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傅泊冬幾乎沒有多想, 走到窗前接通了電話。
她本來很沉默,可是林珍珍在電話裏用很委婉的說辭問:“姜姜不太開心,你們聊到了什麽?”
窗外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城市大樓, 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遠遠看起來繁華卻冰冷, 再漂亮的殼子也遮不住城市的冷漠。
在工作的時候, 傅泊冬每天正對着的,就是這樣的景色。
傅泊冬問:“你以什麽立場問我。”
林珍珍毫不猶豫, “朋友,我想她開心。”
然後傅泊冬聲音很悶地說了一聲“好”。
“所以你們聊到了什麽?”
“提起了我的一些舊事。”傅泊冬說。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傅泊冬整理起思緒,翻江倒海地找着适合的措辭。
“我……做了一些讓她不舒服的事, 她覺得我想讓她難堪。”
稍作停頓,傅泊冬知道瞿新姜可能就在林珍珍身邊,又很肯定地說:“ 這樣的想法是存在過,但很短暫,至少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林珍珍在電話裏問:“你這麽和她說了?”
“嗯。”傅泊冬嗓子幹澀,“我解釋不清,她好像……不願意聽, 還是覺得我想看她的窘态。”
林珍珍短暫地沉默了一陣,“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什麽?”
“我去嶺洋區的那天晚上,拉着她聊了一會。她……言語中透露自己有時候會在你面前,嗯,擡不起頭。她好像, 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是錯的,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傅泊冬不知道, 她只會覺得瞿新姜在她面前過于小心了,像受驚的雀兒,偶爾會倉皇地撲動翅膀,卻飛不出去。
她握着手機的手一緊,“從什麽時候開始?”
林珍珍下意識提快了語速,“你可能不知道,姜姜也很有天賦,可她總會下意識避開與你有關的種種,她寧願放棄,也不想輕易嘗試。”
“為什麽?”傅泊冬問。
林珍珍也帶着情緒地重複了一遍為什麽,語氣稍急。
“她把你看得很高,會忍不住拿自己和你比較,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傅總你的确幫了我不少,可是今天……我想幫姜姜說幾句話。”
“你說。”
“你別總是逼着她,你可能不知道你和尋常人之間的差異,你有時候太高高在上了,她會覺得很難受,很憋屈。”
傅泊冬定定望向遠處高聳的塔尖,那一座電視塔有時候也會給她壓迫感。她思索起來,她真的有那麽驕橫嗎。
她确實會因為對瞿新姜的壓制而感到隐約的興奮,是病瘾發作的征兆。她也慣于以自己為中心,會為了滿足自己而使用一點手段。
林珍珍說得很急,“她總是很在意你的看法,和你的一舉一動,好幾次我和她聊天,她毫無征兆地提到你,可是你卻讓她感到難受。”
“她從來不和我說這些。”
傅泊冬口舌發幹,她确信自己是喜歡瞿新姜的,已經不會因為看到瞿新姜流淚而引得某種私密欲念在胸懷中洶湧,只會覺得束手無策,和心疼。
“她哪裏敢這麽和你說,她也許還會怕你生氣,她可怕在你面前出錯了。”
“我沒有生氣。”傅泊冬解釋。
林珍珍說:“姜姜……大概有一個跨不過去的檻,她可能做錯了什麽,也知道自己錯了,還道歉了,可傅總你呢。”
她一頓,又很鄭重地說:“我不知道你們的相處模式是什麽樣的,可是你們之間真的平等嗎。”
傅泊冬怔住了。
林珍珍沒再吭聲。
傅泊冬沉默了很久,說她要考慮一下,然後挂斷了電話。
遠處電視塔的塔尖直插雲霄,有種睥睨城市的傲慢。
傅泊冬不知道瞿新姜現在有沒有在哭,她希望沒有。她很着急地把桌上的煙拿起來,可是那支煙已經被她撚折了,于是她又拉開抽屜找煙盒,盒裏的煙被她捏着糟蹋光了,一支不剩。
很空,像她不踏實的心。
傅泊冬把空盒和被捏折的煙丢進了垃圾簍裏,坐下沉思。
