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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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雨落陽州 【完結全本】

作者:月一

雨落陽州的內容簡介……

身為乖乖高材生的立軒,在一次避雨中,遇到了自稱“藝術家”,稱其為“小少爺”的陽州,一下子就無理地奪走了他的初吻,立軒繼而無視周圍人的萬般勸阻,逐漸脫離自己的世界,一點一點陷入萬劫不複之中,被罂粟花的陷阱吞噬……

雨落陽州的關鍵字:雨落陽州,月一,陽州,立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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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雨中罂粟,默默盛開

“你他媽的就是個混蛋!”

女孩一巴掌甩在男生的臉上,在課間人來人往的教學樓裏形成了極為奇妙的一幕。梨花帶雨的女孩子明顯是受害者,而身旁這個一臉無所謂的男生自然就是那個負心漢。

這看似是一場,很正常的情侶吵架。面對女孩的梨花帶雨,男生一臉笑意,那是一種真正可以用“玩世不恭”來形容的笑容:

“你跟我睡了得有……幾次了吧……才知道我是個混蛋嗎?一句話,玩不起,就離我這個混蛋遠點兒啊!”

男生放肆地笑着,女生就這樣被氣得發不出聲來,揚長而去。對于女生的離去毫不意外的他打了個呵欠,刻意地提高聲音:“吉子,別躲了,搞定了。”

這時一個男生才從一旁探出來:“吓死我了,混球,哪裏的女生啊,都鬧到學校裏來。”

“忘了。誰記得那麽多?估計是……學妹什麽的?管他呢。”

“那就算了——對了,有個……那是,好象是二年的一個找人找到我,說對你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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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女的?”男生漫不經心地問道。

“Gay。說是仰慕你很久了。”

“那就讓他來找我呗。”男生依舊打着呵欠,“反正,最近也沒意思。對了,就算我男女通吃,也确認好長相再扔給我啊,別什麽歪瓜劣棗都往我這塞。”

“你不是不挑食,送上門的就要嘛!”

“……也是呢!”

語罷,兩個人在走廊裏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

這個罂粟花一般的男生,學名陽州。

是這所大學裏,有名的混球。

陽州是在外面閑逛到晚上11點才背着吉他回到寝室的,剛一進門,吉子就向他擠眉弄眼,他歪頭往屋裏面一眺,自己的床上坐着一個長得還算可以的男生,百無聊賴地擺弄着自己的手機。

“呀,混球回來了啊!”吉子特地擡高了聲音,裏面的男生注意到了陽州的歸來,目光裏顯露出喜悅和某種怯意,從床上坐了起來:“那個……學長好。”

陽州擡起嘴角,兩步走到床邊:“坐啊,沒事。”剛放下吉他手就搭到了男生的肩上,兩個人并肩坐下,陽州毫不晦澀地注視着男生的雙眼,壓低了聲音,略顯沙啞的嗓音暧昧而又性感,“為什麽來找我啊。”

受寵若驚的少年怯生生地說道:“因為……一直……很仰慕學長……”

那單薄的嘴唇微微挑起:“仰慕我什麽啊?”

“就是……很喜歡學長……喜歡……”

“你,知道我是個混蛋吧?”陽州繼續壓低聲音,臉上的表情也更為豔麗,“我可是個,在走廊裏都會被女生扇的負心漢啊。”

聽到這話雖然有了幾分怯意,少年仍鼓起勇氣堅持到:“知……知道……”

下一秒,少年被推倒在床上,那朝思暮想的臉此時近在眼前:

“那我除了愛,什麽都能給你。”

話音落下,陽州就這樣吻了上去。

一旁在床上打游戲的吉子對寝室一角發生的這一幕視而不見,敲了敲頭上的床板,和上鋪的室友一同默契地戴上了耳機,燈光熄滅。

——又是一只可憐的羔羊。

毫無新意的模式只會換來毫無新意的結局。臉上又挨了一巴掌的陽州走進教室,将吉他小心地放在一旁,就開始趴在桌子上無所事事。一旁的吉子顯然對這個狀況喜聞樂見:

“又被打了?”

