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兄長 狐貍遲早會露出尾巴
氣氛微冷的禦書房內, 祝暄跪伏在地上。
“聖上明鑒。我阿爹對聖上忠心耿耿,與阿娘更是恩愛非常,府中連一個小妾都沒有過,如何會有什麽私生子?”
黎慷走過來扶她:“暖暖, 你先起來。”
“聖上……”
“起來聽朕說。”皇帝語重心長。
祝暄只得乖乖站起身來, 遮在袖裏的手緊攥成拳。
方才被劍柄磨紅的掌心此刻已經起了水泡, 碰到時鑽心地疼。可她只緊咬着牙關, 沒出半點聲音。
“這人是前幾日到京的,那會兒你尚在病中, 不便告訴你。”黎慷走回到桌案前坐下,垂眸并未看她,“那個孩子叫文曜, 比你大五歲,是岐州人。”
祝暄聽他這話不由皺眉。
岐州是祝家老宅所在的地方,祝暄在父母過世後被方伯逼着去查家族財産時,見過幾張房契和地契,地址就是老家岐州。
“朕派人去查過了,他的母親陳氏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但曾是你父親的青梅竹馬, 兩家口頭上曾有過婚約。但因為你父親當年帶兵去了邊境,兩年後又直接回京述職,受封大将軍, 之後再沒回過岐州, 與陳家也就斷了聯系。”
祝暄雖然對皇帝的話并不全信, 但也不由心尖一顫。
“所以聖上的意思是……”
“他人都來小半月了,一直住在外面說不定還會傳出去什麽不得體的話。不如你在府裏給他安排了地方,先住下。”
“……”祝暄垂下頭沒再說話, 良久。
禦書房裏的氣氛幾乎快要凝固,她才躬身朝着坐在案前的那抹明黃色身影行了一禮:“祝暄明白了。我這便去為陳公子安排住處,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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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瘦的背影出了禦書房,卻不曾見着身後那人唇角勾起的弧度。
茗喜因為不放心主子的情況而跟進了宮裏,這會兒正守在禦書房外。
見祝暄白着臉色出來,慌忙上前去扶,“姑娘,怎麽樣?”
同樣守在門口的內侍官也跟着迎過來,“姑娘出來了,奴才這便安排轎辇送姑娘出宮吧。”
祝暄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有勞內侍大人。”
茗喜還想再問,卻被拍了拍手示意噤聲。
她這才明白主子的意思,扶着祝暄上了轎辇,一路跟在旁側,直到出了皇宮的大門。
将軍府的馬車等在門口,同樣等着的,還有那個眉眼看起來與她阿爹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
見到祝暄從轎辇下來,他便快步湊過來:“妹妹,我來接你回家。”
“你是誰啊?将軍府的親戚也是你能……”茗喜氣不打一處來,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被祝暄握住了手腕。
她表情淡淡的,語氣也是不冷不熱:“有些話不便在外面多說,陳公子且先随我回府吧。”
那人卻顯得十分激動:“好!我都聽妹妹的!”
岐州偏遠,祝家現在早就已經沒人住在那邊。他們這一脈的旁支也都死的死亡的亡,不然祝暄也不會只能獨自守着偌大一個将軍府。
但若要是硬給她塞進一個哥哥來,她也是不願意的。
且不說這人到底是不是祝家的血脈尚未可知,即便是祝家的人,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進京來認祖歸宗?
眼下正是祝暄孤立無援的時候,接連受傷中毒,關于父親的死她所知道的線索不多,又時刻想着退了與謝峥遠的婚約……
這一切不得不讓她多想。
好在陳文曜也算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從見到祝暄開始,除了一句兩句的“妹妹”叫得讓人膈應以外,再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甚至比祝暄想象中的要好相處得多。
馬車停在将軍府門口,祝暄撩開車簾,便見一只黝黑的手伸到跟前。
她秀眉微皺,便聽得茗喜的聲音:“這事就不勞煩公子了,奴婢還活着呢!”
祝暄看得出她是真的不喜歡陳文曜,正好自己也不便開口說什麽過分的話,也就沒管。
給他點下馬威也是好的。
眼下茗喜扶着祝暄下了馬車,就見陳文曜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腦袋站在一旁。
她直接叫了方伯來給人安排住處,又叮囑要離暖香苑遠一些。
畢竟她尚未出閣,雖在名聲這方面早已沒什麽顧忌,但到底整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地也會讓人不爽。
眼瞧着方伯帶人走了,祝暄這才松下口氣來。
……
暖香苑裏今日格外沉悶,不知是陰天的緣故還是怎麽,總之讓人心裏頭不舒服。
茗喜端了盞茶進屋:“姑娘,方伯說人已經安置好了,等姑娘示下。”
祝暄低頭瞅了眼正在給自己挑手心水泡的桃喜,淡淡道:“安置好了就行,一切都按照給我的去給他安排。再挑幾個得力的過去照顧,別讓人亂跑。”
“再讓方伯晚飯時候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茗喜答應着去外面将話傳給了方伯,回來見桃喜已經在給主子包紮完,端着東西往外走。
待人出了外間,她才湊過去問:“姑娘何苦要帶人回府……是聖上吩咐的?”
祝暄沒說話算是默認。
當時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并不是不知輕重沒有眼力見兒的人。
聖上說他已經派人查探過陳文曜的身世,那便是擺明了要讓她把人收下。
之後不管是她拒絕還是再去查,都是對皇命的懷疑,是忤逆犯上。
就這一條,就足以讓她命赴黃泉。
她又不傻,自然是假意将人收下。
只要是有目的在身,就遲早會露出馬腳,她只要将人看住了靜待即可。
“可是姑娘,若到時候聖上要讓您将人錄入族譜,又該如何?”
“不會的。我不可能讓他上祝家的族譜。”
除非阿爹死而複生,親自來認這個兒子,否則她絕不會松口!
這不僅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阿娘,為了整個将軍府。
祝暄捏了捏眉心,只覺得疲累得睜不開眼,“茗喜,我乏了,想睡會兒。”
“好。姑娘睡吧,奴就在這兒守着。”
“恩。”
北境,嘉垅關。
房間裏彌漫着血腥味,床頭擺着的熱水都被染成了紅色,因着熱度讓血腥味蔓延得愈發迅速。
男人蒼白着臉色将嶄新的繃帶纏住傷口,不過片刻便又滲出血色來,一圈一圈地纏着,直到瞧不見血了才罷休。
“嘶……”
房門被人輕叩了兩下,無名的聲音響在外頭:“侯爺,我進來了。”
謝峥遠眼皮都沒擡,只将內衫穿上,垂眼去系衣襟處的帶子。
無名将收到的信遞過來:“侯爺,上京的消息。”
“讀。”
“岐州陳文曜入京,入住将軍府。”無名逐字念了,又将紙條展開遞給謝峥遠看。
謝峥遠眉頭緊皺:“岐州,姓陳?”
“侯爺,方才參将和副将請您去前廳一起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無名說着,按照以往的習慣将紙條放到燭火上燒成灰燼,又回過身來替主子收拾方才的熱水盆和藥具。
謝峥遠繃着臉半晌沒說話,直到無名收拾完了才沉聲開口:“叫上殷無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