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十二)

莫少安……

莫少安看到父親房中那張請帖的時候, 盯着請帖上的名字看了許久,聖人賜婚的事他是知道的,滿京城的人都在為慕瑜淵娶宣平侯的庶女之事猜測時, 唯有他覺得是理所當然。哪怕只是見了寥寥幾面,他卻知道那個女子是極好的,便是慕瑜淵也會傾心于她。以他對曾經的太子現在的晉王殿下的了解, 只怕這并非是聖人的賜婚,而是晉王殿下求得的。

“世子, 世子夫人在祠堂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求您去救救她吧。”

白楚悠的貼身丫鬟香蘭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着, 自從那日賞荷宴從宮中回來以後, 原本待白楚悠還算和善的荊國公夫人一下子便變了臉, 直接将白楚悠關到了祠堂中,讓她日日夜夜抄寫莫家家規, 還說等她真真正正明白懂事了才能離開祠堂。

莫少安看了一眼香蘭,卻是冷笑着道:“看來母親對她還是太溫和了,也好,我去見見她,以免她惹出更多的事端。”

白楚悠實在是想不通前世一直寬待白楚蓮的荊國公夫人怎麽到了她這裏搖身一變就成了惡婆婆, 近一個月的時間硬生生将她磋磨得瘦了一大圈。而她日盼夜盼終于盼到了莫少安來看她,她一雙美目綻放出希望的光彩,眼中含着淚水喚道:“郎君, 你終于來看我了。”

莫少安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不可否認白楚悠的容貌在貴女之中是一等一的, 眼中含淚的她極美,可這張美麗的皮囊下卻有顆歹毒的心,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 他便索然無味了。

“家規你背出來了嗎?”莫少安問道。

白楚悠愣了愣,沒有想到莫少安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這樣,心中失望,還是附和地點點頭:“已經背出來了,郎君可不可以為我向母親求情?”

她并不知道,她在莫少安面前開始不自覺地模仿白楚蓮的楚楚可憐。

“那你可知錯?”莫少安又問。

“錯?”白楚悠又是一愣,哭得好不可憐,“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但母親說我有錯那我定是錯了。”

莫少安很是失望地看着她,冷笑道:“你還是覺得自己沒錯嗎?”

白楚悠心中惱火,可是她也不願意繼續待在祠堂了,壓着脾氣,極為委屈地說道:“我自認嫁到荊國公府後,不曾做過什麽錯事?若是我哪裏做的不對,還請郎君告訴我。”

莫少安冷冷地看着她,道:“好,我一件一件地告訴你。第一,你故意陷害闵姨娘私通外男,又設計害自己的庶妹。”

妾私通被家主打死的比比皆是,而那時候誰都會覺得送到慕瑜淵身邊的人八成是活不了的,可見白楚悠是存了謀害闵姨娘和白楚蓮性命的險惡用心!

白楚悠沒有想到自己陷害闵姨娘的事情會被莫少安發現,只是她想到更多的是莫少安居然為了白楚蓮特意調查這件事情,怒不可遏地道:“你竟然為了白楚蓮派人查我!你果然是被那賤蹄子勾了心!”

莫少安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失望,又接着道:“這還只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你先是買通客棧夥計坑了闵貢士的錢,後來又在會試前雇人打折了他的右手,讓他錯失考試。我且問你一句,那個闵貢士與你什麽關系?”

這一點他也想不通,僅僅因為闵其樂與闵姨娘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關系,白楚悠便能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因為原本的複仇計劃被白楚蓮打斷,白楚悠再難找到靠近闵其樂的機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斷他的手叫他參加不了科考。但是她與闵其樂的前世之仇自然沒法告訴莫少安,只有一點這件事上她沒有做錯!

莫少安對上她的眼神便知道她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又道:“我們莫家清清白白,做的是天子孤臣,既不摻和後宮之鬥也不摻和皇子之争,故而莫家女從不為帝王妻皇子妃,父親即便是太子師,聖人在廢太子時也不曾說過一句。你一個孤臣女眷卻私會皇後,是要将整個莫家拖下水嗎?”

荊國公夫人只罰白楚悠在祠堂閉門反思已經是極輕的懲罰,到底還是念着她過于年輕不懂得這些彎彎繞繞,也希望她通過抄寫家規明白身為莫家婦該有的分寸,只可惜荊國公夫人的這片苦心白楚悠并不懂得。

白楚悠自然不懂得,在她看來,将來莫家依舊是新帝的忠臣良将,而皇後只是一個被幽禁的敗者,她見了便見了,再往後皇後也翻不出什麽花來。

莫少安已經徹徹底底對她不抱希望了,警告道:“三皇子已經恢複了皇子身份被聖人封為晉王,二妹也将成為晉王妃,不是你能害得了的,你不要再想着害她之事。”

“你說什麽!”白楚悠極為震驚,一張臉突然變得極為慘白,遠比她所作的事被一一點出來時面色要差得多,“這不可能!”

