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厮殺

正在齊國陳、高兩位“反賊”密謀出兵的當日,趙國皇宮大擺宴席,舉國共賀趙王之弟,穆文君公子珑飛迎娶貴胄之女建沣郡主,但卻無人說得清這名建沣郡主究竟是哪位王公貴族的掌上明珠。

宴席上座中坐着一名少有人見過的少年,唯有趙國重臣與趙王才知他是燕國九皇子和修,而今次出嫁的新娘正是九皇子之妹,原燕國建沣公主夕青。

此事恰要追溯到燕國降敗之時,乳母一路帶公主逃往趙國求援,趙王仁厚,便将其安置在趙國,對外卻閉口不宣,恐引起事端。

和修此番前往趙國借兵才知小妹夕青也在此地,他本就因亡國而愁借兵之事興許說服不了趙王,但公子珑飛與夕青走的甚近,倒不如以此促成兩國交好,如此一來,趙國派援兵助燕伐齊也順理成章。趙王與其一拍即合,穆文君也的确對夕青有意,且趙國多年來早已看不慣齊國的蠻橫跋扈,如今燕國雖亡,但有少年皇子一攬大權,才思較之先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複國興許指日可待。于是,兩國聯姻之事方一定下,趙王便派了三路精兵前往燕國方城。

直至新婚前夜,和修才尋了夕青,兄妹之間方得以暢談。他原本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有些愧疚,不知小妹是否願意便草草将她嫁于他人,卻不想,夕青對此嫣然一笑:“為燕國我什麽都願意做,況且,能嫁于珑飛我亦覺幸甚。”聽得此言和修才解了心頭之憂:“如此甚好,我就怕你不願意,反倒委屈了你,叫我心下難安。”

“九哥勿要自責,能嫁作良人婦我理應多謝九哥才是,燕國的亡國之仇也請九哥一并報了吧。”夕青的歡顏使得和修長舒了一口氣,能成人之美自然也是件好事,如此一來倒是一舉兩得了。

因而當日在席間,和修也是滿面春風,心中歡喜。喜宴将過大半,身後的癸巳似是接到了外頭的消息,忙俯身在和修耳邊說道:“方城來報,齊國将軍高辭和太子陳鈞帶了兩路兵馬沿白溝、永定二河圍攻城邑。”

“趙國援兵已至,無需驚惶,但聽宋将軍說高辭不是易于之輩,而太子陳鈞……過去曾是齊王的得力愛子,也不能低估了。”和修右手抵着前額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帶點人在暗中與他們較量,如若出了什麽意外,你來善後,直取頭目便可。”

“那您身邊可要留些人手?”

“愈精簡愈好,趙國剛與我們結盟,現在這裏應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屬下領命。”

癸巳走後,和修望了望宴席上夕青的笑靥,握緊了手中的杯盞。

時值正午,齊國兩路軍隊果真沿河岸一舉入侵方城,老遠便看見燕軍中有大部分是舉着趙國戰旗的趙軍,高辭一啐,舉着燎原槍快馬殺在最前頭,燕軍大部分是宋霖與九皇子勸降的動亂人士以及一些山林土匪,戰力自然不可與齊國正規軍相匹敵,高辭領着多年衷心跟随的副将吳橋一路披靳斬棘,殺敵無數,陳鈞雖不如高辭骁勇善戰,但這一路全由精兵構成,加之陳鈞思路敏捷清晰,亦有所向披靡之勢。

齊軍人數本就不輸燕、趙聯軍,加之沿水路兩面包抄的戰術可直接将他們控制在小範圍內進行攻擊,高辭這一計可謂明智。

與此同時,彩黎和北唐素在高辭安排的十幾名将士的護送下由馬車一路驅馳,安置在了齊國東南的小城鎮裏。一路上北唐素一直詢問彩黎可有發生什麽事,彩黎按着高辭的說法向她解釋着,但是她總覺心下不安,總感到要發生些什麽,走得如此匆忙,又不見高辭和陳鈞任何一人,彩黎同她說二人是督軍調兵去了,不久便會一同撤至小城中,暫且讓她放寬心。如此她也不便再多問,反倒是彩黎問起她說:“阿素,你往後是不是就一直待在我們這兒不走了?我多想你能留下啊。”

“我不可能在齊國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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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黎輕嘆:“你與太子一起到将軍府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以為你再也不走了,那……你是要随太子去麽?”

