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恨和複仇

此刻,心月的精神世界處于一種異常安靜的狀态中,似乎被人愚弄取樂這件事沒能傷害到她,她對趙齊早沒了那種可笑的幻想,一直以來,趙齊的性格和品行心月多少也能感覺出一些問題,他們并不是一路人。

不知道要去哪,她就順着心意開車,車子最後停在了趙齊的公寓樓下。

心月敲響了趙齊家的門,她的太陽穴因為緊張而突突地跳動着,在敲門之前她沒有想好要做什麽,但在敲門的一瞬間她就确定了目标,她要找趙繼新和那個女人當面對峙,她要讓趙齊看清他父母的本來面目。

為此,她已經做好了當潑婦罵街的準備,她要讓這兩人的寶貝兒子知道,他媽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他爸是薄情寡義的出軌男,是把大活人逼瘋逼死的罪魁禍首!

趙齊開門了,他頭發蓬亂,像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看到敲門的人是心月後他顯然很意外。

“是你,有什麽事嗎?”也許是剛剛分手争吵過,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心月瞟了一眼他身後,感覺屋裏很安靜,好像沒有其他人在。

“我…我剛剛幫盧菲搬東西,她的這個落在我車裏了。”心月從夾克衣兜裏掏出一張名片,那是一個房産中介塞給她的,此刻被當成了一個借口。

“哦。謝謝。”趙齊接了過去,随意看了一眼,顯然是感覺心月的舉動有些奇怪,但他沒有深究。

“你要進來坐一會嗎?”趙齊問。

心月:“你爸媽在嗎?”

趙齊明顯地怔了一下,搖搖頭,大概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不算熟悉的人會問這個問題。

“他們不住這邊。”趙齊補充說。

心月的一腔怒火找不到發洩點,瞬間蔫了,她不死心地試探:“我剛剛幫盧菲拉東西的時候看到了兩個人,還以為是你爸媽呢。”

“哦。應該是的,但他們上來沒多久就走了。”趙齊恹恹的,顯然沒有什麽聊天的興趣。

心月忍不住旁敲側擊:“你爸挺像我們村上的人。”

“是嗎?真有這麽巧嗎?”趙齊問。

趙齊看出心月很在意這件事情,又說:“我晚點要去醫院陪護,幫你問問看。”

“你爸病得很重嗎?”心月問。

趙齊嘆了口氣,“嗨,怎麽說呢,腫瘤轉移了,差不多又得化療小半年。”

心月看出他神色如常,應該确實不知道父母從前的是非恩怨,她也沒有什麽理由再閑聊下去,只好先行離開。

回去的路上,心月把車開得飛快,整個人混混沌沌的,熾熱的報複心冷卻下來後她又開始反思:“算了!人家都病了,你再去鬧又有什麽意義呢。這麽多年不都過去了嗎,何必再去找麻煩!”

她不知道要怎麽發洩心中郁積的憋悶和憤怒,煩躁的情緒壓迫着她的神經,讓她無法正常呼吸,以至于連開車的手都在顫抖。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嘶吼:“趙繼新以為不讓他兒子知道我的存在,就能把做過的惡事一把抹去嗎?他想得好美!”

憤怒和屈辱感沖擊着心月可憐的自尊心,她自小以來遭受的委屈和不公一樁樁、一件件在腦海裏浮現出來。

她想起二叔一家打了媽媽,自己也被他們扇過耳光,他們還不經允許就住進了媽媽的房子!媽媽為什麽氣瘋了,因為奶奶欺負人,把地全部分給二叔家!因為他們一家人偷偷摸摸和小三、私生子搞家庭聚會,把媽媽和自己當仇人看!

她想起自己一直是被欺負的那個,村裏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從不放過她,帶着虛僞的同情,嚼舌根說:“她媽是個瘋了的,跳水死求了,她也是個不簡單的,妖裏妖氣,哪個曉得在外面做什麽…”

她想起這些年自己四處打工受的氣、挨的罵,被人毆打欺辱到精神崩潰,兩年不敢出門,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關心過她分毫。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一直淌到脖子裏,将T恤的領子浸濕了一片。

心月的鼻子不通氣了,只能張開嘴大口呼吸,她喉嚨裏的嗚咽聲随着呼吸一點點擠出來,像即将溺死的小貓在哀叫。

她想象着父親、那個女人、趙齊就在面前,于是開始了無聲的控訴。

有沒有人考慮過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關心過我,你們是誰啊,怎麽老是欺負我!

你們有錢,你們過得好,好房子住着,好車子開着,你們看不起人!

你們就顧着自己,把別人都毀死了!

趙齊 ,你們一家人個個是害人精,你爸媽把我媽逼死了,你個小雜種還把我當猴耍,不是故意要釣我嗎,不是要拿我尋開心嗎?!我陪你!

