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耍你的
這天,心月在景區外面等客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說話的人是盧菲,她說需要用車,請心月幫她搬東西回學校,可以聽得出她此刻心情不佳,說話都沒好氣。
應該是小情侶之間鬧了別扭正在吵架呢,心月這麽想着,也就不打算去招惹麻煩了,委婉拒絕說她現在在的地方比較遠,如果時間緊的話還是建議直接打車方便些。
誰知盧菲竟十分堅持一定要心月去接她,“我已經搬好東西了,就在大樓下面等你,上次你停車的那個出口。”
等心月趕到時,已經是四十分鐘後了,她遠遠看到盧菲正坐在一堆行李上左顧右盼,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
心月把車停在靠近盧菲行李的地方,見盧菲臉色不好,也就不多寒暄,只是下車和她一起裝行李。
這時突然開過來了一輛大理牌照的奔馳車,就停在他們旁邊的車位,車上下來一個戴着遮陽帽和墨鏡,衣裙豔麗,塗抹着紅唇的婦女,她顯然是認識盧菲的,直接走過來訝異地說:“姑娘,這麽多行李,你這是要搬走呀?”
盧菲顯然沒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遇到趙齊的媽媽,她本就陰沉的臉色又平添了幾分尴尬,只能盡量禮貌地回答:“嗯,阿姨,你好。”
“怎麽突然就要搬行李啦?趙齊去哪兒了,怎麽不來幫你?打他電話也不接,真是的!”
“我們分手了,我要回宿舍去住,上課也方便點。”盧菲把話說得輕松爽快,仿佛不把分手當回事。
聽完這話,趙齊媽媽也不好多說什麽,眉頭緊皺着尴尬地感慨:“呀,這事鬧的。”
“沒事的阿姨,我們是和平分手,對了,您送的項鏈我留在我住的那個房間的床頭櫃上了,但是裙子穿過了沒法還,您挑個禮物吧,我也送您一份。”盧菲的語速很快,語氣生硬,顯然是在壓抑怒氣。
“送你的哪能往回拿,你不嫌棄我選的東西過時就好。我看你們小孩之間吵架也是一時的沖動,過兩天就好了。”趙齊媽媽說。
盧菲梗着脖子搖了搖頭,顯然并不認可趙齊媽媽的話,但她不想多言,繼續埋頭收拾地上的小件行李。
趙齊媽媽又安慰說:“等我勸勸他,他脾氣是壞,我讓他跟你道歉。”
盧菲一邊麻利地裝行李,一邊回答:“不用了阿姨,真的,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他愛找誰就找誰吧,跟我沒關系,不用再多說了。”
“阿姨您去忙吧。”盧菲顯然不願再和趙齊媽媽說話,表情和聲音都透着冰冷。
趙齊媽媽嘆了口氣,轉身回到車子旁邊,攙扶副駕駛位坐着的男人下車。
男人戴着口罩,大熱天也還穿着棉衣棉褲,腳步沉重而遲緩,顯然是在病中。
他應該就是趙齊的父親。
心月冷眼旁觀,看着兩個緩緩朝公寓大樓走去的背影,心裏忍不住又翻湧起一陣陣惡意。
——趙繼新頭發都快掉完了,跟個老頭一樣,果然是病得快死了吧!活該!
——賤女人一把年紀了還穿得那麽花枝招展,還想勾引別的男人嗎!
——狗男女站一塊真像兩代人,早晚人死了,姘頭肯定要跑。
盧菲自己裝好行李把後備廂門蓋上,見心月一動不動地站着,表情陰森森的很古怪,喊了幾聲人都沒反應。
她只好上前拍了拍心月的肩膀,問:“你怎麽了?”