她心裏也有一個過不去的檻,那時候在傅家老宅誤喝的酒只是其中一級不可或缺的臺階,其後種種糟糕的事不斷積壓在心頭,導火線一燃,她更加心事重重,病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可能瞿新姜也是這樣,她明明調查了那麽多關于瞿新姜的事,卻還是固執地站在自己的立場冷漠地評判,忘了瞿新姜并不是一個堅不可摧的人。
辦公室太寬敞太空曠了,顯得有點冷。
傅泊冬覺得,她想瞿新姜了,如果瞿新姜在哭,她想去親吻瞿新姜眼梢的淚。
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瞿新姜确實不開心,坐在沙發上捏着林珍珍的娃娃玩,一會兒問林珍珍吃了沒有,要點外賣還是自己做飯。
但林珍珍似乎在房裏和誰通電話,沒有回答。
于是瞿新姜把電視的聲音放得很小,省得打擾了林珍珍。
坐了一會,手機一直沒有收到消息,她心中那點希冀好像被風吹散,不由得把手機拿起來看。
傅泊冬的頭像靜悄悄的,沒有給她發消息。
瞿新姜只好随便地刷了一下動态,一眼就在熱搜上看見了傅峻的名字。傅文啓雖然自立門戶,但這些年下來,也大有名氣,他的兒子跟着也成了有名的富二代。
這件事一出,傅峻的一些不堪的舊事也跟着像拔葫蘆扯西瓜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
尤其是傅峻的前任,将他騙婚的事按得死死的,希望傅峻能正面回應。
還有些人對傅家感到好奇,甚至将傅泊冬的名字也貼了出來。
傅泊冬是傅峻堂妹這件事是瞞不住了,明顯有人想拉傅泊冬下水。
瞿新姜心驚肉跳地看了一會,忽然有點懊惱,或許她不應該在這時候沖傅泊冬發脾氣。
因為傅泊冬很忙,還有很多事需要考慮,不能把太多的精力耽擱在她的身上。
幸好,傅泊冬的公關團隊效率很高,及時控制住了輿論的走向。
傅泊冬長相好看,身家也太高,有人揣測她的資産,還有心把她以前的一些采訪挖了出來。傅泊冬那從容冷淡的模樣着實能唬人,和傅文啓、傅峻明顯不是一路的。
瞿新姜安下了心,食指一動,又刷新了一遍。
很顯然,傅峻的前任不打算給傅峻喘息的機會,又爆出他和傅峻交往的期間,傅峻已經有了代孕的意圖,只是前任不同意,于是傅峻便想瞞着他找了女人,想借對方的肚子給自家生下太子。
傅峻和女生私下交往這件事,前任起初并不知情,得知後立刻提了分手。傅峻竟還不肯放手,硬要挽留,還說是為了彼此才做出這個決定。
一些看熱鬧的人發出了訂婚宴現場的照片。
很夢幻大氣的訂婚現場,藍紫色的燈光營造出了一種朦胧的美感,傅峻和他的未婚妻正挽着手臂,和傅文啓四處走動着,只是傅峻并不回應未婚妻的目光,只有未婚妻一廂情願地注視。
很快這個訂婚宴變得搞笑又離譜,在宴會上,傅文啓得知了網上的消息,突然變了臉色。
照片裏,傅文啓面色大變的模樣被拍得分外清晰。
但傅峻的未婚妻顯然還不知情,被她挽着的傅峻也許得知了什麽,神色有些錯愕。
可宴會還在繼續,甚至有人錄了一小段視頻發了出來——傅文啓走遠,而傅峻變得溫柔體貼,開始攬着他的未婚妻,像是生怕對方要用手機。
這場笑話一樣的訂婚宴還在繼續升華,有人在現場忍不住低語,傅峻的未婚妻隐約聽到了什麽,掙開了傅峻的手臂要去拿手機。
但傅峻硬是拽着她,不讓她走。
女方掙紮的時候,有人特地點開了網上的消息給她看,那人拿着的手機被傅峻拍到了地上。
場面随着變得十分混亂,因為女方很快把那個被傅峻拍落在地的手機撿起來看,礙于傅峻伸手搶,她便狼狽地蹲在地上。
視頻的最後,女方在質問傅峻,而傅峻怒不能言。
整個訂婚宴似乎以喜劇收尾了,女方提着裙擺跑了出去,被摔了手機的人抓着傅峻讓他賠禮道歉。
瞿新姜忽然覺得寡然無味,關于傅泊冬的消息少了許多,大多數評論都是對傅文啓和傅峻的指責。
這件事被傅泊冬處理得很好,最後輿論指向了傅文啓公司經營的問題。
只是傅泊冬的電話還是沒有來,瞿新姜心裏有點空,很失落。
過了一陣,林珍珍從房間裏出來,小聲問:“出去玩玩嗎,正巧我下午沒什麽事,這時間不用來玩可就浪費了。”
瞿新姜扭頭朝林珍珍看去,莫名覺得林珍珍投來的目光有點古怪。
可硬要挑刺,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作罷。
“那就出去走走。”回來好一段時間了,其實瞿新姜還沒有好好走一次廉城,“去哪呢?”