此刻,她比人生中的任何時候都更想報複他們,想讓他們也難受一回。

心月猛地調轉車頭,又回到趙齊家,急迫地敲開了門。

趙齊的表情很不耐煩,見又是心月,疑惑地問:“還有什麽事嗎?你又怎麽了?”

心月一雙美麗的、濕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趙齊,攫住他的眼對視起來,且有意地閃動着無辜、純潔的眼神,在感覺到他的情緒松弛下來後,心月啞着嗓音問:“你和盧菲分手了,是嗎?”

趙齊吸了一下鼻子,皺着眉頭,顯然不太想讨論這個話題,他随意點了一下頭,像賭氣一樣說話:“是,分了。”

“怎麽了?”他又問。

“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心月把話說得自信從容,嘴角揚起笑容,可眼睛裏的傷悲卻無法掩住。

趙齊聽到這話,難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睛,“啥?”

心月把話複述一遍:“我說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趙齊的眼神玩味起來,往後抓了抓頭發,聲音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先進來吧。”他說。

“啧,你怎麽會突然這樣講?”趙齊不可思議地笑着看向心月,看起來他非但不讨厭心月的表白,甚至還感覺愉悅。

心月淡淡反問:“你不喜歡我嗎?”

對方的眼神不自覺地掃過她豐盈窈窕的部分,停留在她姣好妩媚的面孔上。

“不是,我沒想到你文文靜靜的一個人,平時跟你說個話你都害羞,現在居然這麽奔放,着實有點驚到我了。”

心月頭一偏,繼續笑着看他,想要個明确的答複。

趙齊眯着眼睛想了許久,才說:“其實,我和盧菲有點誤會,我們吵架了,但…應該還不算分手。”

心月大失所望,臉色瞬間黯淡下來,說了句——“哦,是嗎。”轉身就要離去。

趙齊趕緊叫住她:“哎,先別走!”

心月背對着他站住。

“你認真的嗎?”趙齊試探地問:“不是耍我吧?”

心月沉默着,感覺到身後的人在靠近,她等着對方的動作。

餘光所及,鞋櫃上的遙控器被拿走了。

“我看你在流汗,坐下吹會風吧,外面熱。”他這樣說着,打開了客廳的立式空調,一陣涼風從心月背後吹來。

心月依言坐回沙發上,趙齊給她遞來了一瓶冰凍過的蘇打水,瓶蓋已經擰松了,心月接過來一飲而盡。

“還要嗎?”趙齊問。

心月搖頭。

“盧菲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趙齊問。

心月警覺地盯了他一眼,反問:“說了什麽?”

“她之前不相信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我擔心她找你麻煩。”趙齊又問:“她是不是跟你說難聽話了?”

心月:“沒說什麽。”

趙齊:“那還好,她這人疑心重,總懷疑我劈腿。”

“那你劈腿了嗎?”心月問。

“根本就沒到那地步!”趙齊給自己點了根煙,吸了兩口,想了想,又補充說:“誠實地講,我只是沒有拒絕找上我的女人,我不想傷害別人的自尊心啊。”

心月在對方的目光裏低下了頭,她感覺全身虛脫,沒有精力再糾纏了,于是起身朝門口走去。

趙齊沒有再挽留她,只是無力地辯解了一句:“哎,姐,別多心啊,我不是說你。”

電梯裏,心月痛苦地捂住臉跪坐在地上,她自言自語:“我這是怎麽了,鬼迷了心竅說出那樣的話,不要臉啊,送上門的人家都不要!不如死了去吧,不要臉的!爛貨!”

在她臨時起意的報複計劃裏,以為和趙齊成為戀人這一步應該不難達成,她知道自己不醜,也感覺得到至少從前趙齊對她是有意思的。只要趙齊敢答應,她就會挽着他的手出現他爹媽面前。

她痛快地想象,到那個時候,趙繼新和他姘頭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而趙齊這混蛋,也會得到懲罰,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她母親掠奪來的一切財富和幸福。

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趙齊似乎不是色膽包天到沒原則的那種人,而心月顯然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她羞愧難當,恨不得當衆掌掴自己。

回去的路上,她把車子開得飛快,甚至闖了紅燈,兩年前那種全身虛空仿佛靈魂出竅,煩躁到想死的病感又找上她了,她只想盡快回到住所把自己藏起來,說什麽也不能讓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瘋出醜。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焦慮感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經,從心理到身體,她只覺得身體裏滿是沒有形體的小蟲子,自頭頂到腳底爬得滿滿當當的,它們在皮膚下面、血管經脈、骨頭縫隙中橫沖直撞,窸窸窣窣地快速爬動着,由此帶來的瘙癢和煩躁是無法排解的。

心月一只手控住方向盤,一只手不斷地抓撓着頭皮、臉部和手臂的皮膚,留下一道一道的紅痕。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卻仍然感覺胸口悶痛,呼吸道緊張,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了咽喉。

“怎麽辦啊,我快死了!”

她發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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