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帶我走
鄭啓本就心虛,被秦宴城看的毛骨悚然,好在此時冷盤上桌,衆人開始扯東扯西的瞎聊,繼而開始第一輪敬酒,首先敬秦宴城。秦宴城這才挪開目光,似乎剛剛只是随便看看。
時舟正一邊發呆一邊思考形勢處境,至少今晚不抱大腿是不行了的,必須得讓秦宴城在酒席之後帶他走。
他至今不能完全确定秦宴城這人到底什麽心性,而那本書裏對“白月光”的描述實在不多,僅有的文字只能看出他是個做事喜怒無常的。
雖然他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但以前的時小少爺很少有“屈”的時候,因此詞窮了,在讨好和奉承上有心無力,于是兩人之間的沉默一直到熱菜上桌,時舟嘗了一口這鐵板牛柳覺得很香——再回想以前別人是怎麽讨好自己的,立即恍然大悟,殷勤的給秦宴城夾了一筷子在碗裏。
但時舟并不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學到精髓——
別人給時舟夾菜,用的是公筷。
秦宴城本來正淡漠看着他們假惺惺的奉承閑扯,時舟這麽一伸筷子,秦宴城轉頭皺眉看着碗裏的肉,又莫名其妙看了看時舟。
卻對上時舟閃閃發光的眼睛,像一只狡黠得意的小狐貍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雖然試圖繼續維持矜持認真的人設,但那雙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說“快誇我!我真棒!”
時舟見秦宴城一動不動,不由得微微歪頭,餘光瞥見衆人正暗搓搓觀察他和秦宴城的關系。他心裏祈求,秦大爺,你丫可千萬別當衆掃了我的面子啊,我還指望你的态度能警示一下其他人呢,哪怕是看在這牛柳是真的超級好吃的份上!
可能是時舟那雙眼睛太漂亮了,不同于秦宴城自己年少時令人惡心的陰郁,時舟的眸中滿是光彩,眼仁極黑極大,烏溜溜的如同兩顆漂亮的黑曜石珠子,輕而易舉就能打動一個人。片刻後,秦宴城不動聲色把它撥到旁邊,沒有說什麽,雖然沒吃但也勉強算是接受了。
時舟見秦宴城沒有排斥,自覺仿佛掌握了秘籍,立即又去給他夾其他菜,他還覺得那個酥皮鴨很好吃,還有粉蒸排骨也不錯......
其他人場面話說完,秦宴城已經被敬酒了兩輪,他低頭一看碗裏的肉和菜已經冒尖了。
他無奈按住時舟夾菜上瘾的手,低聲說:“行了,你去要杯溫水給我。”
時舟見秦宴城拿出藥盒來,又見他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于是小聲問:“怎麽了?你胃不舒服嗎?”
秦宴城咬着牙,下颌線緊繃抿唇不語,時舟見他這一陣快難受的說不出話了,立即起身去找服務員了。
方才兩人的親昵舉動,什麽夾菜、聊天之類的,這些都被衆人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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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同尋常,實在是太非同尋常了。
稍微了解秦宴城的人都知道,往他碗裏夾一筷子菜的話,整碗飯他都應當不會再吃了,沒直接扣在對方腦袋上只能感謝他骨子裏的良好修養讓他通常不這麽粗魯。果然換了人就是不一樣,雙标還是秦先生最雙标。
鄭啓目睹全程,實在不知道時舟到底什麽時候和秦宴城認識的,又什麽時候發展到這一步,只覺得心裏怪異,十分不得勁,就像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吞不下也吐不出的別扭,卻又偏偏說不出來。
——時舟只是個廉價的替代品,他不想要了的垃圾,愛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但對方為什麽偏偏是秦宴城!