心月被吓得打哆嗦,一轉身眼神裏的怨毒來不及收回,盡數被盧菲看到了。
“好吓人!”盧菲下意識地做了個防備動作,雙手護在胸前,把心裏想的直接說了出來,“你的眼神好可怕。”
心月低頭躲閃,一語不發地坐回車裏。
她自己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不能控制住對父親的恨意。甚至,這種仇恨在見到本人的一瞬間暴漲數十倍,幾乎将她的理智湮沒。
趁着盧菲還沒上車,她撩開袖子狠狠地抓了幾下自己的手臂,因為指甲剪得幹淨,手上的皮沒破,只留下三道紅白不定的抓痕,瞬間熱辣辣地腫了起來。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控制不住手臂的震顫。
盧菲坐進車裏,注意到她打火的手在抖,吃驚地問:“大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手怎麽抖成這樣子?”
“沒有病。”心月立即否認,順勢活動了一下手腕,把手緊緊抵在腿上,眼睛避開盧菲看向別處。
她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嚴厲了,怕得罪盧菲,又溫言解釋:“對不起,我有點低血糖。”
“哦,我知道,我們班有個人不吃早飯也會這樣。”她從包裏翻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心月,“吃巧克力可以很快補充糖分。”
“謝謝”,心月接過巧克力大口地吃起來,她有意把臉用力側向窗外一邊,一只手握成拳狀抵住臉頰,十分迫切地想從盧菲的目光裏逃走。
盧菲不知道自己也是讓心月焦慮的原因,她看着心月止不住發抖又十分自責的樣子,心裏泛起一些同情,她柔聲說:“再喝點水吧。”
心月的保溫杯就放在一旁,盧菲幫忙擰開蓋子,誰知裏面是黑黢黢的中藥,她忍不住把杯子拿遠了些,驚呼:“這是啥呀,太難聞了。”
“是我吃胃病的藥。”心月平靜了一點,但仍然抗拒與人眼神接觸。
“哦,你車上沒水嗎?”盧菲問。
“不用了,我把你送到學校就回家了。”心月說。
盧菲堅持要去買水,“你等一下,我去買水。”
“真的不用了。”心月話還未說完,盧菲已經下車了,她趁着沒人,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這時候只有疼痛能讓她冷靜下來。
盧菲回來的時候給心月帶了一個面包,“吃點東西先墊墊,低血糖不能餓肚子。”
心月不想多說話,順從地接下面包,就着水很快吃完,她毫無感情地表達了感謝:“你太好了,謝謝你,我們走吧。”說完就要啓動車子。
盧菲制止住她,說:“要不你再歇歇吧,不行我先陪你去附近的診所看看,你的臉又黃又白的,有點可怕,嘴唇都青了,肯定是生病了。反正我今天也沒課,不着急的。”
“沒事,我已經好了,我心裏有數,真的。”她手上的顫抖在不知不覺間停住了,盧菲便依了她,不再勸說。
車裏坐着兩個悶聲不語的人,各有各的煩心事。
等車子在女生宿舍樓下停妥當後,盧菲讓心月先別下車,她有話要說。
“大姐,我今天叫你的車其實是有別的事情要告訴你?”
心月問:“什麽事?”