慕瑜淵應該病死在別院,白楚蓮更應該被磋磨死,這怎麽可能!

莫少安閉了閉眼,遮掩住自己心中的厭惡,再睜開眼看向白楚悠的眼神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他道:“只要你為莫家婦一日,便不可離開此處半步。”

她既然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那他便只能困住她,叫她不要再出去害人害己。

“郎君——莫持危——你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

白楚悠又驚又怒地大吼着,然而也只能被門口孔武有力的老媽子攔住,眼睜睜看着莫少安漸行漸遠,她的心中空蕩蕩的,像失去了什麽東西。一切都不該如此的,明明她重生而來,萬事皆該在她的掌握之中,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與這邊的莫少安和白楚悠不同,那邊的慕瑜淵和白楚蓮卻是蜜裏調油。

自慕瑜淵成為晉王以後,聖人賞賜了不少好東西,又從宮裏撥了不少人過來,魏度得了幫手也不似之前那般忙了,多少能喘上一口氣。他向慕瑜淵彙報了王府中的事,慕瑜淵也沒什麽反應,依舊将所有的精力放在那三畝地上,仿佛是鐵了心做他的孤雲野鶴,不再理會外界之事。

而白楚蓮更是他說什麽便是什麽,看着便像個軟軟糯糯好拿捏的柔軟美人。

眨眼便到了六月初八,豔陽高照喜鵲唱,黃道吉日迎新娘。

今日做新郎,慕瑜淵總算沒再管他那幾畝地,穿得一身緋紅喜慶,甚至特意打造了半張面具遮住自己醜陋的左臉,暗戳戳地想讓自己與白楚蓮看着更登對些。

白楚蓮也在喜堂上第一次見到了荊國公莫言山,他比莫少安要魁梧些看着更像武将,他既是今日婚禮的主持也是唯一的外來嘉賓。除了他,慕瑜淵沒請什麽人,聖人也沒允許誰過來。

莫言山看着便是個寡言少語之人,雖是主持也就幹巴巴說了幾句賀詞。行禮之前,聖人終究還是來了,作為高堂受了慕瑜淵和白楚蓮的拜禮。

他神情複雜地看着眼前的一對璧人,戴了半面面具的慕瑜淵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風華無雙的太子,只是那一雙眼睛卻再也沒有往昔的神采了。

聖人對着新人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祝福語,又給了些賞賜便起身離去。走到王府門口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望向門前整整齊齊站着的侍衛,這些說是晉王府上的侍衛,聽命的依舊是聖人之言,行的還是圈禁之事。

但這些侍衛也未必全是聽他的。

“陛下——等等——”

聖人回過頭,卻是見到今日的新婦身上還穿着嫁衣手中捧着一個長物,匆匆跑過來。那女子唇紅齒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他後宮佳麗三千,怎樣的美人不曾見過?

他看着她,高高在上:“你一個新婦跑出來成何體統?”

“确實有重要之物交給陛下。”白楚蓮略帶着些委屈,那雙能說話的眼睛看人一眼便叫人無法再苛刻。

聖人沉默了一瞬,語氣好了一些:“什麽重要之物?”

白楚蓮跪在聖人面前,雙手舉着那被錦帛包裹着的長物,“三郎說,此劍乃是他十五歲生辰時聖人贈予他的寶劍,他一直帶在身邊,如今這劍放在他身邊已經不适合,故而由妾來将寶劍歸還給陛下。”

聖人渾身一僵,連忙接過長劍,掀開錦帛一看,果然是那把他賞賜給慕瑜淵的寶劍——此劍之名為“歸一”,乃號令皇家影衛的信物。

聖人緊緊握着長劍,卻道:“既然是賞賜給瑾瑜的,便應當是他的。”

白楚蓮依舊跪着,腰杆挺得筆直,像那日慕瑜淵跪在聖人面前一般,只是比起慕瑜淵的又硬又木,她柔聲細語像三月的江南暖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萬物皆為陛下之物,本就是陛下的劍,物歸原主罷了。”

聖人聽了,臉上終于有了笑容,“起來吧,回去告訴瑾瑜,既如此這劍朕收回了。”

接駕的馬車早已停在王府門前,聖人被高培攙扶着上了馬車,回去前他又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似一座鬼宅的皇家別院,對高培說道:“瑾瑜倒是娶了個好妻子。這裏到底荒涼了些,還是要将晉王府遷到離皇宮近些的地方。門口那些侍衛也各回各的地,不必再守着瑾瑜了。”

高培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的意思?”

聖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再怎麽樣,到底是朕自己帶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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