秦宴城是什麽人,從少年時就永遠矜傲而高高在上,只能仰視的人。鄭啓仍然記得清楚,當年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氣搭讪,秦宴城正坐在後臺準備上臺發言,他轉頭淡淡看着結結巴巴地鄭啓僵硬沒話找話的樣子,“嗯”了一聲,就再無下文。
到了現在,更是任憑誰都要恭敬叫一句“秦先生”,都得老老實實不敢造次,唯一出現的特例怎麽會偏偏是時舟這種下賤便宜貨?!
鄭啓把筷子狠狠攥在手裏,幾乎要單手掰斷它們了,也無法克制心中的妒火和挫敗感,像是受了什麽無法言說的奇恥大辱。
不知誰突然說:“哎,鄭啓,聽說你和秦先生是校友呀?”
鄭啓一個激靈,趕緊收斂滔天的不甘和怨恨,殷勤笑着舉起酒杯:“對啊,特別有幸能和秦先生同窗,估計您不記得我了,我先敬您一杯。”說着站起身來,恭謹地彎腰,往前探身舉杯。
秦宴面無表情地略一點頭,修長的手指握住杯柄,在玻璃轉盤上磕了一下底座。
正打算當場随手倒在地上,一點面子都不給鄭啓——
時舟恰好此時進門,一眼就看見秦宴城拿着酒杯的動作。
真是要命,鄭啓他是瞎嗎?看不到秦宴城已經喝的難受了嗎,怎麽還敬酒?
活該他追不到他的白月光。
時舟立即上前道:“等等,其實我和鄭總頗有淵源,這杯酒我替秦先生喝了呗。”
說罷,不等他人反應,他已經從秦宴城手中拿過酒杯來,一飲而盡。
“淵源”二字一說出口,衆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微妙。
本來不敢相信傳說中時舟和鄭啓有一腿的傳聞,但時舟這句像是蓋戳似的,自己就給當衆挑明了。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種搶人酒杯的無禮行為,秦先生的表情除了最初微愣一下,竟無半點不悅,完全沒有要怪罪訓斥的意思。
時舟若無其事的把杯子還給秦宴城,坐下繼續吃飯。他的吃相從骨子裏流露出的好家教,像是家世優越的小公子,在一身高貴氣場十足的秦宴城身旁也不顯得遜色分毫,無一點違和感,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
時舟則是沒注意自己正被人觀察,滿腦子都是這幾天吃的也太差了太慘了吧,難得有好吃的,當然要多吃點。
這頓吃好了,指不定就是最後一頓呢。
——炮灰之所以被炮灰,都是之前就已經被人挖了無數個坑,而且運氣差到了極點,所以搞不好後面還有多少事情在等着他。
服務生端來給時舟:“先生,您的溫水。”
時舟接過來放在秦宴城面前,又催促他趕緊吃藥。離着近看得清楚,時舟眼睜睜看着他雖然不落聲色表情如常,但薄唇都退了血色,額角滲出涔涔冷汗。
這就叫憐香惜玉,的确是看着美人難受就怪心疼的。
衆人捋清身體不适和擋酒的前因後果,心想時舟膽子真大,畢竟誰也不知道喜怒無常的秦宴城到底雷池在哪裏,只能少做少錯,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反正倒是鋼絲走的挺穩。
張振慶後知後覺秦宴城胃不舒服後,連忙問秦宴城習慣什麽茶他這就去點一壺,秦宴城沉默垂眸看着自己的酒杯,仿佛杯口還帶着他嘴唇的溫度,再看時舟臉頰與眼尾都發紅了,開口道:“給他要杯橙汁。”
張振慶趕緊按吩咐辦事,同時心中懊惱後悔,早知道就該對時舟客氣一點了。他腦子裏全是玩玩小明星的肮髒想法,只覺得秦宴城這種身份的人對這種不起眼的小藝人是一時興起,他把人打扮好了打包送來就行。
但看來這個不起眼的小藝人似乎沒這麽簡單,甚至可能是個不能惹的人。
時舟自己也感覺到有點上頭了,原本千杯不倒的酒量居然在穿書之後變成了沾酒就醉。他喝着橙汁,擡頭看大家的表情,最初的玩味和不懷好意的打量變成了驚嘆和好奇探究。
原主炮灰到現在已經混到了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危險處境中,正如他穿書來時勉強躲過了當晚的追逃,但僅僅過了幾天,就又被人強行套上小裙子,變成玩物和商品了,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命定結局。
既然如此,不管接下來何去何從,反正今晚一定得讓秦宴城帶他走,落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手裏絕對沒有好下場。
他再次試圖表達一下對美人的關心以增進點互動好感,但酒精讓大腦變得麻木又壯了膽,沒有思考就哥倆好的拍拍秦宴城的後背:
“你胃不好就別沾酒,現在好點了沒?”
