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瘾給自己的眼睛開了葷
老孟年輕的時候是個人文攝影師,靠着那點微薄的收入走南闖北,最愛各地風土人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後來娶了老婆就不能只考慮自己了,尤其老婆還懷着孕,于是找了個自己喜歡的小鎮安定下來,生了個女兒,一家三口還算美滿。
幾年後老婆跟他離婚,說是無法放棄舞蹈夢,然後拎着個包裹就走,頭也不回,毅然決絕,留下一個3歲的女兒。
女兒也喜歡跳舞,為了有個較為從容的條件去培養女兒,他放棄了攝影,開了家飯店。
孟綏而的廚藝就是在自己飯店學的。
這個小鎮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車站,但隔壁鎮有,因為那裏挨着縣城,所以遠方的客車一般會直線前往隔壁鎮的車站去,但抵達車站會經過本鎮的臨時站點,孟綏而就在這裏下車。
這幾年小鎮發展得不錯,各種精致商鋪沿街開得熱熱鬧鬧,鎮上很多田地被收了以後,建成了房産,多了一絲現代化,少了田園風貌。
現在要看田園景觀,得進村去。
孟綏而回到這裏,整個人都鮮活生動起來,下了車過了路口,沿着街慢慢走。這條街很長很長,街的盡頭是綿亘起伏的山脈,日出拂曉的方向。
山腳下一座學校,是孟綏而曾經就讀的小學。
孟綏而的家就在街中央的位置,那裏有個十字路口,她的家往右走。
老孟就在那裏等她。
這裏的生活節奏太過悠閑,孟綏而回來兩天,骨頭都懶了,曉看天光暮看霞,午間壓壓腿,午後練習基本動作。
飯店不缺人手,老孟每天回來得早,給她做飯吃。
今天是餃子。
孟綏而坐在餐桌旁,心裏醞釀着事,一杯茶喝了大半天才開口:“爸,你真的不打算再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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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來得突然,老孟差點咬到舌頭,“這個……這個……老婆娶回來是要疼的,但是爸疼你一個就夠了,你一回來我就圍着你轉,哪有空管老婆?這對她不公平。”
“可是我偶爾才回來。”
“嗯……”老孟又說:“大人的事,你別管了。對了,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他問的是沈家那邊。
提到沈家,孟綏而就沉悶下去了,“沒怎麽樣。”
老孟看着她,“還怪你媽呢?”
“你不怪她麽?”孟綏而擡起頭問。
“已經過去了,不怪了,”老孟臉上帶着笑,“爸年輕的時候本來沒打算要結婚,後來……”他沉默了一下,又笑,“不管怎麽樣,她給了我一個女兒。”
餃子包好,老孟站在爐前煮餃子。
孟綏而趴在餐桌上,看着老孟的背影,仍是很健壯,老孟想得開挺好的,他過得自在最重要,沈家那邊的罪過,她一個人記着就好。
嚴兮第二天也拎着大包小包過來,因為老嚴出差去了,家裏有個後媽和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嚴兮跟這兩人相處不來,尤其和這個弟弟簡直不對付,他剛高考結束,大好青春也不出門,整天陰着個臉在家看書。
嚴兮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兩句話就要攪得雞犬不寧,所以她幹脆收拾東西投奔孟綏而。
這地方她高三暑假那會兒來過一次,這次是第二次來,中間隔了兩年,她沿着街東瞧西看,每一寸都新鮮,“變化還是挺大的……”
孟綏而回到這裏笑容就多了,“嗯。”
“诶,盛子楮說簡斯丞回來了。”
“啊?”孟綏而一愣,“哦……”她知道,前幾天還是他送她到車站的。
“好像是他妹妹有點什麽事,他回去看看。”
“他還有妹妹?”
嚴兮說:“跟咱們一樣大,二十一,原本應該上大學的,但是身體不太好,高中開始就一直在家休養,目前就知道這麽多,報告完畢。”
孟綏而看她一眼,笑着不言語。
“我說你……”
“什麽?”
嚴兮沖她擠了一下眉,笑得比将落未落的夕陽暧昧,“喜歡他就去追他嘛,這樣我給你收集情報的時候,也比較有動力,是不是?”
