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痞給我做頓飯吧
這下子,孟綏而更着急忙慌地催莊辭走,“不早了,你趕緊回學校吧。”
莊辭卻不着急,“雨這麽大,我等會兒吧。”
夏天的雨一向滂沱,淅淅瀝瀝如注一般,夾着烈風,甚至剛才還滾完兩趟雷。
簡斯丞似乎并不打算先上樓,他背對着這邊,很自在地叼着煙看雨,這樣的情況下,莊辭莫名其妙就成為了孟綏而心頭的擔負,加上外頭陰沉的天氣,氣氛實在稱不上好。
“抱歉,要不你在這等吧,我先上去了。”孟綏而說。
這話稱不上失禮,畢竟人家開頭就道了歉,但是太無情,莊辭都意想不到,“我辛辛苦苦把你送過來,你就這麽撇下我上樓去?應該麽?”
按理說,确實不應該。
“我……”孟綏而無話可說。
所以,她只得在這陪莊辭一會兒。
這棟樓的穿堂很寬,門口兩邊各自站了人,一邊是一個咬着煙看雨的青年,形容很是清峭俊朗,氣度有些懶懶而閑适,莫名和這雨景很般配。
另一邊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少年,一挺拔一纖細并排而站,神色各異,互相沉默之間卻令人浮想萬裏,是一種清新而美好的光景。
“你怎麽不住學校宿舍?”莊辭問:“一個女孩子跑外面來租房子,不怕有危險?”
“我住得挺好的。”對于這個話題,孟綏而是不太想解釋。
“那你為什麽搬出來?”
孟綏而不語。
“跟宿舍的人合不來?”莊辭這人是有些直腸子,長得帥加上他自身優秀,大多數時候都是女孩子追捧着他,所以說話做事時常會有些欠缺考慮,十分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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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綏而仍是不語。
“也是,你性格這麽古怪,一般人哪能跟你合得來。”
這話一出,氣氛就有些僵了,就連外面的雨都凝結成冰渣子一般,迎面冒着寒氣,饒是莊辭再直腸子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又補充一句:“但我不是一般人,我……”
忽然有人被嗆到似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話。
孟綏而扭頭望過去,正好簡斯丞也望了過來,嘴邊的煙冒着絲絲青霧,他眯了下眼,一團霧氣裏,也不知道他視線落在誰身上。
莊辭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別人,一時間有些臊得慌,今天真是……他感覺自己話說得太過,事也做得多餘,完全不似他以往的作風。
索性道了歉,再匆匆告辭。
“對不起。”他揉着後勁。
“沒關系。”她一點也不為那樣的話生氣,她只是覺得有點落寞。
“那什麽,雨小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見。”他說完匆匆投身雨幕。
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忘記打傘,今天頻頻出錯,他已經很傷顏面,臨走還來這麽一出,于是死要面子理直氣壯冒着雨走了。
這下子,樓裏的穿堂,只有一男一女站着,男人修長的手指夾着煙,朝女孩兒走了過去,女孩一臉茫然等他靠近,但他的步子邁過了界,她退後兩步,直到背抵上那面牆。
簡斯丞夾着煙的那只手撐在她頭頂的牆上,很自然地問:“剛認識的同學?”
