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瘾緣分到了,免費服務

暑假兩個月,孟綏而有幾場表演,其中一場是以學校的名義參演的歌舞劇,八月初的時候在大劇院進行公演,另外兩場是舞蹈課老師給她的私活,在七月末。

孟綏而的舞蹈天賦極高,身段,骨骼,柔韌性,感悟能力,各方面都似乎是為了舞蹈而生,跳起舞來總是令人驚喜連連。

這麽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材,卻唯獨缺了一樣東西,共情。

她跳起舞來有十足的美感,仿佛精雕細琢的美人兒,這一點足以讓旁人望塵莫及,但美則美矣,舉手投足卻少了那麽點感覺。

有的人或許沒有她這麽頗具美感,卻能在一曲一舞終時,把觀衆看得流淚。

她自己也無解。

後來尋思來尋思去,她發現自己的情緒和感受似乎正在淡化。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她十三歲被帶入沈家那年開始的。

其實她不是生來就缺乏共情能力,小的時候她也愛笑愛哭愛鬧,小小的人兒舞起來時妙得很。

那時候老孟經常得意洋洋地誇她,以後就是國家級舞蹈藝術家。

關于自己難以共情這一點,她自己也早有察覺,時常跳着跳着會忽然感覺到茫然且無力,老師說她雜念太多,其實要是有雜念那倒還好些,靜下心來就好了,她最擅長封鎖五感。

可惜她沒什麽雜念,茫茫然地獨自立在那,無處可尋,四面皆空。

她嘗試過其他舞種,現代舞,芭蕾舞,民族舞……效果都是一樣。

孟綏而一放假就把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沈家那邊她是幾乎不會主動回去的,老孟那邊她會抽時間過去住一小段時間。

七月末表演的那支舞蹈,是老師的得意作《如野如荼》,孟綏而已經練得爐火純青,每次上臺表演之前再抽空練習幾次,就能順利完成表演。

這天孟綏而收拾好行李,準備回鎮上陪老孟一段時間。等電梯的時候,她看着那邊這陣子一直緊閉的大門,愣了會兒神,然後那門就開了,出來個人。

看見簡斯丞時,她又一愣,電梯門已經開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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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斯丞鎖了門過來,好在電梯還停留在這一層,門再開,兩人一前一後進去。

簡斯丞見她拎着一袋行李,“你這是?”

孟綏而絞緊了行李的帶子,“我回家。”

“回家?”

“我放暑假。”

簡斯丞這才想起來還有暑假這麽一回事,又問:“去車站?”

“嗯。”

他看了眼腕表,“我送你?”

孟綏而抿着唇不出聲,像是在考慮,卻又不是考慮,她只是覺得不應該答應得這麽迫不及待,顯得她好像很急切,隔了一小會兒她才應道:“謝謝……”

他莫名一聲輕笑。

孟綏而心虛得臉一紅,總覺得被他看破了小心思。

幸好電梯已經抵達一樓,她埋着頭往前走,他在後面不緊不慢,距離不遠不近,正好能讓人看出來,這兩人是一起的,至于什麽關系,卻不好下定論。

這一幕落在車內的紀同眼裏,就是這麽個感覺。

紀同從後座下車,站在車旁看着過來的兩人,然後沖着走在前頭的孟綏而一笑。

孟綏而看見她,從來只有驚沒有喜,現在甚至一想到身後還有簡斯丞,她莫名有點緊張,她害怕自己平靜的生活再一次被攪得渾濁不堪。

這個女人在她十三歲那年,已經把她的生活攪渾過一次。

紀同沒有貿然地上前打擾,她知道女兒十分抗拒她的出現,所以每一次出現都要深思熟慮。

孟綏而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聽得身旁簡斯丞說一句:“我到前面等你。”她意外地看着他,他又說:“要是臨時改變主意,給我個信息就行。”

簡斯丞往前走時,紀同也沖他微微一笑,簡斯丞略一颔首,算是打過招呼。

女人很漂亮,披着長長的黑色波浪卷發,柔美且很有風韻,孟綏而的五官和她有幾分形似,一眼就讓人曉得,這是一對母女。

單是這麽簡單的一個照面,紀同就看得出來,這個青年男子和她平時接觸過的男孩不同,他身上沒有一絲拘謹,有一股渾不在意的勁。

她來不及憂心,孟綏而就拎着行李過來了。

盡管對待女兒再小心翼翼,有些事當媽的該關系還得關心:“剛才那個是……”

“我鄰居。”孟綏而回答得簡短且冷淡,并且希望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所以她很快主動問道:“你過來有事麽?”