秦宴城被這麽拍的,似乎僵硬錯愕了一下,像是不太适應這種親密關心的語氣,與時舟熾熱關切的目光錯開,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他的表情變得很詭異,既不像高興也不像不高興,反而像是一種……壓抑。壓抑某種讓他厭惡或者恐懼的東西,或者不為人知的秘密。
時舟以前是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對于人的面部表情和神态努力鑽研過許久,因此雖然其他人看不出什麽,他卻敏銳一些察覺到秦宴城的變化——繼而發覺自己剛剛有點太勇猛了。
還好秦宴城沒和他計較或者當衆拆他臺。
正準備繼續充當擺設,卻突然對上鄭啓灼灼的目光,幾乎要燒死他似的。
時舟随即挑眉,露出一個燦爛挑釁的微笑。
——死吧渣男,你這時候又忘了大明湖畔的宋端年了麽?
雖然時舟和鄭啓之間“情人變情敵”有些許詭異,但其一是時舟和秦宴城根本就沒有大家腦補拉郎的那麽誇張,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再者說,鄭啓雖然一身腱子肉,勉強有顏值過關的主角渣攻長相,可是還沒有人家秦宴城腿長肩寬,難不成想當個矮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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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郁,秦宴城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時舟心花怒放,一屁股坐在後座,乖乖關上車門:“秦先生真是人美心善,好人有好報。”
說罷,往旁邊挪了挪去湊到秦宴城身邊來。
秦宴城向來不喜參加群魔亂舞的夜場活動,剛剛當衆把擅自揣度他想法的張振慶吓得同手同腳如鹌鹑瑟縮之後,最終還是在時舟懇切的目光中順手把他拎回來了。
離了人前,秦宴城最後一點看似溫和的表象立即消失殆盡,冷漠道:“離我遠點……你就這麽喜歡女裝?”
看他頂着這張和自己六七分相似的臉、相似的長發,換了誰看也會覺得怪異。
時舟立即鳴不平:“當然不!我可是純爺們好嘛!”
——還不是張振慶這個傻逼為了讨好秦宴城麽,到底誰喜歡,這事不掰扯也一目了然。
時舟眨了眨眼,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昏暗的車內愈發顯得亮,他湊過來,笑嘻嘻地故意捏起嗓子來了句:“秦大爺,喜歡人家嗎~”,卻見秦宴城靠在椅背上一聲不吭了。
他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緊緊抵在上腹部,手腕處甚至隐約看得見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指節也因為攥的使勁而泛白,顯然是正艱難忍着疼。
“哎,你胃還不舒服嗎?”時舟正了正色。
秦宴城身體不太好,時舟記得這書中秦宴城最後是死于哮喘突發從而誘發心髒病。
照理說,秦宴城的哮喘和心髒病應該是都不太嚴重的,甚至他自己可能不覺得是有病,否則也不會從不随身帶藥,到最後死的不明不白,
時舟嘆了口氣,頗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這被扣在腦袋上的天降盒飯太突然了,和自己這個炮灰不相上下的倒黴。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秦宴城離猝死好像也沒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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