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找上門
心月下定決心與何俊江切斷所有聯系,在被拉進黑名單後,他曾用其他號碼打來電話,想約心月見面,可心月對他只剩下厭煩,她諷刺地問他是不是又想女人了,難道當她是免費的小姐。
何俊江問心月又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對他說難聽話,還自以為善解人意,說會給心月一些時間,不逼她做任何決定。
相對于心月的憤怒失态,何俊江顯得沉穩多了,他沒有情緒的波動,說話的語氣和緩,像照顧不講道理的小孩,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他越是這樣講話,心月越是恨他,這恨意越來越強烈。從前心月覺得他這樣成熟穩重的性格很有魅力,可現在她只感覺到寒心,男人的确可以占盡一切然後全身而退。
最後,心月故作輕松地告訴何俊江,說自己已經玩夠了,現在一想起和他有過這段關系就惡心得睡不着覺,吃不下飯。
厭惡一個人很容易,不僅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更多是為了那些身體上的疼痛和委屈,她感覺自己被人玩弄了,卻無法把這些私密的痛苦攤開來給人看。
心月這個人是不聰明的,為人處世又偏激,她當時糊裏糊塗地升起一腔熱血,覺得自己被人珍重,要好好報答才是。事了後又覺得不過如此,懷疑被人玩弄利用了,丢了臉面,一定要報複回來,哪怕只是臭罵幾句,也要叫那人難受一下。
這次吵架以後,何俊江就再不聯系心月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心月費心制造的醜聞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效果,父親和那個女人都沒來找她的麻煩,沒有看到他們羞愧悔恨、痛哭流涕的樣子,心月感覺很遺憾。
還有他們的兒子趙齊 ,竟然也像無事發生一樣不做任何反應,他沒有給心月打過電話,沒有發過信息,心月覺得很奇怪,他難道都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當然,心月不會主動聯系他們,那會顯得她太着急,太在意他們了。
入冬以來,心月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因為長時間的感冒引發了呼吸道感染,她每天鼻子塞得呼吸不暢,又一直咳嗽,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
因為很久沒有收入,信用卡也已經逾期很久,她連平時吃飯、買藥、買生活用品都只能點外賣,在借貸平臺消費,通過一些網絡平臺的貸款拆東牆補西牆維持生活。
她也不是不想振作精神去跑車掙錢,可運氣實在不好,短短一兩月間,車子壞了好幾回,連着修大燈、修儀表盤、修輪胎、換電瓶,又常常去看病買藥,賠出去了四五千卻只賺回來了幾百塊錢。她急得焦頭爛額,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眼前的困境。
一個冷雨天,戴靜來到心月的住處,斷斷續續敲了二十分鐘的門,卻一直沒人應答。戴靜知道心月就在屋裏,因為樓下就停着她的車,她沒道理在這種天氣步行出門。
在戴靜準備離開的時候,門開了,心月把自己藏在門後,只露出半個身子,冷冰冰地對戴靜說:“你找我呀?”
戴靜發現心月整個人的精神狀态極其萎靡,說話時眼睛低垂,像是不敢看人,更讓人意外的是,她的穿着非常臃腫、邋遢,外套裹着外套,T恤套着T恤,頭發也亂糟糟地貼着頭皮,看得出很久沒洗了。
戴靜有些生氣地問:“你在啊?我敲了半天的門了你怎麽不應吶?”
