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美人計 她聽到如鼓的心跳聲

謝峥遠的臉色并未能被無名手裏提着的燈籠照清,這會兒陰沉着瞧起來十分吓人。

祝暄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臉上的笑容發僵:“侯爺這都能認出我來,果然是……耳聰目明。”

她倒是沒忘上次與這人鬧得不愉快,還有在茶樓裏聽得那個爛段子。

可眼下的情況怎麽看都是她沒理,一個女子穿成這樣還在校場外亂晃,實在是……

有點丢人。

祝暄悻悻想着,已經被那人拎着衣領從柴垛旁給拉了出來。

謝峥遠手上的力道不大,可她這會兒又累又心虛,難免踉跄,方才跌跌撞撞跟出來,一不留神就往人家懷裏紮去——

她本來想躲,卻被一只大手及時給按住了脊背,毫無還手能力,只能乖乖撲進了那人懷裏。

他身上冷冽的木香一如那日在宮中初見,祝暄不有一刻的愣神,便聽得頭頂響起某個帶着冷笑的聲音。

“倒是不傻,知道要用美人計。”

祝暄:“……”

她慌忙從那人懷裏掙出來,一連後退數步:“你……”

正欲發作,她忽想起眼前這人掌管着整個校場,必然能帶她進去,不也免了她絞盡腦汁爬牆的辛苦?

祝暄打定主意,慌忙羞愧地垂下頭,做出一副難得的嬌羞姿态。

“就……就當這是美人計,侯爺覺着可管用?”

這話哪像平日裏對他橫眉冷眼的祝小娘子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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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當即挑了下眉,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問:“你想進去?”

“……”倒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給她留。

祝暄臉上的表情僵住,逐漸不受控制地往奇怪的方向變化。

好在她及時收住,朝那人賠了個笑臉,還豁出去般地伸手扯了扯那人的衣袖,“我只……是想見你。”

“見我?”這話說得謝峥遠來了興致,唇角的弧度越發明顯。

“想見我不去侯府找,偏要換上男裝,不辭辛苦地在晚上跑來校場?”他說着目光在她身上緩慢地兜了一圈,最終定在了某處,“祝小娘子不愧是本侯的未婚妻,竟将本侯的行蹤都摸了個透徹。”

要真是摸透徹了,她也不至于現在被抓了個正着!

祝暄心說,卻已經打定了另一個主意。

她故意腳下一軟,直接朝身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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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人一個箭步上來,當即環住了她的腰。

“侯爺,我……”祝暄話未說完,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那人打橫抱在了懷裏。

耳畔是初春溫熱的風,祝暄聽到如鼓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

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謝峥遠的。

謝峥遠抱着她進了校場,直奔後院自己平日裏辦公的那間屋子。

祝暄但也沒想這麽深入,可那人不由分說便把他抱進了屋裏,還穩妥地擱在了榻上,反倒讓她不知所措。

眼下謝峥遠正露着眉頭看她,似乎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叫太醫來一趟。

祝暄不想将事情鬧大,趕忙示意自己沒事:“侯爺不必擔心,我只是剛才沒站穩,頭有些暈,喝點水就沒事了。”

原本候在外面的無名聽到這話,趕忙要進屋來給倒水,卻見某個高大的身影已然站到了桌邊,拿起個幹淨茶杯給祝暄倒水。

這倒是祝暄第一次見他做事親力親為,望着那人半弓着的背影,不由有些發怔。

這些事在旁人眼裏看來十分新鮮,但謝峥遠卻絲毫沒有察覺,只把水遞給她,轉而叫了無名進來。

“你不必陪我進宮,等她喝完這杯水,就把人送回去。”

“送回去?”

無名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下意識地問道:“送回哪兒?”

祝暄:“?”

“嘁。”謝峥遠低笑了一聲,似乎對無名這個問題很是滿意。

他目光飄向坐在榻上那人,淡淡道:“她若是願意去侯府,我倒也不介意。”

她介意!她不願意!