林珍珍想了想問:“去吃還是去玩?”
瞿新姜沒什麽主意,她的注意力還放在手機上,目光有點游離。
“你在等誰的電話嗎?”林珍珍很小心地開口,一語道破。
瞿新姜不知所措,忙把身側的手機捂緊,“沒有。”
“要不随便走走散散心吧。”
瞿新姜覺得可以,換了鞋就和林珍珍一起出去了。
外面還是冷的,林珍珍沒有騎上她的小電驢,打了車站在路邊等,說要去游樂園,上次兌換的門票再不用就要過期了。
路邊的樹光禿禿的,連葉子都不剩,略顯蕭瑟。
瞿新姜搓着手,耳朵被凍得有點紅,還沒把手搓熱,又伸進了口袋裏,手指輕輕觸碰在手機殼上。
她過于在意傅泊冬了,心情總是随着傅泊冬大起大落,就連出門,也忍不住去想傅泊冬。
這時候的游樂園沒什麽人,一些熱門項目幾乎不用排隊。
林珍珍喜歡玩刺激一點的項目,讓瞿新姜幫她拿包,她坐在跳樓機和大擺錘上面尖叫。
因為游客太少了,所以林珍珍放開嗓門大叫的聲音尤為分明。
瞿新姜四處看了看,站着不動的時候感覺腿有點僵,便在原地兜着圈走。
園裏大多設施都是比較粉嫩的配色,很容易激起童心,花車路過的時候,還有玩偶扮演者在上面蹦蹦跳跳。
這樣的地方,應該是傅泊冬不會涉足的,傅泊冬……會把時間更多地分配在正事上。
所以瞿新姜不能想象,如果傅泊冬出現在這裏,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大概,傅泊冬只會很冷淡地四處走走,不會參與任何玩樂,很精明地琢磨這裏營業一天的收入。
林珍珍從高空旋轉飛椅上下來,長呼了一口氣,臉色因為亢奮而有點紅。
“好玩,可惜你沒和我一起。”
瞿新姜把包給她,實話實說:“我不敢。”
“凡事都要試試,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林珍珍笑嘻嘻的,剛下來時還被吓得有點恍惚,一會兒就回過神來了。
瞿新姜搖頭。
林珍珍攬着她的手臂繼續往前走,指着遠處的過山車說:“我要上天!”
