷她!
正如魏度所說,這別院裏被圈禁的只有慕瑜淵。
魏度押着梁紫悅大搖大擺地就進了皇宮觐見了聖人——當初将慕瑜淵圈禁在別院時,聖人曾經給了他一塊令牌,若有緊急之事可直接面聖。
聖人見到魏度居然帶着一個姑娘來見自己,眉頭緊鎖地問道:“魏度,你帶一個女子來見朕是何意?”
魏度一把撲到在了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道:“陛下,太子殿下讓老奴給您帶話,他說他雖然被貶為庶人但到底是您的兒子,您既然這般不喜他,他将命還給您便是,您又何苦讓皇後這般羞辱他?”
“你在說什麽?和皇後又有什麽關系?”聖人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魏度按着慕瑜淵所吩咐的添油加醋地向聖人述說,梁皇後是如何将一個揚州瘦馬裝成梁家女硬要将她嫁給慕瑜淵做正妻的。
那梁紫悅一個揚州瘦馬哪裏見過天子之威,聖人不必開口過問,她便吓得将梁國舅偷梁換柱讓自己頂替梁四姑娘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聖人當即發怒,立刻招梁皇後過來。梁皇後看見魏度和一個陌生女子,便知道是出了事,她在心裏暗罵,她知道自家哥哥是個草包,沒想到就這點事情竟也會出差錯。
她對于魏度所說一概否認,對天發誓自己确實是将自己的侄女梁四姑娘指給慕瑜淵當嫡妻,畢竟梁四姑娘名聲在外,便是慕瑜淵還是太子之時也配得起,何況他如今只是一個庶人。
這話聖人聽着便有些不樂意,慕瑜淵不管怎麽樣都是他的兒子,就是真正的梁四姑娘又算個什麽東西?
沒一會兒,梁國舅也被招進了宮裏。
梁國舅一見到梁紫悅便知事情穿幫了,絲毫不否認地趴在地上,道:“陛下,是臣之過。皇後娘娘确實是指了我家四姑娘,可是臣一個做父親的舍不得女兒。”
“怎麽?朕的兒子還配不上你的女兒?”聖人冷笑着反問。
梁國舅不吱聲,若是過去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他女兒的良配,但是現在的廢太子還真配不上他的女兒。
“安錦侯的女兒當真是尊貴得很,那朕倒要看看以後這位梁四姑娘能嫁到哪戶好人家。”
聖人當即便下旨,直接褫了梁國舅的爵位,貶梁氏一族為庶人,三代以內不得參加科考。
梁皇後站在一邊一聲不吭,她與聖人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對他的秉性一貫了解,這已經是對梁國舅最好的結局了。她心中只恨梁國舅愚蠢,舍不得梁四姑娘,害得她功虧一篑。
聖人冷漠地看向一言不發的皇後,淡淡說道:“瑾瑜都已經是庶人了,皇後也不要總惦記着他了。若真是太閑了,便在你的仁明宮裏多抄抄佛經,等抄足了一百遍再來見朕。”
這是變相禁了梁皇後的足。
“臣妾遵旨。”梁皇後十分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只是臣妾往後怕是再難見到娘家人,臣妾且送送他。”
聖人揮了揮手,沒有反對。
梁皇後将梁國舅送到了宮門口,終于問道:“一個女兒而已,哥哥何至于用一家人的榮華富貴去保?”
梁國舅朝着梁皇後鞠了一躬,平靜道:“娘娘也曾是家中女兒,怎說得出這般踐踏女兒的話?草民一個做父親的,明知道那是虎口又怎能将自己的女兒送進去?”
誰都知道廢太子瘋了,連聖人都敢刺,接到皇後懿旨的時候他便知道皇後是想拿他女兒的命算計廢太子,而他并不想參與這些皇室争鬥。他本想着偷梁換柱以後那個揚州瘦馬肯定活不了,只要人一死土一埋便無人知曉了,倒是他小看了廢太子——或許該問一問廢太子他是真的廢了嗎?
“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假仁假義。”梁皇後冷笑着,“既知是虎口,那揚州瘦馬便不是他人家中女兒了嗎?哥哥倒舍得送她去。”
“娘娘教訓的是。”梁國舅滿口承認,“草民以後怕也很難見到娘娘了,願娘娘所想之事稱心如意。”
他行了個大禮,便潇潇灑灑離去了。
梁皇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沒有太大的感觸,她沒有元後命好有一個好娘家,能一步一步爬到皇後的位置靠的全是自己。自家這個兄長也就是個老纨绔,若非靠着祖上又哪來的爵位?如今成了庶人也好,不會再拖累六皇子的将來。可惜這次本來想借他的女兒一用,卻反倒被他擺了一道,不過這事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動不了她的根基,聖人如今的意思也就是這麽掀過去了。
只是在宮中再次見到魏度,她心中有些不安,這位曾經是元後身邊的大太監後又跟着廢太子那麽多年,做事一向深的很,她總覺得他來此的目的不純……
魏度說完事情,便也打算走了。但聖人卻将他留了下來問東問西,主要問的還是慕瑜淵的近況。
魏度想了想,答道:“殿下最近這些日子都沒有犯病,想來是真的要成親了,沖了喜人也好了。”
“成親?娶的哪家姑娘?”聖人很是意外。
“宣平侯府的二姑娘。”
“宣平侯的那個庶女?那不是送給他做妾的嗎?”聖人沖口而出,言下之意他也是清楚皇後做了些什麽。
魏度沒有問聖人是如何得知的,只回答:“正是她。”
“荒唐!”聖人怒地甩了下衣袖,瑾瑜當真是病糊塗了,竟要娶一個庶女為正妻,這是要把皇家的顏面放在哪裏?!
魏度木着一張臉道:“殿下說,他一個庶人與皇家已無關系,想娶誰便娶誰,他要下個月迎娶白二姑娘。”
“魏度!你是覺得朕不會殺了你嗎?”聖人氣得拿起案上的奏章便砸了過來。
魏度往下一跪,躲過奏章,緩緩道:“老奴不敢。”
魏度從皇宮回來後,便直接與慕瑜淵彙報了宮中所發生的一切。對于聖人的處置,慕瑜淵并不覺得奇怪,聖人年紀越大便越講究制衡之術,如今梁皇後最叫他滿意之處便是娘家不顯,而現在更是完全叫六皇子失了外戚的支持。
“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魏度雖也不想慕瑜淵娶白楚蓮,但是若能叫慕瑜淵能重新振作,那其他都不是事兒。
慕瑜淵卻道:“你去給孤再買些水稻種子,後院這些天有地空出來,孤想改成水田種植稻米試試。”
“……”魏度感覺上一刻的雄心壯志下一刻便被太子殿下給埋到地裏去了。
大概是魏度眼中的嫌棄過于明顯,慕瑜淵竟是笑了一聲,道:“去吧,孤自有用意,你照做便是。”
白楚蓮來時,魏度正打算走,慕瑜淵想了想叫住了魏度,道:“孤有些事要詢問阿蓮,魏度你也正好留下來聽一下。”
他又轉頭向白楚蓮問道:“阿蓮,你昨日為我吃的是什麽藥?”
白楚蓮過來也是為了說明此事,見慕瑜淵似有所察覺,她謹慎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小聲說道:“昨日那藥是依據《神農本草經》上克制蠱蟲燥熱之毒的藥方所配制的,我學藝不精,但是我……我懷疑三郎中的是苗族的蠱毒。”
主仆二人震驚地對看了一眼,在南疆盛行的巫蠱之術在京城中是明令禁止的,在宮中更是被視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