“哭得跟個娘們似的,最後甩我一巴掌,哭哭啼啼地走了——”

陽州的話,雖然詞語上閑得很不耐煩,語氣卻只能用“若無其事”來形容,仿佛剛才所發生的事情與他沒有半點關系,只是一個旁觀者。

“欺騙人家感情,還把人家睡了,再不允許人家發發脾氣,你這家夥還是人嗎?”

陽州拿出手機擺弄起來:“所有的人都是自己送上門的,我可誰都沒有騙啊。”他擡起頭,擡起胳膊充分伸展着修長的四肢,莞爾,“要怪也得怪他們自己,以貌取人啊。”

吉子一直覺得把這種天賜的好臉送給這種人渣是一種浪費,可這與他人渣氣質渾然天成的臉只有放在陽州身上才合适——他像是日本漫畫裏的那種男生,修長的四肢也好,正常人難以企及的高挺鼻梁與單薄嘴唇也好,線條漂亮的下巴也好,那細長卻能輕易勾住人目光的細長眸子也好,妖而不媚,還一點不娘氣,無缺到這份上,就完全成了只能讓旁人羨煞的怪物。

連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才成為這個怪物的好兄弟啊。

“想什麽呢,蠢貨——”陽州沒心沒肺地說道,“這麽深沉可不适合你噢!”

“——我在替那些可憐的人們默哀。”

“可憐?你覺得他們很可憐啊。”陽州擡眸,“記得當初喝酒的時候,你喝多了說我像什麽來着?是……罂粟來着吧?”

“這你都記得啊。”想起兩年前的事情,吉子自己都覺得可笑,“那時我還只是說說……”見着老師進來,吉子放低了音量。

“人類沉溺于毒品,是罂粟花的錯嗎?”

收起臉上的笑容,他便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不是,是人類的錯。

罂粟最初被稱作“神花”。

作為陽州的室友和好兄弟兩年,吉子見證了陽州的所有情史:慕名而來的人,一見鐘情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反正,都是自己找上來的。陽州什麽都沒做過,他沒有招惹過任何人,他永遠只是在放肆地過自己的日子,然後就會有人不請自來。

被罂粟花的美麗所吸引,沉浸在罂粟花的毒中不能自拔。

——我自己可能也病入膏肓了吧?

被手機的震動敲醒,吉子摸出手機看了看,用筆戳了戳身旁的陽州,小聲說道:“混球,今晚和我們去夜總會吧!有人請客。”

陽州沒有回答依舊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

果然還是默認——

“真希望哪天來個人給你收了。”

下一秒,他接住了陽州從底下攻來的拳頭。

立軒回到寝室的時候,室友都已經睡下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大學的軍訓強度那麽大,也有規定的熄燈時間,睡覺是恢複體力的最佳辦法。他蹑手蹑腳地走進寝室,輕輕地坐在床上後,才松了口氣。

寝室裏彌漫着一股怪味道,這是男生寝室的特色,雖然他到現在都不怎麽适應。在家裏衣服穿過一次就會被媽媽拿去洗,無論春夏秋冬都要每天洗澡,他從未想象過自己會被這樣的味道包圍着生活。所以他媽媽才一開始就提出,要不要在外面租房子讓他住——他拒絕了這個提議,或者說,他寧可慢慢适應,也不願意讓他的父母繼續過問他的生活。

雖然他現在的生活,也是在他父母的掌控之中。

即使還是一個剛剛入學不久的新鮮人,他的生活就已經展開了與身邊的同學完全不同的軌跡:別人買了學校提供的成套被子褥子,他媽媽把半個家搬了過來;別的同學早上結伴去食堂喝粥吃包子,他吃着媽媽訂好送到寝室門口的面包牛奶;別的同學剪去頭發套上軍裝開始軍訓,他一個人參加了合唱團奔走學生活動中心與寝室之間;別的同學晚上吵吵嚷嚷的聊着天,他在溫習,半個月以後才會開講的功課。

洗漱過後,他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快點入眠,明天還要去合唱團報道,曲子還沒有練熟。卻不知為何,怎麽都睡不着。明明沒有參加令人聞風喪膽的軍訓,不用天天曬在烈日底下,也沒有受到同學或者老師的刁難,應該活得很舒坦才對,他卻每日都開心不起來,就像他之前18年的人生一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開始對這樣的人生感覺到無趣呢?

