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蓮花庶妹不為妾(十八)
寒雪梅……
寒雪梅中盡, 東風随春歸。春休過後,慕瑜淵重回朝堂。
一大清早就要放開軟香溫玉,慕瑜淵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起來時見白楚蓮睜開眼睛似有起來之意,他忙又将她壓了回去,“還早, 再睡會。”
慕瑜淵戴着面具上了朝,站的依舊還是從前那個位置, 旁邊是睡眼惺忪的齊王, 身後是剛剛踏入朝堂志得意滿的七皇子, 慕璃潇過了年已經十六, 聖人允他進入朝堂議政。
果然開春第一日的朝會上, 一個永州來的七品小官通過層層關系到了聖人面前,列了永州知州及相關官員整整十大張紙的罪責。
聖人震怒, 七皇子慕璃潇主動請纓去永州。
聖人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食指磨過大拇指上的扳指,又将目光轉到了慕瑜淵身上了,問道:“瑾瑜,你如何看?”
“七皇弟機智過人, 又主動請纓,十分适合去永州。”慕瑜淵持贊成的立場。
“你七弟尚且年幼,不若你與他一道?”聖人又問道。
慕璃潇忍住自己心中的不忿, 他已經十六了,哪裏年幼?要知道慕瑜淵第一次查辦江南貪墨案的時候不過十四歲!
“十六不小, 已能獨當一面。”慕瑜淵打定了主意不摻和進去。
聖人微微嘆了一口氣,倒也不勉強,終究還是派了七皇子慕璃潇和吏部侍郎一同前往永州辦案。
散了早朝, 慕瑜淵跟着禮部尚書去禮部報到。慕瑜淵原本做太子的時候,六部裏便只有禮部還沒有來過,聖人的意有所指似乎有些明顯,禮部尚書廖生明待他十分熱情,領着他将整個禮部逛了個遍。
慕瑜淵卻是不冷不熱,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熱情,在禮部轉悠了一圈,随意拿了幾卷陳舊的卷宗在那打發時間,只是他還沒有熬到散值,晉王府就有人來報王妃動了胎氣,他急匆匆地連聲招呼都沒打便跑了。
卻說白楚蓮那邊,慕瑜淵上朝以後她左右無事,在床上賴到辰時才起來,她方用完膳,便有人來報說宣平侯夫人求見。
白楚蓮有些意外,如今朝局形式不明,闵氏在這個時候來見她……不過于公于私闵氏都該來見她一面了。
闵氏進來時便見到自己這個女兒懶懶散散地躺在貴妃榻上看書,倒是比在閨中時更多了一份嬌貴,只能說這皇家的風水就是養人。
“見過王妃。”她并不因為自己是白楚蓮的生母擺譜,而是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白楚蓮忙起身扶住她,“母親何必多禮?快請坐。”
闵氏笑道:“原早就該來看你的,只是年前聽說你有了身孕要好好養胎,才拖到現在過來,我瞧着你這胎孕相極好,想來是個小世子。”
“三個月都未到,哪看得出什麽孕相?”白楚蓮淺淺笑了一下,“母親在侯府一切可安好?”
闵氏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原來梁皇後出事以後,宣平侯白時昶急着尋找新的靠山,聽聞白楚悠搭上了七皇子,他便又動了心思,想要投靠梅貴妃和七皇子。闵氏也曾勸過他不要急着站隊,不若再看看,畢竟他如今也是晉王的岳丈,而晉王曾經還做過那麽多年的太子。
可惜白時昶并不看好晉王,也不因為一個女兒嫁給了晉王而自動站到晉王這邊,又被白楚悠忽悠得一門心思要投靠七皇子,前陣子還讓她給白楚悠相看,如今卻是不許她将白楚悠再嫁出去了——他們也不想想,七皇子才十六,等到弱冠娶妻還有四年,到了那時候白楚悠都已經二十一了,若是七皇子不納她,她上哪找戶好人家?更何況在闵氏看來,便是小官小吏的正妻也勝過做皇家的妾,她便是妾室出身吃足了苦頭,若能為正妻何必去受這個窩囊氣?!
白楚蓮淡淡聽着,能看出這闵氏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在白楚悠的前世,白時昶一直跟着梁皇後,後來七皇子繼位将他吓出了一身病早早死了由闵氏之子白楚諾繼承了侯位,只是慕璃潇并非心胸寬廣之人,他待朝局穩定以後,便找了個由頭将宣平侯府抄家削爵。闵氏在女兒的接濟下,帶着兒子去了江南,那白楚諾往後在江南成了一代富商,也算有一番作為。
而在原劇情裏,白楚悠重來一世,闵氏被她陷害後沒多久便被白時昶磋磨而死,白楚諾則被送到寺廟中出了家,反倒是白時昶因為白楚悠早早投靠了七皇子,往後七皇子繼位還升了官。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白時昶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
白楚蓮對闵氏道:“大姐姐是個糊塗的,荊國公府都容不下她,皇家又哪裏能容下她?父親也是個糊塗的,聖人還在壯年,未來之事哪裏知曉?母親卻不能糊塗,您要為諾哥兒好好着想。”
闵氏是個聰明的,細細将白楚蓮這番話一品,暗自心驚,心不在焉地又和白楚蓮聊了幾句,便站起身要走了,卻被白楚蓮叫道:“母親,有個叫闵其樂的人您可認識?”