“我睡着了,剛醒。”心月小聲回答,聲音喑啞。
“你這覺睡得夠沉的。”
戴靜說着就要進門,心月把門開大了些讓她進去。
屋裏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實,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戴靜聞到一股難聞的馊臭味,像是混合着汗液與變質食物的味道。
她順手打開燈,看到屋裏極其糟糕的衛生狀況,各種吃剩的飯盒擺滿了桌子,連地上都是,有的剩菜剩飯都長黴也沒收拾,沙發上堆滿了髒衣服,地上随意扔着些衣物和垃圾,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打掃了。
戴靜忍不住問:“你怎麽不打掃一下,把屋子放那麽亂。”
心月還站在門邊,弓着背縮着肩顯得很是消沉頹靡,她看起來瘦了很多,但臉卻是浮腫的。
“待會掃。”心月敷衍地回答。
戴靜在沙發上扒拉出一個位置,在坐下的一瞬間,她終于知道那股馊味是哪來的了。這沙發上的一堆髒衣服裏有個睡窩,毛毯是被掀開的,隐隐還透着熱度。難以想象心月就睡在這堆髒衣服裏隔着窗戶聽她敲了這麽久的門卻不發一言。
戴靜看向仍呆在原地的心月,問:“你怎麽不進來,站在門邊做什麽?”
心月也不關門,緩緩走到沙發的另一側坐下,把自己縮在角落裏,離戴靜遠遠的,牆櫃的陰影覆在她臉上,讓人看不清表情。
“小月,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麽不說話。”戴靜疑惑地問。
心月撓了撓頭發,搖頭說沒有。
兩人沉默而對,外間的雨聲嘩啦啦地響,門外湧進來的冷空氣攜帶着雨中的清爽味道,沖散了房間裏的濁氣。
戴靜拿出手機,不動聲色地調開相機,對準心月的方向開始錄像。
戴靜:“小月,我來找你是想問你點事情。”
心月:“什麽事?”
戴靜:“你跟何俊江現在是什麽關系?是情人關系嗎?”
聽完這話,心月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戴靜的表情,又趕緊低頭躲開對方的目光,在不安地思索過後,她選擇矢口否認:“沒有,不是。”
戴靜發出一聲輕笑,語氣漸變得嚴肅:“你別騙我了,我也不是平白無故來找你的,你們的開房記錄我都有,什麽雲山溫泉酒店1109,廊灣夏日704,鳳凰谷農家樂的201,有你的身份證登記記錄,還有你們進出酒店的視頻,這還都是查得到的地方。查不到的,比如你家這裏,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心月被吓得哆嗦起來,腦袋開始嗡鳴,她緊握着拳頭,牙齒打顫,死死地盯住戴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戴靜繼續說:“我想我也沒有得罪過你,你沒工作我還給你安排了工作,破格錄用,工資也給得你高高的,真的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吧,你為什麽要破壞我的家庭,和我老公搞在一起呢?”
心月突然大聲喊叫起來:“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走!”
她被戳破了秘密,惱羞成怒,不甚有底氣地沖到戴靜面前,試圖把她趕出屋去。
戴靜卻是面不改色,冷靜地說:“你先別激動,我又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心月還大口喘着氣,她雖然憤怒,眼神卻不敢看人,只心虛地低垂着躲避,任幾粒大大的淚珠滾落。
戴靜稍微站得遠了些,仍把手機握在身前悄悄拍攝,她冷冰冰地說:“我告訴你,我這人,拿得起放得下,你和何俊江搞地下情,我不在乎,我甚至可以成全你們,馬上和何俊江離婚,但現在是他何俊江不同意離。你真該好好勸勸他,既然你們兩個舊情複燃,情投意合,他又何必天天回去跟我和我媽擺臉色呢,吃着我媽做的飯,穿着我媽洗的衣服,成天地把自己當大爺,當甩手掌櫃,什麽都不付出,還什麽都想占着,一點不放手,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我和他沒有關系,你要說自己去跟他說。”
心月一字一頓,呼吸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不穩,說到最後,她的語調陡然升高,咬牙切齒,臉上表情猙獰。
戴靜冷笑一聲,諷刺道:“哦,曉得了,你們是串通好了是不是,把我逼走,你就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錢,你他媽想得倒美!”
對方好整以暇,心月卻越來越煩躁,一張憔悴的臉上,有憤怒,有驚慌,有膽怯,她迫切地想躲去安靜安全的地方一個人待着,只得大喊大叫以掩飾內心的慌張。
面對戴靜的挑釁,她不堪刺激,立即憤怒地哭喊起來:“沒有!沒有!我沒有像你說這樣,我告訴你了,你不要煩我,我不管你們的事,你走啊!”