還是,從頭至尾都如此無趣,只是當時的自己,沒有發覺到而已。

可這樣又能怎樣呢?

人生到底要多有趣才好,有趣又能怎麽樣。走父母安排好的路雖然沒有驚喜,卻也不會有意外,

無趣卻,平平穩穩的人生。

——晚安,毫無懸念的未來。

陽州總是喜歡在事後抽煙,一根煙之後,他就會收拾好東西離開,不多做一點逗留,也沒有一絲溫存。

他習慣于和陌生的人親熱做愛,卻不習慣于和陌生的人同床共枕。在做愛的時候,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只是習慣性地迎合別人對他的興趣與喜愛,滿足他人的想象,然後打破他們關于所有浪漫故事的期望。他會告訴他們,什麽情啊愛啊都是扯淡的東西,身體和心沒有任何關系,親吻擁抱這種事情是沒有絲毫溫度的,愛情什麽的,只是荷爾蒙在作祟,沒有任何意義。

掐滅了煙,他甩開身旁人搭在他身上的手,穿好衣服,趁着夜色還深離去。

上午還有吉他社的活動,商量納新的事情,而今天好像又是個雨天,也不能出來玩耍。

雨天什麽的,還真是最讨厭了呢。

第二回 你會後悔的,小少爺

下大雨了。

一直都是悶熱悶熱到令人窒息的夏天,突然來臨的大雨殺得立軒措手不及——他剛結束了合唱團的訓練,走出活動中心,本想着今天結束的早,可以回去洗個澡好好預習預習功課,一場大雨就把他從半路上打了回來。

媽媽沒有告訴他有雨,他便沒有備傘,看着那些從包裏拿出傘匆忙離去的人,自己還真的有幾分,自作自受的味道。但家裏也早已為這種狀況做好了準備:“若出了什麽狀況,在外面打不到車,忘帶錢什麽的,就找這個人,我已經吩咐好了,他會照顧你。”之前還好,沒有遇到什麽狀況,而此時,他怎麽也不願意打電話,讓人接他來。雖然理所應當,卻怎麽都不想。

他躲在屋檐之下,屋檐外的雨只有愈大之勢。他掏出包裏的教材,靠着柱子默默地看了起來,因為雨終究是雨,總還是會停的。

大概看了20頁左右,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突然打破他的思考:

“吶,小少爺,看書有意思嗎?”

立軒擡起頭,聲音源就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一個背着吉他的男生,和他呈并排的狀态,蹲在那裏目視前方,那着裝打扮像是學生卻又不像學生,那氣質更是微妙得很。立軒又環顧四周——沒有其他人。他是在和我說話?對方的語氣裏充滿着戲虐與輕蔑,立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會被叫做“小少爺”。

如果放在平時,按照父母的吩咐,他一定不會應答。

陌生人的貿然搭話,就算不應答也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本就不是什麽必須應答的東西。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應道:“教材而已。沒什麽有沒有意思的。”

只是這次,他想要應答。

本以為這般無趣的回答會令對方失去興趣,這個陌生人的聲音卻仿佛更加興趣盎然了:“學弟大幾?”

果然是學長——“大一。”他頓一下反問道,“學長呢?”轉過頭完全看向這個陌生的學長,對方也正看着他,他才第一次看清這陌生學生的臉——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樣的長相。簡直驚為天人。可更令他在意的是眼前這位陌生學長臉上的笑容,那股戲虐與不羁與他人不同,與他人的調侃不同。

“要死要活的大三。大一不軍訓,跑到活動中心來幹嘛?”

果然問到了這個,立軒從自己的思緒裏收了回來:“嗯,學長知道,合唱團可以不參加軍訓吧?媽媽不舍得讓我參加軍訓,正好高中還有合唱團的底子,就來這邊參加了。”

一板一眼,連自己都覺得無趣的回答。

“哈哈,果然是個小少爺!合唱團啊,哈哈哈哈,不是少爺還真是進不去呢。”

對方的回答令立軒一驚:“為什麽這麽說?”