祝暄恨不得手裏的茶杯朝那人臉上扔去,但礙于此刻自己毫不占優勢,也只能作罷,暗暗咬牙目送着謝峥遠轉身走了。

無名仍舊是在外面守着,祝暄則是捧着茶杯在屋裏思考着對策。

他得想個辦法把人支開,趁機出去找兵器庫的位置。

夜色濃重,無名站在門外仔細留意着屋裏的動靜。

侯爺竟然說了讓他晚些時候送人回去,那他自然要把人給守好了,不能有半分差池。

“砰!”突然有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從屋裏傳來,緊接着便是女子的一聲驚叫。

無名慌忙轉身進屋,便見祝暄蹲在榻邊,剛才她捧着的茶杯已經在地上四分五裂,還有一塊殘骸被她握在手中。

猩紅的顏色順着淌了下來,觸目驚心。

“祝小娘子!”無名慌忙過來查看,祝暄這才松開手,只見掌心一片殷紅。

不知是手心的痛感作祟,還是她當真演技高超,在看向無名的一瞬間,祝暄的眼淚簌簌落下。

“無名……我的手……”

饒是無名見過再多的大風大浪,也沒經歷過眼下這般的事情。

他慌忙拎了卓上的水壺來,用清水替她沖洗手上的傷,就掏出塊帕子簡單系在了傷口上。

“小娘子,屬下這便帶你去找郎中!”

“可我現在走動了。”祝暄望着他吸了吸鼻子,一雙水汪汪的狐貍眼滿是委屈,“你們營中不是有郎中嗎,能不能勞煩你叫他來替我處理一下?”

無名則是真的慌了神,這會兒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忙點頭應下。

“屬下這便去。地上這些東西小娘子莫要再碰了。”

“好。”祝暄乖巧點頭。

待目送着無名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這才擡起另一只手擦掉臉上的淚痕。

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手心是真的疼,可她不這樣也實在支不走無名。

祝暄垂眸看了向已經被簡單包紮過的手,舒了口氣:“謝了。”

校場之後便是營中新兵的住所,再往西南角走,便到了一處偌大的院子。

隔老遠便見那院門上的匾額清晰地寫着“兵器庫”三個大字。

門口是來回巡邏的衛兵,共八人。

各個瞧着都精神抖擻。

祝暄貓着腰躲在一間廂房後,犯了難。

她早該知道兵器庫是軍營之中需要嚴格把守的兵家重地,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就能被她闖入。

只是那麽小一個門竟然有八個人守着,屬實有些小題大做了。

她不住地癟了癟嘴,便感覺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祝暄登時身子一僵,緩慢地轉過頭去——

“果真是你!”殷無霜又驚又喜,險些沒能壓住聲音。

祝暄慌忙過去捂住他的嘴,卻不慎牽動了傷口,不住地倒吸一口涼氣。

“嘶……”

“你的手怎麽了,怎麽受傷了?”殷無霜滿是擔憂地望過來,下意識地想要查看她的傷口。

祝暄連忙把手縮到身後,搖搖頭示意他自己沒事。

“你怎麽在這兒?”她壓低聲音問道。

殷無霜有些為難地笑了聲,“沒……沒什麽,就是想出來歷練歷練。”

他這麽一說,祝暄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這裏的新兵一模一樣。

看來這是纨绔子弟當膩了,想來軍營證明一下自己?

只是這會兒遇見了殷無霜,她怕是不再方便進兵器庫了。

盡管她本來也進不去。

祝暄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擡手去摸自己別在腰間的鑰匙。

心尖一涼,祝暄慌忙垂下頭去找:“我……鑰匙呢?”

“鑰匙?這把?”殷無霜是何時手裏捏了一把鑰匙,正是她原本別在腰間的。

祝暄怔住:“怎麽會在你那兒?”