孟綏而也不知道他此舉何意,點頭應道:“上課的時候認識的。”
“人不錯。”
孟綏而仍是點頭,她也這麽覺得。
簡斯丞定定看了她半晌,才收手直起身,垂眸想了一想,從兜裏摸出一樣東西,很薄的一片,兩指長寬,是一枚木質書簽,中間镂空,幾縷祥雲,飄逸古雅。
他把那東西斜着插進她抱在懷裏的課本,漂亮的流蘇垂在外面,晃悠悠。
簡斯丞似乎很滿意,轉身進去了,摁了電梯按鈕。
孟綏而跟過去說:“這個……”
“贈品,我不看書,用不上。”他說話常用短句,時常給人一種冷淡而利落的感覺,也因為口吻溫和,并不失禮。
“謝謝。”孟綏而覺得總那人家的東西不是很好,正琢磨着,電梯門開了。
他擡步進去,倚在了電梯廂的裏牆,手揣着兜,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似貓科動物的懶散樣,孟綏而摁了樓層,在距離他不遠的眼前站着。
兩人都不說話。
孟綏而卻能聞到他身上,混着雨氣的輕淡氣息,濕潤的,清涼的,以及帶着一絲煙草的冷冽。
到了樓層,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在孟綏而準備開門進屋之時,聽得身後的人問了一句:“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她回頭回答:“還沒有。”
“我也沒有。”
“唔……”
簡斯丞又問:“會做飯麽?”
孟綏而說:“會……做幾個菜。”
簡斯丞像是斟酌了一下,雖然覺得不妥,但是開口了:“給我做頓飯吧。”
由于對方的請求來得太突然,而且太過出乎她的意料,孟綏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疑問:“啊?”
“我想吃點家常菜。”
“哦……”
然後就看見他撇了一下頭,“過來。”
孟綏而還雲裏霧裏,“呃……去你的屋?”
簡斯丞頗意外地挑眉,“不然你去的屋?女孩子的房間,是不是不太方便?”
跟一名男性同一空間獨處麽?
剛才在學校和莊辭共同處在一把傘下面,她已經覺得無所适從想要逃離,但因為考慮到是對方的好意,才強忍着沒有失态,坐在公交車上,她也是渾身難受。
這種心理病症是看情況發作的,公衆場所沒有問題,一旦意識到是空間獨處,或者是親密接觸,哪怕稍微親近一點,她就沒法做到自然。
現在讓她完全進入到一個男性的屋子裏,光是想想她已經覺得要窒息。
長久以來,她已經把自己框在了屬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別人進不來,她也不想走出自己的安全區域。
孟綏而換了身幹淨清爽的衣服,伸手摁了簡斯丞的門鈴,帶着點緊張。
門很快打開,簡斯丞也換了身運動裝,赤着雙腳來開門,然後一邊廚房走,一邊說:“桌上有水,你自便。”
完全沒有打算客氣地招待一下她的意思……呢。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更不自在。
孟綏而站在屋子裏環視一圈,與其說是緊張不安,不如說是滿懷新奇,這種體驗對她來說是新鮮的,和簡斯丞的相處也是新鮮的初體驗。
她發現這一切也并不是很難接受。
這屋子出乎意料地幹淨整潔,雖然家具都是偏冷色調,沒房間各處卻顯得很亮堂。
居然挺會收拾。
孟綏而聽見廚房傳來動靜,她猶豫片刻,尋了過去,看見簡斯丞盯着料理臺上的蝦和魚,以及一捆菜心默默無語。
模樣像是在琢磨着怎麽料理。
孟綏而問:“你會做菜?”
簡斯丞似乎是輕微嘆了口氣,說:“會吧。”
什麽叫“會吧”?
她又問:“那你打算怎麽處理這些東西?”
“煮熟。”
“……嗯?”
孟綏而說:“還是我來吧。”
這些食材本來就打算交給她,簡斯丞倒也不跟她客氣,馬上退到一旁,他身子挺拔,居高臨下看着她,頗有監工的氣場。
廚房空間不算特別寬敞,有他在旁邊盯着,孟綏而半邊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
“怎麽做?”他忽然開口問。
孟綏而說:“菜心的話簡單一點,白灼,魚拿來清蒸,蝦去殼,蒜蓉爆炒吧。”
簡斯丞頗滿意地點點頭,道:“幹嘛背對着我說話?”