“像我出身的學校,合唱團是什麽都不知道呢。只有那種又有錢又閑高考門檻還低的地方的人,才有這個閑心不是嗎?”

的确是這樣。

說自己合唱團的事情,別的同學也是微微一笑,他也隐約能夠知道,原來高中可以悠閑地參加一些綜合類活動,去別的國家演出,是一種特權。的确是有錢又閑,高考門檻低,但他也着實努力過了。可他也不會為自己的努力辯解,因為他知道,其他在這個學校的人要付出的努力,是他的千百倍,他比不過。

他很輕松地獲得了別人沒有的東西。

“的确呢。”

的确是這樣。

自己就是個小少爺。

“經院還是商院?”

“經濟學院,金融工程。”

“前,途,無,量,啊,啊,啊,啊,啊。”

戲虐的語氣挑釁一覽無遺。

可他卻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既然去不了最好的,那就去念X大的經濟學院吧,雙修個數學出來,畢業就去留學,這樣前途就有保障了。聽媽媽的沒錯,這就是最好的最适合你的路了。到了大學,也千萬不要荒廢學業啊。)

前途無量啊……

真是令人讨厭的詞。

“媽媽也這麽說。”他微微低下頭。事實,一切都是事實,說的完全都是事實。沒有什麽好反駁,一切都是似曾相識的話。

自己是一個小少爺。

一個不用擔心生活,只需按照父母安排的路,一點一點向前走便能前途無量的小少爺。

“吶,過來。”

“唔?”立軒被弄得一愣,對方卻還是用手比劃了一下,“過來。”

這是要幹什麽?盡管不明白這位學長的意圖,出于禮貌,立軒還是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此時對方又下了命令:“低頭。”

他滿心疑惑地将頭放低,還是不知道對方有何意圖。“唉,真是的。”立軒感覺到對方一下子站了起來,将手伸到了他的頭上,抓了什麽。

“虧得這麽久都沒掉下來。”

他擡起頭,才發現對方手裏拿着一片樹葉。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難道是剛才跑出去的時候沾上的?整個兒人立刻窘迫起來。聲音也不再那樣平穩:“啊……可能是剛才……唔……謝謝。謝謝學長。”

明明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剛才空氣中的尴尬卻微妙地轉變了。立軒偷偷擡眸看着這個站起來比他高一頭的學長,只見對方将頭猛地轉過來,吓了他一跳。

“你不生氣嗎,我叫你小少爺。”

語氣中的戲虐消失不見了,轉而是一種正常的語氣。自己做過什麽嗎?雖然在這場對話之中仍處于被推着往前走的狀态,立軒還是慢慢應答道:

“唔,這是事實啊。我……拿家裏的錢生活,聽父母的話過日子,說是小少爺的話,也無可厚非。既然是事實,為什麽要生氣。”說罷他擡頭望向外面的雨,“他們都安排了人在這邊照顧我,只要我打電話,就會有人給我送傘來,但是,今天不知為何,就是不想這麽做。”

轉過身,對方正愁眉苦色地看着他。

“啊,對不起,是不是這個話題有點無聊……”

“你的生活,一定很無聊吧?”

一針見血。

立軒正色道:“是的,很無聊。不過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多虧了父母,我才能過這麽輕松的生活。”

這也是事實。

無聊,卻風平浪靜,一帆風順的生活。

“玩過女人嗎?”

這個問題又弄得立軒一愣——玩過女人?“唔……你說……”

“談過戀愛嗎?”

談戀愛?他從小到大只有一個喜歡的人,還在他媽媽知道端倪後,立刻扼殺在搖籃之中——“這個……當然還……”

“啊啊——”他深吸一口氣,“你的生活還真是無聊呢。這樣活着有意思嗎?”

有沒有意思,活着就行啊。

在當他正準備回答的時候,對方腳步一轉逼近,立軒就這樣靠在了柱子上,只見對方進一步将臉逼近,那他不懷好意的笑容如花般肆意綻放着,這能夠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使他的心髒不覺加速跳躍起來。

他要幹什麽?