盧菲:“我勸你以後離趙齊還有他們宿舍那夥人遠一點吧,他們不是什麽好人。”
心月一臉茫然,不明白盧菲說這話的意思。
趙齊已經很久沒聯系過她了,他宿舍的其他人也只是偶爾遇到時會點頭打個招呼,根本不熟。學校門口的車太多,經常被保安驅趕,她現在更多的是在景區外面等客。
盧菲長舒了一口氣,“我就全告訴你吧,算做好事了。”
她盯住心月的臉,說:“趙齊撩過你,對吧?你還和他出去玩過,是不是?”她的語氣像質問又像是嘲諷。
心月一下子防備起來,臉上柔弱哀怨的神色褪去,露出冷漠偏執的表情,眼神也變得淩厲冰冷。
“趙齊他們宿舍的人玩真心話大冒險,打賭看誰能把你搞定,他舍友不是約你出去吃飯嗎,你沒去,所以那個人輸了,請我們吃了頓火鍋。還有一個不是他們宿舍的,只是一起玩的人,就是約過你車的那個黃毛,他跟你表白,說對你一見鐘情,你直接把人拉黑了,那個人也輸了,也請了一頓飯。後來趙齊約你出去,你就去了,他的舍友們又輸了,又請我們吃了一頓飯。”
“聽明白了嗎?他們在玩你呢,跟你說過的話會全部截圖放在群裏,我們都看得到,他們還偷拍了你的照片,對你品頭論足,說你…”
盧菲不敢再說下去,收回了與心月對視的目光,她感覺到對方內心的憤怒,一想到這也算得上是對趙齊的報複,她又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心月垂下眼眸,整個人像被冰凍住了一樣。
盧菲繼續說:“其實,他們那夥人就是覺得你長得還行,看起來人又老實,一個個撺掇着想逗你玩呢,私下說的葷話我就不告訴你了,反正挺惡心人的。”
她有意用這樣的話語刺痛心月。
盧菲一直不喜歡心月,因為在她剛剛對趙齊心生好感的那天,幾個同學開玩笑說路上有個長頭發的翹臀美女,要派個人去看看正面長得怎麽樣,這活被趙齊攔下,他不但讓大家看到了那個美女的正面,還要到了美女的電話。
後來,盧菲與趙齊确定了戀愛關系,她查看過趙齊和心月的聊天記錄,雖然很多暧昧的話都可以理解為惡作劇的一環,但她不希望趙齊再和心月有聯系。
她沒有逼迫趙齊删掉心月的聯系方式,而是在決定搬去趙齊家住的時候要求讓心月來當司機。
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從心月的姿勢和表情裏看出她是個敏感而缺乏自信的女人,這種內向導致的貌似溫柔,或許容易迷惑男性,但盧菲這樣的聰明女孩總能洞察其他女人內心的秘密,她知道怎麽做最能擊碎競争者的自信。
“趙齊還在追我那會,我們鬧翻過一次,他馬上就發了你們倆出去玩的照片,目的就是想氣我。我真是呵呵了,他這人就愛搞這種小把戲,自己為是,喜歡操縱別人的情緒,其實他不就是個小肚雞腸的玩意兒嗎,仗着那張臉還能看,到處釣女人,其實那人爛透了一無是處,我真的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上他。”
盧菲越說越憤怒,“就今天以前,我還沒跟他正式分手呢,他就一天天地和人聊騷,居然還玩視頻那個,也不知道約過幾回了,髒死了!”說完她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在兩次長長的深呼吸後,盧菲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她刻意轉頭觀察了一下心月的表情,只見對方臉色煞白,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像快要溶解的蠟像一樣,腦袋和肩膀都塌了下去,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可怕。
突然,外面有個帥氣的男生敲了一下車窗,盧菲對心月說:“大姐,開一下後備廂,我朋友來了。”
心月沒有下車,等男生把東西都搬到宿舍樓前的臺階上後,她也不等跟盧菲打招呼就準備走了,盧菲從宿舍樓裏出來,趕忙上前攔住車,問心月要多少錢的車費,心月說不用了,盧菲卻堅持要給,剛好錢包裏有三十五塊的零錢,就全部拿出放在了副駕駛座位上。
盧菲隔着車窗再次勸說:“姐,我跟你說這些不為別的,就是看不慣他們耍你,我覺得你不像是那種亂來的人,所以好心提醒,要是哪天趙齊裝得特可憐特認真地說他喜歡你什麽的,可千萬別當真,他就是那種一時興起就想得到,得到了又不珍惜的人,天天搞冷暴力,真的,愛誰誰吧,這回栽我認了,以後見着那瘟神躲着走。就這樣!”
“你真的是個耿直善良的好人啊!”心月這樣想着,嘴角扯起一絲笑容,眼睛變得濕潤而明亮。
她做出了不以為意的表情,故作輕松地笑着說:“哈哈,你們現在這些小孩太會玩了,鬼精鬼精的,我謝謝你啊,以後是要注意點的。”
“那你忙着,我走了哈,再見。”心月是笑着與盧菲告別的。
--------------------
作者有話要說:悄悄問一句,除了審查員還有小夥伴看這篇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