天色微微暗淡,身後是垂西的薄日,少女的臉紅是賞心悅目的雲霞。
“這……怎麽追?”
嚴兮驚喜地“啊哈”一聲,摟住她的肩膀,“我滿腹的韬略,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孟綏而說:“你的韬略,管用麽?”
嚴兮哼哼笑,“怎麽,很想要他?”
孟綏而:“……”
嚴兮第一次吃到老孟做的飯菜的時候,險些抛棄老嚴認老孟做爹,這才是她理想中的父親,既能當爹又能當媽,既賢惠又挺拔。
沒後媽的時候,她家老嚴只會挺着腰杆子,帶她吃外賣。
老嚴有多不靠譜,嚴兮讀小學的時候,老嚴正直事業上升期,經常應酬加班,晚上回不去,為了安撫女兒,他隔三差五叫一盒爆炒田螺送到家裏去,讓嚴兮慢慢嘬,小嚴兮嘬完一盒田螺,也就沒力氣鬧了,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覺。
嚴兮一直覺得自己如今這麽放蕩不羁,肯定是童年嘬田螺落下的毛病。
兩人在這裏又待了幾天就走了。七月下旬,孟綏而有兩場表演,得抽空去老師那準備準備,孟綏而隔着車窗看着路邊只身一人的老孟,忽然有流淚的沖動。
車開出老遠,她還在回頭望,可惜車窗是封死的,她只能在餘光裏捕捉虛影。
嚴兮嘆息着說:“好了,你都快擠進縫裏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挺舍不得孟叔的,他做的飯菜真是……一想起來就讓我垂涎。”
她說完一直盯着孟綏而看。
孟綏而一下子領會過來,起身從行李袋裏取出一個紙盒,打開遞到嚴兮面前,嚴兮看見那盒綠豆餅就瘋了,她剛吃完飯,現在又饑腸辘辘。
嚴兮在吃綠豆餅的時候,孟綏而表情淡淡的,嚴兮總覺得她在睥睨人間……
就好比一個冷漠的仙女,旁觀人間的熙來攘往。
嚴兮食欲都給勸退了,塞進最後一口,合上蓋子悻悻地遞過去。
孟綏而看她表情不對,“怎麽了?”
嚴兮嘆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吃行了吧?我知道我來這幾天已經胖了4斤……”
孟綏而收起盒子,笑說:“主要是你每回胖了以後都要念叨很多天,我有點受不了。”
嚴兮哂笑,“啊哈哈。”
兩人回到孟綏而的租屋,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嚴兮在屋子裏待不住,出門去了體育館的訓練場,看盛子楮他們練習。
孟綏而則去學校找老師報道,要表演的那支舞蹈她跳過很多回,跳得爐火純青,但仍不敢松懈半分。
這支舞她跳得再好,卻在跳得時候,心裏總是少了點感覺,就像睡醒以後回憶夢境,觸動心弦的感覺隐隐約約地回蕩,具體是什麽卻看不分明。
她越費心思琢磨,那絲絲縷縷的感覺就越缥缈……
傍晚時分,落地窗外斜陽滿地,老師走過來,蹲在她面前說:“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去找了個地方放松一下,別整天困在這裏。”
“可是我已經回家休息很多天了。”
“是啊,可是你回到舞蹈室,還是很緊繃。”她說:“找一點其他事情做,不要着急,這支舞你已經跳得很好了。”
正好嚴兮來了電話,讓她去體育館。
孟綏而沒胃口吃完飯,坐車直接過去,到了以後天已經黑了,露天體育場燈火如晝,賽道旁的觀衆席上面聚了很多人。
嚴兮就在其中,看見她過來,示意她看下面賽道。
賽道上挺多人,但最為矚目的是那三個人,簡斯丞,一位之前見過的女騎手,還有一個……
“是他?”