要推開他嗎?

這種狀況,應該推開他才對吧……他的理智他所受的教育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此時應該推開這個男人,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可為什麽,此時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

那黑瑪瑙一般的眸子裏,映着他的窘迫與不安。

可為什麽,他就是無法推開他,揚長而去?

“你會後悔的,小少爺。”

如同突如其來的急雨一般,話音還未落下,對方就将唇壓了下來。');

第三回 陽光普照的國度

舌頭在唇沿游走,趁着他的失措漸漸深入。

頭腦一片空白。

只能迎合着,不得休憩。

直到那唇戀戀不舍地離開,立軒才明白,剛才發生了些什麽。

自己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吻了。

不覺地摸向自己仍濕潤的唇,屋檐外的雨還在下着,雨幕遮住他們的身影,剛才應該沒有人看見。轉眼看向對方,一臉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這種态度,他定是故意戲弄他,所以沒有什麽好在意的,等雨停了,離開就好……

哪怕現在自己可能面紅耳赤,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樣子,他也硬是覺得只要等雨停離開就好了,這樣一切就會回到原本的筆記。只要在這裏,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你叫什麽啊。”

那聲音一出,他又立刻沒了主意,只好乖乖地應道:“啊……何立軒,站立的立,車幹軒。”

“嗯,好名字呢。”

對方轉身望向外面的雨,沒有交換姓名的意思。問完他的姓名,卻不自報家門,明明做了那樣的事情,卻一臉無事。果然是惡作劇,但這種惡作劇倒還是第一次遇到呢。雖然是初吻,雖然弄得如此窘迫,他卻不會聯想其他的任何可能性,從小到大他就是一個不會聯想的人,因為所有需要他走的一切,需要他處理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擺在那裏,不需要聯想一切不真實的東西。

他一直選擇的,都是最真實的選項。

氣氛再一次歸于尴尬,雨依舊不識趣地下着,好像若一直下到明天早上也不為怪。外面的道路早已變為淺淺的河道,街道上已鮮有行人。這樣下去還真的有點不好辦呢,是不是因為說些什麽?

在立軒思考之時,打破沉默的還是對方:

“你不問我名字嗎?”

“嗯?”難道應該是我問嗎——“學長想說的話……就自己說了啊。反正,也是萍水相逢。學長也沒什麽必須告訴我名字的理由。”

“你沒問,怎知我不會說呢?”對方轉身,默默地看着他,他眸子裏有光,聲音裏有着莫名的挑逗,惡作劇還沒有結束嗎?他到底要做些什麽呢?他所有的話語也好,他那出其不意的吻也好,這個人做事竟然一點規則都沒有。他的活動規則在哪裏……面對這個讓他摸不着頭腦的男人,立軒只有一頭霧水。

對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他一直都是個無趣的人,對方卻看着他興趣盎然,這就更讓他摸不清頭腦了。

“雖然一般我都讓別人叫我混球,你,叫我陽州好了。”

“陽……州?”

“太陽的陽,九州的州。”

陽州?

“怎麽了,我的名字很奇怪嗎?”

陽州翹着嘴角注視着他,可立軒此時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了,對此不躲閃也不動搖:“學長的名字,很像藝名。”

“藝名?”

“嗯,州,國也,太陽升起,陽光普照的國度。學長的名字,才是真好呢。我的相比,就俗氣得很了。是媽媽給起的名字嗎?”

“……嗯。”

陽州收起了臉上頑劣的表情,憨憨地點了點頭。

“那果然,是女性獨有的細膩呢。”見陽州沒了動靜,安靜地看着他,立軒又問道,“那個……是這個話題也太無聊了嗎?對不起,我不太擅長對話……”

“嗯?哈。挺有趣的。你真的,挺有趣的。”

“這樣的……不是反話嗎?”立軒苦笑道,被人說有趣什麽的,是他一生都不敢奢求的東西。不過氣氛好像變得好一點了?看着雨還要再下上一陣子,立軒主動切換了話題,“那個,學長是哪個學院的呢?”

