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瞿新姜下意識問:“誰結婚?”
電話裏, 傅泊冬很涼薄地回答:“我三叔的兒子。”
瞿新姜反應過來,然後又很震撼,明明傅文詠才過世沒多久,這傅三的兒子竟然就要辦訂婚宴。
這何止不合常理, 簡直……就像是用一種另類的方式來慶祝自己兄弟的離開。
瞿家親情淡薄至此, 瞿新姜還是覺得不應該,晃了一會神才問:“什麽時候?”
“明天中午就把時間空下來, 早點準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有點失真, 傅泊冬的情緒似乎沒有太大的起伏,不高興, 但也并不像生氣。
瞿新姜只好答應,她想起以前從覃小琉那聽說的,傅家四兄弟的關系并不好。她擔心傅泊冬會不自在。
挂了電話後,在家裏無聊, 她用電腦搜索了一下傅家四兄弟,尤其是這個趕在傅文詠頭七後為兒子舉辦訂婚宴的傅家老三。
傅家的名聲太大了,關于他們的事情, 很容易就能搜得出來,其中不少是網友們讨論的花邊八卦。
傅家老三叫傅文啓, 自立門戶後創辦了自己的品牌, 主要經營家電類的産品,也算是混出了不小的名氣,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的年紀似乎比傅泊冬大上一些, 但女兒還挺小。
傅家老四叫傅文席, 創辦了一個網商平臺, 這些年平臺功能一直在擴展, 混得比傅文啓還不錯,女兒幼時被綁架過一回,當時鬧得挺大,因為綁匪開口要了幾個億。
幾個億的流動資金,确實是不少的錢,而那時候傅文席又剛剛離開老宅,正是事業剛起步的時候,着實難拿得出手,最後綁匪被一擊斃命,他那被劫持的女兒成功被救了回來。
傅家多數的八卦都來源于傅文啓,傅文啓私生活似乎不大檢點,不但包養小三,傳聞裏前妻還死得離奇,不少人懷疑,前妻是被害死的,是傅文啓想借其運勢。
再接着往下看,就很像什麽懸疑大劇了。
瞿新姜看了好一會,大概了解了傅家這幾兄弟之間的關系。
看起來傅文詠和傅四傅文席的關系要好一些,和其他兩位算是老死不相往來。而那傅老二,因為非法集資和暴力圍标等原因,至今還沒能從牢獄出來。
傅文啓這時候給兒子辦訂婚宴,怕還真的是想讓傅泊冬和明婧難堪。
瞿新姜看完後,小心謹慎地把網頁搜索記錄給清空了,不想傅泊冬知道。
傍晚傅泊冬回來的時候,她伏在樓上往下看,很認真地留意傅泊冬的神情。
傅泊冬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差別,不動聲色地把大衣脫給了劉姨,又彎腰把高跟鞋脫了,拎着包不疾不徐地上樓。
其實瞿新姜不太自在,面對傅泊冬的時候,心裏還有點疙瘩。
“今天好早。”她直身,手還握在欄杆上。
傅泊冬一根手指勾着挎包的鏈子,鏈條在身側搖晃,聞聲擡頭,“事情處理結束就回來了。”
瞿新姜不想和傅泊冬對視,目光不由得落在對方搖曳的挎包鏈條上,“你真要參加那個訂婚宴啊?”