戴靜臉上也帶了怒氣,眼神淩厲地壓迫着心月,讓心月又怯怯地移開了目光。
“我告訴你寸心月,我和老何結婚的時候就約定過,誰出軌誰淨身出戶,現在是他不守契約,就該他淨身出戶,誰也別想分我的房子,搶我的女兒!”
見心月垂淚無言,戴靜不依不饒,繼續諷刺:“人不可貌相啊,我看你老老實實的樣子,怎麽背後也搞這種低三下四的手段,就這麽想走捷徑嗎?是不是別人的東西是個屎也比你碗裏的香?!”
“你滾啊,別在我這裏!”
心月失控地大哭起來,伸手推戴靜出去。
兩人推搡着糾纏作一團,戴靜的手機掉在地上,心月看到手機還在錄像,瞬間明白了一切,她眼疾手快撿起手機,想要删除錄下的視頻,戴靜伸手來搶,被心月一肘子撞倒在沙發上。
心月找到錄好的視頻,點擊删除後仍不放心,她徒勞地想找到戴靜說的開房記錄一起删除,這時候戴靜一把搶過手機,重重地扇了心月一耳光。
“你他媽跟我動手啊!”戴靜沖她吼道。
她揉了揉胸口,大罵:“媽的,骨頭都要被你撞碎了。”
心月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抽泣着說:“你以為你就是好的嗎?何俊江也知道你在外面和馬主任的事情,你以為別人不知道嗎?你憑什麽,憑什麽打我!”
戴靜面色陰沉地盯着心月,眼神兇狠,在平複了呼吸後,她說道:“寸心月,我跟你講句實話,你要和何俊江好,我一點也不反對,我舉雙手贊成。但是,你們別想分走我的半毛錢,孩子是我和我媽養大的,他在家跟個死人差不多,沒幫孩子做過一件事,誰養孩子房子就是誰的,誰出軌誰就淨身出戶,你們兩個搞外遇的證據我拿得死死的,你告訴何俊江,他不怕我鬧到單位讓他難看,他就繼續跟我剛!”
心月指着房門大喊:“走啊你,誰管你家的事情!我跟你們誰都沒關系!”
戴靜看着情緒崩潰的心月,知道已經沒有繼續交談的必要了,她不再說話,臨走時回頭把門帶上,心月那張扭曲着嚎哭的臉就徹底隐沒在她髒亂幽暗的房間裏了。
走到了樓下,戴靜聽到心月失控的哭聲萦繞在破敗的紅磚樓之上,讓人聽得心驚、厭煩。
這一天哭過後,心月感覺內心獲得了平靜。無論如何,一直懸在她頭上的那顆雷已經爆了,戴靜來找了她的麻煩,她反而安心下來,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她對誰也不虧欠了,只想一個人平靜地活着。
在整個社區停電的那個晚上,心月出門去買吃的,走到廠子外面時她看到一輛摩托車停在馬路對面,騎摩托的人戴着頭盔看不見臉,連人帶車一動不動,像是在那裏停了很久了,心月感覺那黑色面盔下的目光是在注視着自己。
當時那條路上車來車往,正是在城區上班的居民們陸續回家的時刻,暴躁的喇叭聲讓人心慌,慘白的車燈晃着她的眼睛,讓她難以把那人看清。
心月不敢過馬路對面去确認那人是不是趙齊,反而驚慌地躲進了路邊的黑暗裏。
後來的幾天她總感覺能聽到外邊有摩托車的轟鳴聲,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那聲音忽遠忽近的,仔細聽時卻又沒了。
心月一直回想着那個場景,想象着趙齊站在她對面,他們之間隔着疾馳的電動車、一晃而過的強光車燈和尖銳的鳴笛聲,他隔着面盔看自己,像個隐藏在暗處的陰謀家、複仇者,讓她感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