“學院?音樂學院,吉他專業的啊。”

“吉他……我們學校……沒有音樂學院吧?”這所綜合性大學雖然非常綜合,但立軒的記憶力好像沒有“音樂學院”這個選項,頂多也就是身為藝術生考入普通的專業。

“有啊,我就在上啊。要聽聽嗎?我的吉他。”說罷立軒只見陽州将肩上的吉他拿了下來,從保護套中取出,直接坐在了潮濕的地上,“怎麽樣?學合唱的小少爺,要聽聽嗎?”

“直接用手彈……是古典吉他?”

“當然。”陽州輕撫琴弦,美妙的音符迸出,“小少爺真識貨啊。聽聽我做的曲子怎麽樣?”

“學長……還會作曲?!”

“都說了我是音樂學院吉他專業的了,作曲這種事情當然小意思。”

話音落下,陽州便開始彈奏起來。在此之前,立軒從未見過人彈奏真正的古典吉他,學校裏面有人玩電吉他,有人彈民謠吉他,但古典吉他應該是比鋼琴,小提琴都奢侈的東西——太過孤高,在別人眼裏,也只是個彈吉他的,那是大家普遍不識貨的藝術,很難被賞識的藝術。

而此時陽州彈奏的,是燦爛千陽。

被陰霾的天空,潮濕的雨水弄得低沉的心情,在悅動的音符之中,感覺天都要晴了。溫暖的陽光,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沁入心底。

“怎麽樣?我的吉他。”

還沒從剛才的琴聲中晃過神兒的立軒呆呆地點點頭。

陽州挑起嘴角:“這支——閃閃發亮的曲子,送給你。”

“給我?”

“是因為你剛才的話來的靈感啊——”

——即興……創作的曲子?!

(太陽升起,陽光普照的國度。)

閃閃發光的曲子,閃閃發光的人。

不得不說,這對他的震撼,比剛才那個突然的吻都要真實。

“……那個……學長,将來想要……以此為生嗎?吉他……”

“當然,因為,我是個藝術家啊。”

“立軒,你回來了啊。是被雨困住了嗎?”

“唔。不過還好。”

坐在自己的床上換掉濕透的衣服,立軒就坐在那裏發起呆來。

那之後不久雨就小了,兩個人就此別過,走向不同的方向。以後的人生,他們也會是不同的方向。萍水相逢,露水之緣,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在雨中的一場相遇,日後回味起,也必會思緒萬千吧?

被一場惡作劇奪走的初吻。

一支閃閃發光的曲子。

那段旋律,在腦海裏萦繞不散,卻無法重現。為什麽會那般閃耀?為什麽會那麽神奇?那是一個多麽神奇的人,能夠創作出,如此奇妙的樂曲。

(當然,因為,我是個藝術家啊。)

——真的想用這種東西……來養活自己嗎?

立軒當時參加合唱團,是被學長學姐們拉進去的;小時候有被逼着學小提琴,但也只是考級的程度,什麽都不是。他沒有過“愛好”,更沒有想過要用“愛好”生活。他的生活,早被定位為,按着父母的安排走下去就好。只要往前走,就可以好好地生活。

從小他父親就對他說,不要想那些空的東西,沒用。

可能是生活歡迎的原因,從小到大他的身邊圍繞的也是一群現實主義者,家裏有經濟地位或者有政治地位的,明明還是個孩子卻一個個像小大人一樣。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在走別人安排好的路,只是有的人走得很痛苦,有的人走得很欣然。

立軒是那種,對此不痛不癢的人。所以稱不上乖乖,他是自願地走着,卻也不開心。很無趣,卻不厭惡這種無趣。

那個人,卻看起來活得頗有趣的樣子。

“請問學弟們,有興趣加入吉他社嗎?”

——這個聲音!