把紀同想再過問兩句的話堵住了,紀同噎了一下,只能硬生生咽下她的關心,“你不和媽媽聯系,那麽我只能自己過來看看你。”

“抱歉,你來得不巧,我現在準備去我爸那。”孟綏而說。

紀同是一直知曉這件事的,對于女兒的很多事情,她無從插手,尤其是現在,孟綏而幾乎可以完全獨立,連生活所需的費用都不跟她拿,孟綏而一直在想辦法脫離沈家,順便慢慢地脫離她這個母親。

但是紀同絕不可能放開自己唯一的女兒。

她想了想說:“時間還早,陪媽媽吃頓飯怎麽樣?吃完飯我再開車送你過去。”

孟綏而沒有立刻拒絕,她盯着前面的車窗沉默了一晌,說:“我以為我很讨厭你,但好像并不是,我不讨厭你,尤其是時間越久,我越沒有感覺,但是我也不想和你太過親近。”

紀同卻只注意到其中一句,“沒有感覺,這是什麽意思?”

孟綏而沒有搭這話的茬,接着說:“我不想親近你,所以你對我的親近只會讓我為難,我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其餘的妥協恕我辦不到,目前這樣的局面,是你們當初不給我爸留餘地的結果。”

她說完從紀同身旁經過。

“所以!”紀同轉過身來,“這是你給我的懲罰?你到現在都不能原諒我?”

“我不恨你,”孟綏而稍稍回了頭,說:“但也不想看見你。”

簡斯丞停車的位置并不遠,那邊最後兩句對話他聽得見,孟綏而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剝糖,等她走近他身旁來,他把糖遞到她嘴邊。

孟綏而下意識往後仰……

“別躲。”他說:“張嘴。”

然後他跟投幣似的,把糖摁進她的嘴裏。

“什麽味道?”他問。

“草莓。”

是草莓奶片,孟綏而看着他,不是很确定地問:“你……喜歡吃奶片?”

簡斯丞面不改色,“我吃奶片犯法?”

“……”倒也不至于。

“解饞。”他又說。

孟綏而接過頭盔,戴上之前,她猶豫再三,說了句:“不知道剛才有沒有吓到你。”

她指的是遇見紀同的事。

簡斯丞這輩子就沒被什麽人什麽事吓到過幾次,最近一次是上回鬼屋裏的那顆腦袋,所以他有些莫名,而且意外——“嗯?”

他擡起眼皮。

孟綏而認識他也有些時日了,對他這個言簡意赅的“嗯”字,立時心領神會,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她出現得很突然,嗯……”

簡斯丞問道:“為什麽你認為,我剛才會被你媽媽吓到?”

這個問題,讓孟綏而瞬間沉默。

他徑自說道:“還是,被吓到的人是你,因為你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現,然後,她發現了我。”話到這裏,他靜默了片刻。

也給了孟綏而片刻的反應時間。

然後他繼續:“被家裏人發現了我,所以你緊張,下意識以為我也緊張,所以,為什麽我不能被發現?”

孟綏而沿着他的邏輯,有一種即将捅破窗戶紙的預感。

他慢條斯理,抽絲剝繭,最後得出的結論:“你在藏小情人?”

孟綏而:“……”

真是,邏輯嚴密。

“反正都被看見了,不如你考慮一下。”他似真似假地說。

“考慮什麽?”

他說:“小情人。”

孟綏而默了須臾,不是很當真,“你還有這方面的愛好?”

“我也不是誰都可以。”簡斯丞說起這種話,模樣狀似輕佻,語調半是玩笑,頗有幾分調情的意味,“緣分到了,免費服務。”

“這種事怎麽看緣分?”

“合眼緣合心意就行,當牛做馬,任憑差遣。”

孟綏而說:“你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主人。”

“要什麽給什麽,這是服務态度,”看她将信将疑,他又添油加醋,“有幸碰上個大主顧,伺候好了,哪天有機會出人頭地,生意也就做大了。”

孟綏而聽他煞有介事,越說越離譜,幾乎要相信,“這麽說你還挺有經驗?”

簡斯丞說:“經驗不敢當,閑着沒事确實這麽暢想過。”

孟綏而半天不得語——真是差一點就信了你的邪。她戴上頭盔上車,心想被他這麽一攪和,心情還好了不少。

簡斯丞從後視鏡裏,看見她眉眼彎了彎。

到了車站,她下了車,彎着腰借他的後視鏡整理了一下儀容,仔細地理了理頭發,直起身卻發現簡斯丞一臉饒有興致,居然看了她半天。

孟綏而覺得自己剛才渾然忘我的狀态,實在很不雅觀,她尴尬地別了一下頭發,很優雅地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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