“去。”傅泊冬頗為意外地擡了一下眉,“為什麽不去。”
“可是。”瞿新姜踟蹰着說:“這訂婚宴辦得不是時候,是故意的吧。”
傅泊冬竟然笑了一下,她看出了瞿新姜破綻百出的擔心,于是心又變得很軟,“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瞿新姜抿起唇。
傅泊冬擡手,從包裏翻出了一張大紅色的邀請函,邀請函還燙的金邊,看起來很貴重。
“邀請函都送到我手上了,如果不去,顯得我小氣了。”
瞿新姜沒想細看的,但是傅泊冬把邀請函遞了過來,于是伸手接住,翻開看了一眼。
傅文啓兒子的名字還挺熟悉,是今天她在搜索裏看到過的,女方的名字倒是不熟,姓氏也陌生,似乎不是圈裏人。
瞿新姜看不出個究竟,但這大紅的顏色有點燙手,她多拿一秒都覺得是對傅文詠的不尊重。
她不喜歡,趕緊把手裏的邀請函還了回去。
傅泊冬不以為意地接過,随手塞回了包裏,“他都不忌諱什麽,我們平常心就好。”
瞿新姜點了頭,看着傅泊冬推開了書房的門。
等書房的門打開,她才想起,放在桌上的書還沒有收拾。
瞿新姜沒有傅泊冬那樣的習慣,在看了書之後,很随意地把書留在了桌上,忘了收回櫃子裏。
書房的燈啪一聲打開。
桌上零零散散擺了幾本書,看起來像是看書的人在這幾個位置間反複橫挪。
傅泊冬的手還覆在開燈鍵上,見狀挑了一下眉,倒是沒說什麽,反倒還走了過去。她把包放在了桌上,捧起了瞿新姜落在桌上的書冊。
瞿新姜站在門外,竟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很想把傅泊冬手裏的書搶過去。
傅泊冬不但把書捧起,還翻開了,指腹摩挲着書頁的邊角,慢騰騰地翻了幾頁。
瞿新姜頗不自在,“我白天無聊,在你的書櫃裏翻出了幾本書。”
“嗯。”傅泊冬背對着門,微微低着頭,像是在很專心地看手裏的書,“這是我高中時候的書,因為很喜歡,所以特地帶了過來。”
好像這還是瞿新姜第一次聽傅泊冬說自己喜歡一樣什麽東西,在她的印象中,傅泊冬做什麽都像是為了完成工作、達成指标,就算是做得再好,臉上也很難出現自得的神情。
除非是在做某件非常私密的事,除非是在看她哭。
傅泊冬又翻了幾頁,“上面有我留下的一些注解,你如果喜歡,可以多看看,只是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太多,這些注解是對是錯,我也不太能分清了。”
瞿新姜一愣。
放下手中的書後,傅泊冬又把散在桌上的譜子拿起來看了一眼,随後把譜子疊起,和書冊一起整齊放在桌上一角。
桌上原本只放着傅泊冬的筆記本,在多了這一沓書後,有種秩序被打亂的荒謬感。
瞿新姜的手還搭在門邊上,“我看了,你做的标注……都很好。”
“如果明天還要看,就不用收回書櫃裏了。”傅泊冬自然而然地說:“省得你明天找不到。
太荒謬了。
在此前,瞿新姜一直覺得書房是傅泊冬的私人世界,可是傅泊冬此舉卻好像把她容納了進來。
她被允許闖入傅泊冬的私人領地,而不是被排斥在外。
“我不會碰你的電腦,也不會亂翻你的東西。”瞿新姜像是在打什麽補丁。
傅泊冬回頭,“除了電腦,什麽都可以用。”
她說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語氣是否過于生硬,又說:“筆記本裏有太多重要的東西,不擔心你翻看,只是這臺筆記本很重要。”
瞿新姜自然明白,想必那筆記本裏還有什麽集團機密,她哪裏敢碰。
她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落進傅泊冬的眼裏,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聲,“喜歡鋼琴嗎。”
“什麽?”瞿新姜走了一下神。
傅泊冬又朝桌上的樂理書籍斜去一眼,“可以在家裏安置一架琴,放在……”
她思索了一陣,“先放在樓下,起初買房子的時候沒有考慮太多,現在看來,還是買小了。”
這下瞿新姜有點慌了,她本來就因傅泊冬默許她出入書房而有點恍惚,傅泊冬這話一出,她有點不知所措。
“你要用鋼琴嗎。”
“給你用。”傅泊冬平靜回答。
春天還沒有來,一個春雷卻炸在瞿新姜心頭。
瞿新姜眸光閃躲,越發覺得她和傅泊冬的關系變了味,她不知所措,寧願……
寧願傅泊冬還像之前那樣對待她。
“不喜歡?”傅泊冬把桌上的書又拿了起來,“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是喜歡的。”瞿新姜撘在門框上的手攥起,抿了一下嘴唇,心砰砰狂跳,“可是我也許不會在這裏太久,等你的病好了,我好像就該走了。”
傅泊冬拿書的手微頓,轉而又把書放了回去,她側過身,靜靜朝瞿新姜看去。
書房的燈是冷白的,總襯得人蒼白又冷漠。
傅泊冬的面色好像在這一瞬間冷了下去,一些類似于棱角和鋒芒的東西,又慢騰騰刺破她柔軟的皮囊,冒了出來。
“可是我的病還沒有好。”
“已經有一點好轉了,會好的。”瞿新姜沒什麽底氣。
傅泊冬很冷淡地“嗯”了一聲,她忽然發現,自己習慣了瞿新姜的順從和乖巧,自然而然地認為對方會在自己身邊很久,其後才陡然想起來,瞿新姜之所以留下,好像只是因為一份過于暧昧的合同。
她會給瞿新姜很多錢,瞿新姜為她治病,達成目标後,就會一拍兩散。
傅泊冬頭一次覺得自己做出的決定不是那麽完美,甚至有點事與願違。
瞿新姜察覺到傅泊冬突變的神色,總覺得傅泊冬要責怪她了。
可是傅泊冬沒有,而是說:“我要回複幾份郵件。”
于是瞿新姜幫她關上了書房的門。
樓下,劉姨準備好了晚飯,看見瞿新姜下樓,笑眯眯地說:“小姐怎麽沒下來?”