“自然不是。”

“我雖不知你和他如何相識,但是你待他可比待将軍好得多。将軍就這麽不招人待見麽。”彩黎撓撓頭不解的說着。

“我與陳鈞相處就如同和你在一起,可以天南地北随意說,覺得親近,像個相識多年的舊友。但高辭……我總想躲着他,即使不得不說些什麽也總會激怒他。”她低着頭,怔怔的望着車外馬蹄踩過的痕跡。

“莫不是你有什麽心結?”彩黎一言即中,她卻不好明說,只說是因為覺得高辭不易接近,難以相處。彩黎掩嘴一笑:“怕什麽,将軍又不會吃人。”

北唐素微微皺起雙眉:“他恰是一副吃人的模樣。”彩黎聽罷不禁“格格格”地大笑起來,拍着她的肩忍住笑意:“說不定只有對看重的人才會露出最為真切的樣子,你不妨平心靜氣什麽都別想,好好和他說說話。”她繼而正色道:“将軍以前若真有冒犯之處,你大可不必太過介懷。有時候人總把一些旁人無意中犯下的過錯看得太重,反倒看不見那人的好了。唔……用你們說的文绉绉的話來講興許就是所謂的‘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吧?”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北唐素低垂着頭,想着這句過去曾在宜人那些書籍中見過的詞句,那“看重的人”呢,何為看重?

“等将軍從燕國回來,你們好好……”

“燕國?”她聽出了彩黎話語中的漏洞,頓時心中起疑。

“啊!”彩黎心知情況不妙,忙捂住嘴巴不再多言,眼裏滿是慌張、懊惱的神色。

“到底怎麽回事?他們人在燕國?”北唐素見她神情慌張,俨然一副露了馬腳的模樣,急忙追問。彩黎自知無法再隐瞞下去,重重嘆了口氣:“這下将軍定要責罰我了,罷了,只能怪我口無遮攔。午時太子和将軍便開始突襲燕國舊部餘黨了。”

“燕國舊部餘黨?!在什麽地方!”

“我也不知。”彩黎木然的說着,看她緊張的神情自己也愛莫能助。

北唐素問身邊一名随行的将士道:“告訴我,将軍去燕國的何處了!”

“抱歉,将軍有令,不可向姑娘透露行蹤。”

方一聽得此言,她擡腳跨出馬車,沖到那将士的馬上拉住缰繩,抽出腰間的“定風”架在其喉部威脅道:“他們在哪裏!高辭把‘定風’交給我,我就有權知道!”

“北唐姑娘,你、你!”那将士着實被這陣勢吓到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若執意要去,高辭也得忌憚我三分,況且刀劍無眼,若不小心要了你的命也怪不得我!”彩黎從未見她如此兇悍,也被吓得不輕,愣愣的坐在馬車上說不出話來。将士無計可施,将軍的貼身匕首“定風”也的确在她手中,只得松口道:“燕國方城便是開戰之地。”話音剛落,北唐素從馬上一蹬,翻身上了在一旁跟着馬車的“黎原”,不顧彩黎在後頭拼命叫喊,毅然朝燕國飛奔而去。

“哎,都是我的錯,将軍要怪罪我了,當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彩黎垂着腦袋懊悔萬分,看着北唐素策馬離去後飛散的塵土呢喃道:“剛剛那兇狠的模樣和将軍還真有幾分相似……”

方城所在實則距高辭為北唐素一行安排的處所并不遠,馬車早已行了大半,而此刻天色将暗,午時也早就過去,她快馬加鞭地飛奔,黎原也似知曉主人心意,腳下生風毫不怠慢。

而齊燕這一仗并未打完,好戲似乎才剛剛開始。

陳鈞、高辭兩路軍隊順利會師于方城外,攻克燕軍舊部和其收入麾下的亂黨無數,但趙軍精良,不免折損了些許兵力,直到攻入方城之中才知兩國所剩兵力也是旗鼓相當。

高辭橫眉,好似殺紅了眼一般帶着部隊直沖進城內,陳鈞緊随其後,踏入城門時也不由嘴角泛出一抹笑意。

齊軍來勢洶洶,如此突襲實在難以迅速抵擋,前方來報說齊軍已然入了城,宋霖估摸手中兵力還剩不少也便虎視眈眈起來,心道:誰輸誰贏現下還說不準。思畢,拔劍策馬,又氣勢逼人的殺了十數名齊軍。

方城中央,高辭一路殺到此處,宋霖也帶着餘下的将士戰至此地。二人皆是面帶血跡、氣喘籲籲。高辭見着宋霖當即勒馬止步,揚起嘴角一抹傲慢的笑,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稍稍遮擋了他眼中的燃起的熊熊戰意。他手中“燎原”一揮,直指宋霖道:“今次,堂堂正正戰一場如何!”

宋霖握緊手中長劍,自信道:“求之不得。”

言畢,二人同時屏退了左右兵将,高辭向身後叮囑道:“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都不許出手,否則按軍規處置!”