瞿新姜仰頭時,恰好看見過山車從幾乎垂直的斜坡上滑了下去,一口氣差點沒喘上,用故作鎮定的語氣說:“你可以上天。”
“不行,你什麽也不玩,這就浪費我好不容易兌換到的票了。”林珍珍不依。
票還在包裏揣着,瞿新姜欲言又止,實在是拒絕不了,只好跟着林珍珍坐了上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同意和林珍珍坐在最前排,過山車啓動的時候,她一顆心猛地蹦到了嗓子眼。
先是緩慢地滑動了一段,随後逐漸加速,在軌道上轉了一個大圈後,瞿新姜已經找不準南北了。
急速地上升,随後過山車很突然地停頓,眼前沒有軌道,就跟被吊在半空一樣。
很快,座下的過山車嘎吱作響,轟一聲傾斜而下。
瞿新姜喊破了喉嚨,眼淚都要濺出來了,她有種被謀殺的感覺。
很快,過山車停在了起點,後排的游客紛紛下地。
瞿新姜還坐在位置上,有點恍惚,等工作人員來幫她打開安全裝置,她才搭着林珍珍的手搖搖晃晃地走下去。
林珍珍扭頭看她,一邊從存放在櫃子裏的東西取出來,“你還好嗎?”
瞿新姜捂着嘴擺手,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快步跑進了洗手間,在隔間裏吐了出來。
很慘烈,吐完從洗手間出來,瞿新姜還是恍惚的狀态,好像思緒被掏空了,一時間竟失落不起來。
林珍珍只好一個人玩,把園裏類似的項目都玩了個遍,最後拖着瞿新姜在鬼屋裏跑了一圈。
瞿新姜覺得出門就是個錯誤,她像個笨蛋一樣在風裏發抖,在過山車上吃風,在鬼屋裏短跑。
玩到傍晚過,天色黯淡,林珍珍才意猶未盡地說:“就在裏面随便吃點什麽吧,你應該也餓了。”
“我不太吃得下。”瞿新姜面色還青着。
林珍珍卻餓得肚子響了一聲,不得不在園內餐廳裏點了餐。
入園的票是林珍珍的,瞿新姜趁着林珍珍還在點付款碼,連忙付了錢。
服務員上了餐後,瞿新姜才隐約覺得腹中空空,于是稍稍吃了一點,擡頭時,看見林珍珍遮遮掩掩地回着消息。
林珍珍表現得很忙碌,喊餓的是她,這會兒光顧着看手機的也是她。
“快吃,不然要涼了。”瞿新姜說。
說完,她差點咬到了舌頭,因為自己無意中提了一個“涼”字而有點走神。
她還是忍不住想傅泊冬,她有點埋怨傅泊冬,其中還混淆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讓她變得很糾結,心很容易跳快。
林珍珍還在低着頭打字,“你先吃。”
瞿新姜平常就吃得不多,現在沒什麽胃口,吃得更少了,無聊之下看了手機,金明瑩給她發了消息。
「節目播出已經在倒計時了,我們商量了一下,如果反響好的話,可以邀請你當一期返場嘉賓。如果可以返場的話,你要不要來?」
瞿新姜沒有過這樣的設想,總覺得不會有什麽反響。
孟紫苓大概是太忙了,那次舞臺之後,就沒怎麽和她聯系。
「到時候看看吧。」
「如果你想繼續走這條路的話,最好還是當一期返場嘉賓,聽我的。」
瞿新姜還是很猶豫,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太适合這個圈子。
「謝謝明瑩姐,我會考慮的。」
金明瑩沒再說什麽。
等瞿新姜回完了消息,林珍珍也聊完了,這才開始吃半涼的燴面。
林珍珍很小心打量了瞿新姜一眼,意有所指地問:“還是不開心?”
瞿新姜一愣,錯開眸光,“沒有啊。”
“我看你一直沒精打采的,還是因為傅泊冬嗎。”林珍珍吃着面含混不清地說。
瞿新姜本來想否認的,可因為林珍珍提了傅泊冬,就好像傅泊冬站在她面前,她無從說謊,很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林珍珍又吸溜地吃了一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瞿新姜側頭看着別處,“我不知道,傅泊冬總是那樣子,我有時候會覺得很不舒服,可是她……也有對我很好的時候。”
有時候她覺得兩人親昵到近乎密不可分,傅泊冬又會以自己的方式,很果斷冷漠地劃清距離,就像是雲泥有別。
林珍珍咽了一口,“你希望她怎麽做?”
