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十四)
梁皇後……
梁皇後被大宮女攙扶着緩緩走出來, 便瞧到了似一朵小白花一般的女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模樣倒是挑不出錯來,卻也算不得傾國傾城之貌, 瞧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能将那位曾經眼高于頂的廢太子給迷住。
“臣妾見過母後。”白楚蓮溫溫柔柔地行了一個禮。
她低頭掩住眼中的光芒,在皇後的眉間有一道暗紅,那是被種了離心蠱母蠱的痕跡。
梁皇後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問道:“晉王妃可有事?”
“臣妾方才見了父皇,父皇惦記着母後的千秋節, 叫臣妾與內務府一道操辦壽宴。”白楚蓮笑着道, “臣妾便過來問問母後可有什麽喜好?”
“本宮沒什麽特別喜好, 按着以往的來便好。”梁皇後十分客氣地說着, 并沒有多為難白楚蓮。
“皇後娘娘, 聽聞晉王妃在您這,臣妾便不招自來了。”
二人正說着, 一個笑語聲便硬生生闖了進來,白楚蓮側身回頭便看到了被宮女們簇擁進來的麗人,比梁皇後年輕些,也更豔麗些,來人華服加身, 滿頭金釵,硬是将皇後的風采比了下去。
白楚蓮看了一眼她頭上的鳳釵,連忙朝她行了一禮, 道:“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這就是晉王妃?”梅貴妃眯着一雙美目,肆無忌憚地用右手的食指挑起白楚蓮的臉蛋細細打量。
白楚蓮面有委屈, 低垂下眼眸,卻是一眼看到了梅貴妃掌心細細的疤痕,很淡的粉色, 若是不仔細看并不能發現,但是白楚蓮對這樣的疤痕卻極為敏感——養蠱人取血喂食蠱蟲時,便習慣從掌心取血,久而久之便會留下一道疤痕。
梅貴妃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白楚蓮,開口道:“本宮還以為能迷住太子的是什麽樣的國色天香呢,卻沒想到太子喜歡的是這等小家碧玉。”
說完,她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本宮這張嘴,又亂說了,什麽太子?是晉王。不過比起梁四姑娘來,那還是晉王和晉王妃般配。”
梁皇後臉色沒變地笑道:“确實般配。”
白楚蓮似有些笑得勉強,帶着些許委屈道:“既然母後這邊無事,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等等。”叫住白楚蓮的卻不是梁皇後而是梅貴妃,“聽聞是晉王妃治好了晉王的瘋病?”
白楚蓮臉上的笑容徹底挂不住,她近似失禮地回道:“貴妃娘娘,晉王好得很,并無什麽瘋病。晉王還在外面等着臣妾,臣妾先行告退了。”
白楚蓮似乎十分生氣地走了,梁皇後笑笑,只覺得這位晉王妃與她那個嫡姐白楚悠一樣是個蠢的,至于梅貴妃卻是個慣會裝傻充愣的。
她朝梅貴妃淡淡說道:“想看的人既然已經看過了,貴妃可以回去了。”
梅貴妃嬉皮笑臉地道:“皇後娘娘難道就不想知道晉王的瘋病究竟是真好了還是假好了?臣妾問的可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本宮并不想知道,這事聖人自會做定奪。本宮還要誦經禮佛,貴妃請自便。”梁皇後懶得理梅貴妃。
白楚蓮從皇後這邊出來,沒走兩步果然見到了慕瑜淵站在宮巷裏等着自己,她連上兩步,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怎麽了?”慕瑜淵看出了她的悶悶不樂。
“在皇後娘娘那遇到了貴妃娘娘。”白楚蓮低着頭道。
慕瑜淵知道梅貴妃這些年得聖人的寵,從來都是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毫無顧忌。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指穿過女子的手指,與她十指相交,不在意宮人們投來詫異的目光領着她走出了皇宮。
馬車行駛到晉王府門口,便聽到對面的荊國公府門口吵吵鬧鬧的,似在争吵着什麽。
慕瑜淵掀開簾子,扶白楚蓮下來的時候,便看到莫少安與白楚悠在大門口起了争執,或者說是白楚悠一人哭鬧而莫少安臉色發青。
見到對面的馬車,莫少安和白楚悠都愣住了,尤其是白楚悠。
她見到了那個只要一想起來就叫自己害怕的羅剎男子極其溫柔地扶着白楚蓮從馬車上下來,兩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裳,遠遠看着便叫人覺得他們登對——為什麽同樣是嫁給慕瑜淵,前世的自己與今生的白楚蓮結局竟會差那麽大?又為什麽同樣是嫁到荊國公府,前世的白楚蓮與今生的自己待遇也是天差地別?
她心中的恨意滔天,比恨任何人都要恨白楚蓮。她甩開了莫少安沖到了白楚蓮面前,見到慕瑜淵卻是本能地害怕,連連往後退了數步。
慕瑜淵不認識她,卻能将她眼中的懼意和恨意看得一清二楚,他已習慣了旁人的懼意,但是那針對于白楚蓮的恨意叫他在意,他立刻擋在了白楚蓮的前面冷冷地看着白楚悠。
白楚蓮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解釋道:“三郎,這是我的大姐姐。”
她又對白楚悠道:“大姐姐,你和大姐夫怎麽了?”