瞿新姜讷讷:“她要回郵件。”
劉姨納悶了,“飯還沒吃了,怎麽這麽急着回郵件。”
瞿新姜沒有走向餐桌,而是坐到沙發上,吃起了籃子裏的幹果。
劉姨在後面站着看了一陣,只好主動上了樓,敲門叫傅泊冬吃飯。
傅泊冬沒下來,劉姨看瞿新姜也沒有吃飯的意思,就回房坐了一會。
過了半個小時,傅泊冬從書房出來,看見瞿新姜坐在沙發上時,在樓梯上頓住了腳步。
瞿新姜回頭,“吃飯了。”
傅泊冬沒有像平時那樣換了衣服才下來,甚至連口紅也沒有擦去。她皺起眉,“怎麽不先吃。”
“等你啊。”瞿新姜不解。
傅泊冬沉默着,一動不動地站了好幾秒,随後才從樓梯上下來,還喊了劉姨的名字。
劉姨從房裏出來,掀開餐桌上的食品罩,進廚房盛了飯和湯。
吃完飯,劉姨默默收拾了餐桌,很自覺地進了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瞿新姜和傅泊冬還在餐桌邊上坐着,桌上幹幹淨淨,連水漬都沒有。
屋子裏安靜得離譜,連懸鐘指針擺動的聲音都變得異常清晰。
瞿新姜覺得傅泊冬有點生氣,但不知道對方在氣什麽,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沒有做錯什麽事。
過了一陣,傅泊冬先敗下陣來,搭在桌上的十指交疊在一起,單薄的肩微不可察地繃着。
“我犯病了。”她說。
瞿新姜的心咚咚撞起胸口,“那……我給你治病?”
傅泊冬想,她也就只能仗着這個病瘾滿足一些不可告人的欲念了,她不太高興,聲音也變得有點低,“那你來。”
瞿新姜亦步亦趨地跟着上樓,被傅泊冬推進了浴室裏。
傅泊冬覺得自己病得有點嚴重了,又很想用強硬的手段讓瞿新姜哭。于是她抓着瞿新姜的手臂,一些難以自制的念頭又從心底湧上來。
瞿新姜擡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傅泊冬。
突然,頭上的淋浴花灑冒出水來,打在了兩人的臉上。
水是溫熱的,把傅泊冬的頭發和衣服都打濕了,傅泊冬的卷發軟趴趴地貼着臉頰和頸側,眸光被水霧模糊。
“你怎麽突然把水打開了。”瞿新姜懵了一下,身上也跟着濕透了。
傅泊冬竟在瞿新姜的眼裏找不到一絲的愠怒,好像在縱容她繼續犯病犯瘾。
她忽然很想做一些違反合同的事情,比如親吻瞿新姜說話時開合的嘴唇。
這樣柔軟的嘴唇,一定很适合親吻,很适合被溫柔對待。
這個想法讓她有點意外,她此前只覺得自己對瞿新姜太過關注了,可沒想到……
竟然是喜歡。
是喜歡。
所以她不願看到瞿新姜難過,情緒會随着瞿新姜的一舉一動而起伏,這種陌生的情緒把她想要治病的沖動壓了下去。
情難自制,所以她束手無策。
“你想我怎麽做,要蒙眼睛麽。”
瞿新姜有點怕傅泊冬不聲不響的樣子,可是傅泊冬好像被埋在泥沼裏玫瑰刺,像傅文詠去世之後,淋着雨,隐忍遮掩地流淚。
傅泊冬單薄的打底衫緊緊貼在身上,她轉過身把滴着水的上衣脫了,手臂上那一圈黑色的數字紋身清晰可見。随後她随手把浴巾拉了下來,緊致好看的背頓時被遮起。
瞿新姜還站在花灑下,**的。
傅泊冬披着浴巾,打開了浴室的門,“你洗吧,我去給你把衣服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