孟綏而:“……”
孟綏而感覺整個背已經發麻,不得已再次轉回來側對着他,開始專心處理食材。她動作麻利,手法娴熟,先準備佐料,剝蒜拍蒜,蔥絲姜片,蘿蔔也切了片。
魚洗淨了以後抹上料酒和油,塞了姜片進魚腹,撒上滿滿的蔥絲,然後入鍋清蒸,算着時間,又開始煮水燙蝦,再撈起,去殼剔腸濾幹,适量的油熱鍋,把蒜和蘿蔔片扔下去快炒,最後一盤蝦仁下去爆炒,然後撒鹽和其他調味料。
鍋蓋上蓋,鍋裏發出悶響,悶足時間把鍋蓋一掀開,煙火四散,屬于美食的香味熱烈而濃郁,她拿着鏟子再次翻炒幾下,即可出鍋。
魚也出鍋以後,馬上淋上醬油。
至于菜心就更容易處理,先把菜心入滾水灼一分鐘,起鍋裝盤後,再把爆炒過的蒜粒加入蚝油生抽,調一碗湯汁,淋滿菜心,這道菜口感爽脆,清淡卻很下飯。
在做這三道菜的期間,孟綏而發現這裏廚具不夠用,還跑回自己屋裏把東西搬過來,料酒生抽也是她的,她還在自己屋裏把飯煮上。
孟綏而心裏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她形容不出來,但不算壞。
簡斯丞用餐時更為沉默,專心對付眼前的食物。很多人在吃飯的時候,形象大多不雅,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況放在長得好看的人身上,會被轉化為另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那種自然而然的美感,不加修飾反而更動人。
他捧着碗,一筷子菜,一筷子飯,這個畫面有足夠濃郁的生活氣息,孟綏而不是個擅長掩飾內心的人,她對這一幕充滿好奇……
簡斯丞擱下了碗,對她說:“我有這麽好看?”
孟綏而倉皇間目光一垂,認真盯住那條翻了面的魚,以為轉移了視線就等同于轉移了話題。
“沒看過男人吃飯?”他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也不是,”孟綏而說:“我在學校食堂,經常看見男生吃飯的樣子。”
“哦,有什麽區別?”
孟綏而還真認真做了一下對比,她最近比較記憶深刻的就是莊辭了,之前在食堂和他坐一張桌子吃飯來着,那會兒倒也沒有特殊感覺。
“沒什麽區別。”其實還是有的,至少食堂裏的飯不是她做的。
“是麽?”簡斯丞似乎是飽了,慢條斯理喝着水看着她,“所以在你眼裏,我和那些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沒什麽區別?”
孟綏而實在不擅長應付這樣的話題,一時之間腦子空白,想了許久才說:“還是不一樣的。”
簡斯丞偏了下臉,腔調類似追問:“嗯?”
不過沒等她回答,簡斯丞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沒一會兒的功夫,臉色微微一變,挂了線以後撈起沙發的外套,對她說:“抱歉,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吃完飯東西放在那,我一會兒回來再收拾……”
說完就急忙忙地出門了,把孟綏而一個人留在屋子裏。
孟綏而對着空屋子發了會兒呆,把剩下半碗飯吃下去,然後收拾桌子,臨走前又檢查了一下,确定都收拾幹淨了才關上門出來,然後把垃圾拿到樓下扔了。
簡斯丞出門以後,孟綏而在自己屋子裏,時不時地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面的情況,直到晚上11點他都還沒回來。
外面的雨還在斷斷續續地下着。
就在孟綏而準備睡覺的時候,她的門鈴響了。
這個時間點不應該有人來摁門鈴,孟綏而第一反應是賊,可是做賊的,會多此一舉摁門鈴麽,而且還是特別有禮數地,每隔10秒鐘摁一次。
她屏息凝神,走到門邊問:“哪位?”
門外的人說:“我。”
孟綏而把門一開,看見那人一手撐住門邊的牆,是等得久的姿勢,渾身一股子冷冽的雨氣,她驚訝地問:“怎麽了?”
簡斯丞看着她說:“你出來的時候,沒有幫我把鑰匙也拿出來?”
孟綏而:“……”
你也沒提醒讓我幫你拿鑰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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