衆将士齊齊後退,陳鈞也依言退到了後頭,右手摩挲着下巴,心道:“男人間的戰鬥麽,呵,高辭的積怨可深着呢,宋霖不知有無辦法招架。若能一舉拿下宋霖倒也好得很。所謂‘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高辭這螳螂往後還有我這黃雀等着,諒誰也無計可施。”

正想着,高辭擺開架勢,“燎原”揮舞劃破長空,風聲四起。宋霖拔劍出鞘,餘晖落日下依舊鋒芒畢露。二人同時長喝一聲,胯下戰馬奔騰直沖,但見宋霖動作毫不拖沓,手中長劍直逼高辭面門,高辭迅疾閃身而過,策馬繞至他身後。宋霖自然不會将背後留給敵人,手中缰繩一緊、戰馬一躍,倒讓高辭撲了個空,調整距離反手揮劍又是一招殺招。高辭見狀以槍擋劍,突然嘴角一揚,手中長槍纏繞圓轉,劃出條弧線随即輕輕一挑,宋霖微覺不妙趕緊收手,險些讓他挑去了手裏的劍。高辭緊追不舍,使出一招槍法中最為兇狠的中平紮槍之法,仿佛飛龍出雲、猛虎出洞,宋霖咬牙,迅速向後一仰緊貼馬背躲過了那一槍。宋霖轉身直刺,抓住高辭出槍時的空隙欲一舉拿下,卻不料此時高辭手腕用力致使槍尾甩出,瞬時彈開了宋霖的攻擊。

陳鈞細看着二人一來一去不相上下的武鬥,同時也以餘光關注着兩軍隊伍中有無異樣。也正是這留心之舉,令他察覺到了齊軍中突生的細節變動。副将吳橋以極緩的速度向隊尾移動,這可不是作為副将該有的舉動,此中定有蹊跷。

恰在陳鈞暗自揣測時,遠處傳來了矯健的馬蹄聲。一些隊尾的将士不禁回頭看去,陳鈞細致謹慎自然也不例外,來人均令他們微微吃驚,陳鈞更是暗叫不好。

北唐素單槍匹馬直闖戰地,長發飄蕩、風塵仆仆。陳鈞見狀急忙不動聲色的退至隊尾,截住她,略帶責備之意的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為何你們對燕國宣戰不向我透露半點消息!”北唐素橫眉頗帶怒意。

“不告知是為了保你安全,你又不會武,殺敵于你并不在行。”陳鈞此言着實令她尋不到反駁之詞,她往不遠處一看宋霖、高辭二人正刀光劍影互不退讓的纏鬥着,忍不住開口道:“他們……”

還不等她說完,陳鈞示意她立即打住:“別出聲,情況不妙!”

恰如陳鈞所預料的,副将吳橋竟在衆将士重重人影的掩護中,以迅雷之勢拉弓,方向直指高、宋二人。他猜到了其中必有陰謀,卻沒料到來得如此之快,許是北唐素貿然闖入驚動了他,迫使他提前出手。

上前阻止顯然已經來不及,情急之下陳鈞大喊道:“快閃開!”

兩軍将士頓時一陣哄亂,這聲提醒哪裏及得上離弦之箭的速度,吳橋在齊軍中的射術也是數一數二的,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宋霖前心,登時鮮血直流,燕軍亂作一團。吳橋趁亂迅速搭上第二箭準備直取高辭性命,高辭自然不等他出箭便策馬閃躲,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齊軍中将近半數竟都是吳橋此次反叛的助手,他們将群龍無首的部分燕軍團團圍住,而其餘燕趙聯軍皆聽從副将號令撤離了此處。

高辭回身看見北唐素,先憂後怒,大吼道:“陳鈞,快帶她走!”

陳鈞自然不等他說完,伸手搶過北唐素手中的缰繩帶她離開。北唐素哪裏肯依,竟掏出“定風”割斷了缰繩,緊抓馬鬃轉身返回。在原地落單的陳鈞突然被幾名叛軍團團圍住,殺出重圍的同時身負重傷倒在了馬下。不過這短短的時間裏,衆人不知誰是反賊誰是敵方,一通亂殺。強悍的燕趙聯軍與吳橋的大部分反叛部隊厮殺的一片混亂,實力差距不大的兩部死傷相當,兵将所剩無幾兩敗俱傷、一片荒涼。唯獨吳橋仍舊舉弓意圖除掉高辭。

“吳橋,枉我如此器重你!”高辭一邊與其纏鬥一邊憤憤道。

“器重?!你高居将軍之位多年,我多次想取而代之不成,如今大王成全我,殺了宋霖再要了你的狗命,将軍之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你這奸細,休想得逞!”高辭槍法遠比吳橋精湛,此時少了一旁部下的吳橋顯然在咬牙硬撐。餘光中突然閃出北唐素的身影,他頓時大喜,猛退幾步搭弓上箭,羽箭飛向北唐素的同時,高辭勒馬,眼帶怒火,大喝一聲擋在她身前截下了這一箭,槍刺吳橋咽喉,貫穿頸部,血流四濺如注。

作者有話要說: 這場想了挺久的,其實是因為實在不想寫宋霖這家夥了,于是就迫不及待的想把他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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