“我原本就是看有人掉了東西才跟過來,想把東西歸還,誰知竟是你。”殷無霜好像在訴說着一段別樣的緣分,眉飛色舞。

祝暄尴尬地笑了笑,接過東西塞回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好在殷無霜也沒給她繼續尴尬的機會,直截了當地問道:“你來這裏,是想進兵器庫?”

祝暄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頭:“我聽說這裏有很多厲害的兵器,所以想來看一看有沒有我阿爹當年用過的……好拿回去做紀念。”

她忽然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撒謊的水平,畢竟這種話說出來連鬼都不會相信。

殷無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瞧起來确實是不怎麽相信的樣子,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可是你不知道嗎?三年前聖上突然下旨,換掉了校場內的所有鎖,說是為了加固防盜。你手上的那把舊款式的鑰匙已經很少見了。”

這話猶如給了祝暄一個晴天霹靂。

她才剛剛找到兵器庫的鑰匙,卻被告知門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更換了……

一時間她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只怔怔地看着身旁的那人說不出話來。

見她半晌也沒有反應,殷無霜忍不住皺眉頭,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祝暄?你怎麽了?”

祝暄回神,搖頭:“沒事。”

“祝小娘子?”無名的聲音忽地從身後傳來,兩人一同回頭看過去。

無名繃着臉色看過來,目光直接略過了一旁的殷無霜。

“小娘子,你手上的傷口還沒有好好包紮,會感染化膿的。請随我回去吧。”

來得正是時候。反正她現在也知道自己進不去兵器庫,還不如趁機擺脫了殷無霜。

祝暄心想着已然答應了一聲“好”,正準備走過去,卻被某人叫住了。

“我有話想問你。”殷無霜定定地望着她,眸中的情緒複雜。

祝暄大概能猜到他要問什麽,卻還是站定了腳步,等待他的下文。

不為別的,只為在今天把話說明白說清楚,免得以後麻煩。

“若你不曾與平遠侯有婚約,是否會在京中尋一位自己喜歡的人相嫁?”他問。

祝暄:“這是自然。”

如果能夠有選擇,她當然想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不是讓自己的婚姻成為單純地将兩家人聯系起來的工具。

那人似乎笑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禦書房內,茶香溢滿了整個屋子。

坐在桌案前的那人從摞成小山一般的奏折中擡頭,看向身旁垂眸替自己研墨的謝峥遠。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黎慷感嘆一句,撂下了手裏的朱筆。

“朕記得你回來的時候,還是冬日。那天下着大雪,你向朕求了與祝家小娘子的賜婚。”

謝峥遠手上的動作一頓,應到:“如今都已入春了。”

“所以你想何時成親?”黎慷垂眸抿了口熱茶,并未看他。

伴君如伴虎,謝峥遠心中自然清楚。

眼下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微臣知聖上是怕我負了祝小娘子,聖上多慮了。只是如今時機還不對,倒也不急。”

黎慷擱下茶盞,嘆了口氣。

“你們兩個,一個是朕疼愛的外甥女,一個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自然希望你們早些結合,也好能安撫朕那可憐表妹的在天之靈。”

“是。”

“暖暖若是不想嫁,你也不必太在意。”皇帝又提起朱筆看向桌上的奏折,“女子都是這般口是心非,待成婚之後你好生哄着她,寵着她,便也罷了。”

謝峥遠笑着點了點頭,并沒說話。

他明白黎慷的意思,他又何嘗不想早日把人娶到手?可他也有顧慮。

有些事情總要先弄明白得好。

屋裏默了半晌,才聽得皇帝淡淡開口:“除此以外,朕還有一事要交付于你。”

“聖上吩咐。”

“朕有一件東西落在了将軍府。是許久以前的事了,不那麽好找,但交給你,朕放心。”

“不知是何物?”謝峥遠擡眼,對黎慷那雙幽深的眸子。

“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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