莫少安過來朝着慕瑜淵和白楚蓮行了一禮,代白楚悠回道:“我與她已經和離了。”
白楚悠被關在祠堂關了近半年,前陣子宣平侯夫人韓夫人去世,莫少安陪她去宣平侯府吊唁,見她人消瘦憔悴了不少,又失去了至親,便也不再拘着她。本以為半年的軟禁能叫她學個乖,卻沒有想到她不知何時竟與梅貴妃所出的七皇子勾搭上了,還被莫少安撞到了她在酒樓私會七皇子。
莫少安心中厭煩,當下便起了休妻之心,後來到底顧忌着白楚悠若是被他休回家恐毀了名聲難以再嫁,他便寫了《放妻書》與她和離。白楚悠拿到了《放妻書》卻是在荊國公府門口大鬧,叫衆人看了笑話。
和離二字顯是刺激到了白楚悠,便是對慕瑜淵的害怕都淡了許多,她怒道:“我一心一意為了你,你卻如此無情無義!莫持危你睜大眼睛看看,人家現在可是晉王妃,你便是與我和離了,也娶不到人家!”
“啪——”
莫少安氣得臉色發青,沒忍住當衆便給了白楚悠一巴掌。
白楚蓮似是被白楚悠吓倒,退進了慕瑜淵的懷裏,清澈的眼睛立刻起了水霧,楚楚可憐地說道:“大姐姐怎地這般說話?三郎,我……”
慕瑜淵輕輕拍了她的背脊安撫着她,白楚蓮什麽樣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子張口便給他的愛妻潑髒水,其心當誅。
莫少安急急地向慕瑜淵解釋道:“殿下,此女心腸歹毒,滿口胡言!萬不可信她的話!”
白楚蓮也拉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三郎別在意,大姐姐她說話從來便是如此,我們不理她便是。”
慕瑜淵在白楚蓮的眼中看到了對白楚悠的害怕,他滿是心疼,想必在閨中時這個嫡姐便一直欺負白楚蓮。他淡淡看了一眼白楚悠,眼裏的殺意吓得她腿骨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他道:“本王的王妃豈容你污蔑?魏度,卸了她的下巴。”
不知從何出來的老太監上來,白楚悠還沒來得及反抗,魏度的兩根手指卡住她的下巴,“啪”的一聲,她便感到自己的下巴使不上力氣,整個脫臼了出來,再也講不出話來了。
慕瑜淵不再看她,只抛下一句話:“你若再敢胡亂污蔑,下次便直接割了你的舌頭。”
便攬着白楚蓮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莫少安看着他二人離去的背影,眼中有些失落,但是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與白楚蓮本就沒有可能,他又看向那個被卸了下巴的女子,那一張豔麗的臉竟已猙獰得叫人不想再多看一眼。
“我讓人送你回宣平侯府,你以後好自為之。”
到底是夫妻一場,莫少安還是讓人先将白楚悠送到醫館接了下巴,又将她送回宣平侯府。他希望白楚悠經此一事能有所收斂,卻不知道她将莫少安與慕瑜淵一并劃入了仇人的名單,滿心滿眼地都是如何報複他們。
“咦?”阿滾本玩着跳一跳,突然打了個激靈,“男主與女主怎麽分道揚镳了?”
它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任務就完成了一半?
白楚蓮還有話要和慕瑜淵講,沒空理突然詐屍的阿滾,淡淡說道:“分了便分了,也只是完成了一半任務,你繼續去玩跳一跳吧。”
阿滾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又玩游戲去了。
“三郎……”
慕瑜淵見白楚蓮吞吞吐吐,必然是有非常重要的話跟自己講,只是現在晉王府到處都是聖人的眼線。他微眯了一下眼,打橫便将白楚蓮抱了起來,光天化日直奔寝房。
白楚蓮雖明白他的意思,還是羞得将臉埋在了他的胸前。
待到她被他放下,床帳也跟着落下,二人面貼着面。慕瑜淵的眼眸也跟着暗沉了起來,竟是真的動了幾分巫山雲雨的心思。
“阿蓮……”他嗓子本就沙啞,多了分情/欲,更是叫人耳朵發麻。
白楚蓮含羞帶嬌地咬着他的耳朵,卻道:“三郎,人家有正經事要說呢。”
“嗯……”慕瑜淵克制着自己,一個翻身便與她并排躺着。
可偏偏那小女子不識相,起身趴在他的胸前,一雙漂亮的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柔聲說道:“我懷疑母蠱在皇後身上,她的眉間有道奇怪的紅痕。不過……那個貴妃娘娘也有些奇怪……”
慕瑜淵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把玩着她垂下來的黑發,回道:“梅貴妃跟着聖人多年,是聖人當年駐守南疆時從南疆帶回來的民間女子,若不是她出身低微又行事嚣張,如今的皇後怕也沒機會登上後位。”
先帝九子,當今聖人排在第五,不上不下,親母早逝,在先帝那會兒并不受寵,後來南疆叛亂,聖人請命去了南疆又娶了鎮南大将軍的獨女為妻,才漸漸被先帝重用,不過依舊不是受寵的那個。直到巫蠱之亂,最受先帝寵愛的皇子也死在了這場動亂中,九子只剩下聖人與只知道玩樂的安王,而聖人便也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皇位。
當情感被摒棄,将所有的往事重新串聯,慕瑜淵暗自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