“認得的,算起來他還是你的遠房舅舅。”
“他如今也在王府,我見他是個主意大的,既然是親戚,母親不妨請他去侯府小住幾日,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白楚蓮極為溫柔地笑着,暗中給闵氏出了主意,又叫渾水半點不沾自己的身。
闵氏心領神會,笑道:“既是親戚大老遠來了京城,我便先請他去侯府做做客。”
闵氏前腳剛走,齊王妃後腳便過來了,白楚蓮又耐着性子見了齊王妃。
齊王妃本名何雪燕,何家乃京城新貴,她父親是聖人跟前的大紅人,原本她以為自己能成為太子妃,誰知道太子出了事,她被聖人指給了草包齊王。齊王從小在兄長的陰影下長大,既無才華也無志向,只想做個安逸的閑散王爺,她嫁得實在是憋屈,故而看白楚蓮格外不順眼。
再加上她嫁了齊王兩年肚子都沒有動靜,白楚蓮卻這麽快便有了消息,愈發看白楚蓮不順眼了。
“難得弟妹來坐坐,正好嘗嘗我這用雪水泡的茶。”白楚蓮笑着招呼道。
齊王妃見白楚蓮給自己倒了清水,便問道:“三皇嫂怎麽不喝茶?莫不是壞掉的才拿來給我吧?”
白楚蓮只當沒聽到她話中帶刺,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犯不着為了一個齊王妃生出事端,便溫和地回道:“我有孕在身,三郎叫我在飲食上多加注意。”
這話聽得齊王妃渾身泛酸,滿心不舒服。
“三皇嫂真是好運。”齊王妃極為嫉妒地說道,想了想卻又幸災樂禍起來,“如今三皇嫂這身子也不能再伺候三皇兄了吧,可準備了侍妾?我見三皇嫂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不若我将齊王府上幾個新進的丫鬟送過來?那幾個丫鬟都水靈得很,準能伺候好三皇兄!”
白楚蓮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齊王妃也是個女子,怎地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齊王妃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我說錯什麽了?我也是為了三皇嫂好,你如今懷了身孕,不給三皇兄明着安排妾室,就不怕他在外面偷吃?到時候弄個外室出來豈不是更難看?更何況三皇嫂自個兒不也是庶女出身嗎?沒有那些個姨娘妾室哪來的庶女,你若不給晉王納妾,反倒叫人家覺得你真是小娘養出來的太過小氣,沒有一點正室該有的氣量。”
齊王妃這是已經将話怼到白楚蓮的臉上來了。
她慢慢收斂起了所有的笑容,當她冷下臉的時候竟叫齊王妃有些害怕,齊王妃又轉念一想,自己有什麽好怕的,便是晉王來了也挑不出她的話有什麽錯處!白楚蓮要發飙最好,讓這些人都瞧瞧她悍婦的嘴臉!
白楚蓮并沒有如她的願,冷着的臉倏地便換成了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睛轉瞬蓄滿了淚珠,嗡嗡地喊道:“玉珠快進來,我肚子疼。”
齊王妃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看着十分壯實的丫鬟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連忙扶住白楚蓮,焦急地問道:“王妃,您怎麽樣?”
白楚蓮虛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肚子有些難受,不能待客了,你扶我去躺一會兒……”
說着,她又當着玉珠的面小心瞧了齊王妃一眼,落着淚道:“不關齊王妃的事,是我自己突然感到難受罷了……”
玉珠卻是兇神惡煞地瞪着齊王妃,像是要将她記住一般,轉頭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将白楚蓮扶走了。
“這都什麽人?果然是小娘養的,底下的人也跟着沒規矩。”
齊王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啐了一聲,悻悻離去。
而玉珠這邊安頓好白楚蓮,便立刻叫人去給晉王報信,于是慕瑜淵便收到了白楚蓮動了胎氣的消息,他當即顧不得許多,立刻打馬回來。
下了馬都來不及更衣直接去了寝房,便看到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正躺在床上默默垂淚,他心中一緊,慌忙上前握住白楚蓮的手,急急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我已經叫人去請禦醫了!”
“我沒事,三郎不必請禦醫。”白楚蓮小聲說着,聲音裏滿是委屈。
“你這樣子哪裏是沒事的樣子?”慕瑜淵的眉頭擰得都快打結了。
白楚蓮看了他一眼,眼裏的委屈更甚,帶着哭腔地說道:“我當真沒事,只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三郎你出去讓我好好休息休息。”
她将頭一轉,竟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相識至今還從未如此過,他心慌了一瞬,連忙起身到門外将玉珠尋過來細問究竟出了什麽事。
玉珠習武之人,耳力過人,将齊王妃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又因為看不着便加了些自己的臆想在裏面說了一通,最後總結道:“王妃心善說與齊王妃無關,但奴婢怎麽看都是齊王妃不安分故意拿話氣王妃,期間還安靜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齊王妃做了什麽,說不得還動了手……奴婢還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
“奴婢覺得也可能是主子您要納妾傷到了王妃的心……”
玉珠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慕瑜淵冰冷的眼神給吓到了,連忙跪倒在地。
“再亂說一個字就不要在這裏了。”
慕瑜淵警告了一聲,便又回了屋裏,看向那個将自己裹成一團的小女子,臉上的冰冷又化作了春水。
他輕聲嘆氣,就着被子抱住了白楚蓮:“阿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