瞿新姜搖頭不說,她會希望傅泊冬不要那麽冷漠,可又覺得那樣就不像傅泊冬了。
林珍珍放下筷子,捏着紙巾擦了一下嘴角,“要是真這麽難受,回來和我住算了,幹嘛要聽她的,她叫你過去,你就過去了?”
瞿新姜有點悶。
過了一陣,林珍珍又說:“你就是太在意她了,不如你把她想象成一個大惡人,那種吃人肉不吐骨頭的,使勁往壞裏想,這樣就算你忍不住和她比,她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于是,瞿新姜就着林珍珍的話發散思維,把傅泊冬看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這種設想讓她十分抗拒和心慌。
她陡然發覺,她對傅泊冬的完美,竟有一種過分的執着。
細想之下,傅泊冬有瘾,也有一些不太好的生活習慣,偶爾喜怒無常,又很斤斤計較,其實并不是那麽的完美無缺。
或許傅泊冬對自己的要求,遠還沒有這麽高。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林珍珍忽然說她媽媽要下飛機了,得去接一下。
因為是相反的方向,瞿新姜只好在外面獨自打車,縮着脖子把下巴藏在大衣的領子裏,已經不是那麽難接受脖子被緊緊裹住。
一輛車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車身黑得锃亮。
瞿新姜退了一步,這輛車擋住了她找尋出租車的視線。
但面前的車窗降了下來,駕駛座上的女人披散着卷發,戴着手套的手正搭在方向盤上,坐得筆直而優雅。
車裏,傅泊冬側過頭,靜靜地看了她一陣,眸光并不銳利,甚至還帶着某種倒戈棄甲的示弱,“上來吧,出租車坐着可不舒服。”
瞿新姜愣了很久的神,實在沒想到傅泊冬會在這時候出現。
傅泊冬又是來得很巧,幸好她這次沒有很狼狽。
車裏,傅泊冬擡了擡下颌,很慢地提了一下嘴角,側身作勢要把安全帶解開,“我給你開門?”
傅泊冬手上是黑蕾絲手套,差一些就要把安全帶卡扣彈出來了。
瞿新姜眼眸透亮濕潤,垂下拉着領口的手,轉而打開了車門,心怦怦直跳地坐了上去。
傅泊冬還是解開了安全帶,手往邊上一撐,腰傾斜着朝副駕座靠了過去,指腹隔着手套,很輕地壓在瞿新姜的眼梢上。
她皺了一下眉,很輕地嘆了一聲,氣音近在瞿新姜耳畔。
瞿新姜動彈不得,當時說要下車的是她,現在主動上車的又是她,她有點拉不下臉,“你怎麽來了,來……看我笑話?”
傅泊冬收回了手,“我才不想看你笑話。”
“那你,幹什麽。”
“我……”
傅泊冬停頓了很久,似乎有點搖擺,在很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後,才說:“我一開始的确想法不純,但後來再沒想過讓你難堪。”
她輕籲了一口氣,很鄭重地開口:“我不想看你難受,我可能,有一些不好的習慣,你可以幫我改。”
瞿新姜氣息微滞,錯愕地看着傅泊冬描得很好看的唇線。
傅泊冬說話的時候,唇線也随着開合的嘴微微動着。
“我說過,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可以試探我的底線,我可以在你面前沒有底線。”
瞿新姜覺得面前的傅泊冬可能是個假人,她定定看着對方,企圖找出一些破綻。
傅泊冬本來想說,這樣你聽得懂嗎,然後話音一頓,轉而問:“這樣我說得明白嗎。”
瞿新姜還在沉默。
傅泊冬坐了回去,她被羊絨帶勒住腰筆直地挺着。
随後瞿新姜又聽見傅泊冬說:“你沒有錯,是我錯了。如果我……”
“把合同撕毀,向你道歉,你會開心一點嗎。”
瞿新姜黑沉沉的眼微微瞪了一下。
“對不起。”
好像傅泊冬的棱角被刮平磨斷,這也是傅泊冬,這當然是傅泊冬。
只是傅泊冬放低了姿态,不再居高臨下。
瞿新姜擡手捂住了眼睛,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