嚴兮看過來,“虧你還記得。”
怎麽不記得,那天在清吧裏,人家跟她打招呼握手,她沖人家抱拳來着,那畫面每回想起來,尴尬氣息歷久彌新。
“他叫……”
“賀乾。”嚴兮啧啧聲嘆惋,“長得挺帥的,可惜整天笑眯眯的,看着就讨厭。”
嚴兮前男友也是這種文質彬彬型的,可惜所作所為實屬衣冠禽獸,這個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以至于嚴兮看到同類型的就想唾棄。
“別管他了,你看那。”嚴兮示意她往簡斯丞那裏看。
“怎麽了?”孟綏而後知後覺。
“他旁邊那女的!沒看見他倆聊得正開心?”嚴兮說:“根據我一個下午的調查報告來分析,她肯定喜歡簡斯丞,你的競争對手有點強大啊。”
“你一個下午一直在分析他們兩個?”
嚴兮敲敲鐵杆劃重點,“我跟你說,這個女孩子陽光,開朗,漂亮,健談,男生最喜歡這種女孩了,他倆經常一塊練車,近水樓臺而且有共同話題。”
孟綏而聽得憂心忡忡……
嚴兮說:“你除了漂亮,其餘一點不沾邊。所謂“近水樓臺”也是中聽不中用,你和簡斯丞幾天都見不了一面吧?”
孟綏而聽得愁雲滿面……
“那麽,就只能發揮你唯一的優勢了。”
“什麽?”
“色|誘。”
“……”
這邊說着,那邊的簡斯丞騎着車已經上賽道了,賀乾與他并駕齊驅,女騎手随後也跟了上去,頓時引起一陣熱烈的喝彩。
嚴兮看了一眼,不管,拉着孟綏而說:“咱們從細節入手,滲透內部,再從內部瓦解……記住這句心法:攻心為上!”
操作如下:跟他聊天的時候,神情專注,眼神微癡,注視着他,微微地笑,待說到興處,羞澀地捂嘴笑一句:“你真幽默~”
孟綏而試着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完全笑不出來。
簡斯丞跑完最後兩圈,回到起跑線,拿下頭盔時一腦袋的汗,他甩了甩短發,把碎發往後捋,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
旁邊賀乾拿了頭盔說:“你今天狀态一般啊。”
雖然速度沒變,但他感覺得出來,簡斯丞今天氣息不穩,似乎有點煩躁。
簡斯丞“嗯”一聲,接過旁邊遞來的水,擰了蓋喝了兩口,扔給了賀乾。
賀乾拿着礦泉水問:“家裏都還好吧?”
“老樣子。”簡斯丞摘了手套下車,讓車隊技師過來開走,進行維修保養。這輛車的排量适用于比賽,平時上路用不上這輛。
城市裏對于摩托車有相關規定,禁得多,大排量更是不好上道。
簡斯丞一身的汗,去了休息室。
觀衆席的嚴兮看見了,趕緊把孟綏而推過去,示意她跟上,孟綏而磨磨蹭蹭,隔着老遠的距離慢慢跟着,貿貿然地上去跟人家說什麽?
她又不是個會聊天的人……
孟綏而一路尾随,等簡斯丞進了休息室,她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終于敲了兩下門,裏面沒有回應,她又敲了兩下,仍是無人應答。
她只好自己開門,進去以後發現半個人影都沒有,接着聽見牆後面裏間有開門的聲音,她想也不想繞過去,迎面撞見一副光裸的胸膛,吓得趕緊滾了出來。
“對不起……”
完蛋!裏面居然是浴室!
唐突了唐突了。
她橫沖直撞去開門,聽得裏面喊了句:“孟綏而?”
孟綏而的手停在了門把上,不多一會兒,簡斯丞已經穿好上衣出來,她感覺整個後背跟通了電似的,汗毛都豎起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
什麽“神情專注,眼神微癡”,她現在連轉身“注視着他”都做不到,剛才差一點就把人看光了,她這輩子只看過老孟的胸膛。
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記憶了。
身後的人問:“你找我?”
孟綏而腦子不夠用,糾結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的時候,他又說話了。
“等我一下,我洗澡。”
說完也不等人答應,徑自拐入牆內。
孟綏而松下來一口氣,找了張椅子坐。
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給自己的眼睛開了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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