第四回 我想再聽你,彈吉他

擡起頭向門口看去,敲門的學長一臉慵懶模樣,頭發還是濕的。微睜的眼在還滴着水的劉海兒後面顯得迷離。屋子裏的幾個人愣住了,立軒也沒有開口——陽州就這樣邁進了屋子:

“吉他社是個好地方哦,大家就這樣沒有興趣嗎,這還真是令人失望。彈吉他很有用的啊,女生很招架不住會彈吉他的男生噢。”

不是大家對吉他社不感興趣,而是一個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說什麽是好。

一般來刷宿舍納新的學長們都是很樸素的樣子,很親切,會帶着說明社團狀況的傳單,和大家講解什麽。而這個學長的狀态,卻像是,我就在這裏,你們愛來不來,而他也只需要站在那裏就說明了這種自信的來源。

“那個……學長有傳單嗎?”立軒的一個室友鼓起膽子應道。

“單子啊……”陽州抓抓頭發,“被雨淋濕了呢,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啊——不過……”就在這時,陽州将目光定格在立軒身上,“周日,周日下午3點,吉他社納新大會,有什麽事情可以現場問現場說啊,有漂亮的學姐噢。”

說罷,陽州擺擺手一個潇灑地轉身,就這麽走了。

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學弟。

“那個……就是學長們說的那個……?”

“應該是呢。”

“真是名不虛傳……”

捕捉到了屋內不知何時開始的奇怪話題的關鍵詞,立軒才緩過神兒來,接道:“剛才……剛才那個學長他怎麽了?”

“诶诶诶,你沒聽學長們說嘛?說是吉他社千萬不要加。那裏的社長風評很差。一個學長,說是靠長相騙了不少小姑娘,前幾天還在學校裏被女生扇耳光!”

“扇耳光?這麽誇張!”別的室友也來了興趣。

“那可不是,學長說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還有男生……和他糾纏不清?總而言之就是那個人不是什麽好貨色,讓我們最好離他遠點。”

“不過剛才那個學長長得真心……”

“就是這麽被騙的嗎,蠢貨!別想這個了,我們還是想想軍訓完了去哪兒大吃一頓吧!這半個月可餓死我了。”

“大家不都有社團嗎?周末。都納新迎新,哪兒有時間——我和老大是周日沒事。”

“我記得大齊也是周六和周日上午。”

“我周六上午。”

“那咱們就定在周日下午吧,你有事沒啊,立軒?立軒!”

被叫了兩聲立軒才從自己的思緒裏走出來,看着拭目以待的室友們,搖搖頭:

“我有事……你們去吃吧。”

身邊的室友皺起眉頭:“你合唱團不是周六全天嗎?你又加了別的?”

立軒剛準備搖頭就點了點頭:“嗯,是的……你們去吃吧。”

“我們還是等你吧,把你扔下誰買單啊!”

“就是——”

大一新生的寝室裏,依舊是一片歡樂祥和的景象。

大三的寝室裏,吉子正在玩電腦,在這臺慢得不得了的臺式機的功勞之下,他再一次輸了個慘不忍睹。他一直想,怎麽能用陽州的色相換臺差不多的電腦回來,那張他用來出賣的臉就出現在他的眼前——濕身的新鮮美少年。

“喲,混球,今天沒人給你送傘了啊。”

“誰他們的知道這該死的雨又下上了。”陽州脫下了上半身的濕衣服扔在一邊,從櫃裏抽出毛巾擦起頭發來。

“你穿上點,別着涼——”

“着涼早就着了。淋半天了。”

吉子眼球一轉:“不對啊。雨中間不是聽了好一陣子嗎,又沒姑娘給你傘,你幹嘛去了?沒人閑得在這天找你吧?”

“順便去刷了個宿舍,吉他社納新嘛。”

一聽這話吉子立刻不淡定了:“刷宿舍?!你跟我說你去刷宿舍?!開什麽玩笑你個混球還能出現刷宿舍,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吉他社兩年你連傳單都沒碰過。來來來,說說說,到底是看上哪個小學弟了跑人寝室裏玩去?”

“大一經濟學院金融工程,何立軒。”陽州悠悠地說道,就這麽赤身拿起了身邊的吉他。

“不會吧,你動真格的了,連名字都知道了?是不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學弟就這麽被你騙了,默默地交出自己的姓名和身子——”

“他要是乖乖地交出來還好了呢。”陽州斜身倚在牆上,撥動琴弦,“可惜相比我這個人,小少爺好像對我的吉他更感興趣一些吶。”

“對你的臉沒興趣?開玩笑吧——”

“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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