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醉酒

車裏太安靜了,秦宴城不說話,時舟也沒什麽可交流的,于是昏昏欲睡,很快就靠在玻璃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後秦宴城停車熄火,沒有出聲,轉頭靜靜看着時舟:

有的人天生長了一張顯小的臉,比如時舟這樣。秦宴城十五六歲時的模樣,大概與他有些相似。

五官雖然已經有些淩厲感,但濃厚的天真又稚嫩的感覺更勝一籌。

長發遮住半邊白皙脖頸,長睫垂下,看起來仿佛帶着可憐又無助的意味。

半晌後,秦宴城修長的手指無聲地緊緊攥成拳頭——

那種厭惡甚至是憎恨的感覺,驟然又開始在心中翻湧沸騰,如烈火灼燒幹涸的大地上最後幾滴水,發出“滋滋”的幹響。

秦宴城驟然閉上眼睛,仿佛是理智在做最後的掙紮。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時舟放在自己身邊,一遍遍不斷的看着。

可能是一種提醒,讓他永遠不能忘記,讓他一遍遍揭開結痂,去注視自己的鮮血淋漓的傷口。但也或許是為了尋找一些除非穿越時空否則就不能改變的轉機,看見不一樣的景象。

這次再回秦宴城的別墅,時舟已經十分熟悉了,幾個保姆上前來把放在後備箱裏的行李拿上二樓,但面對時舟卻一時猶豫,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根據張姨事先囑咐,這位八成是“正房夫人”,但畢竟是個男人,不好開口稱呼“夫人”。

時舟見幾人歲數不大,于是笑嘻嘻道:“叫我時哥呗。”他知道所有人都誤會了秦宴城和他的關系,但要是講真論,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秦宴城算什麽關系。

金主和被包養的小演員?那倒是也不像,秦宴城這麽帥又這麽潔身自好的,真包養的話還說不準是誰更占便宜。

幾人都叫了“時哥”,又去問秦宴城:“先生,時哥和您睡一間嗎?”

秦宴城大概是懶得解釋兩人不是這種關系,只是回答:“他睡主卧隔壁的客房。”

時舟的生活和穿書之前差不多,整日游手好閑,甚至比之前還愉快。每天不用去當在公司挂靠的總裁了,更不用累死累活每天拼命幹活還得裝的嚴謹又靠譜,時不時被他爹罵一頓。

他正歪坐在客廳沙發上刷着微博,觀察這個世界裏娛樂圈的運作模式。秦宴城從健身室出來,走向房間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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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舟心中“啧”一聲,來了來了,今日份的勾引也要來了。

秦宴城在家穿的總是相對随意些,尤其是他每次洗完澡,穿着睡袍在書房工作的時候,時舟坐的角度恰好可以透過開着的房門,看的一清二楚。

時舟放下手機,先前還不好意思看,現在愈發大搖大擺的偷窺了。

當初怎麽會覺得秦宴城的身材可能像林黛玉似的、身嬌體弱易撲倒呢?

這分明是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美人。肌肉削薄又結實,線條漂亮恰到好處,恨不得上手摸一摸。

他畢竟是個gay,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又是個絕色美男,空氣中仿佛都浮動着勾引的氣息。雖然不至于喪心病狂自讨苦吃的愛上一個瘋批,但這不能影響他每天對秦宴城的肉|體垂涎欲滴。

微信震動,時舟把眼睛從秦宴城身上挪回屏幕:

又是時清。當時把他坑給高利貸,現在竟然還能大言不慚的來邀功,話裏話外都透露着“沒有我,你也就沒有被秦先生看上的機會”。

秦宴城雖在圈外,但卻是國民級別的男神,大名如雷貫耳。但無論是娛樂記者還是那天酒席上親眼看見時舟被秦宴城帶走的圈裏人,都不會去自己往槍口上撞拿秦宴城當就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

他住在秦宴城家裏的事情沒有公開,時清估計是自己推測出的。

時舟發了個“滾”,就順手删了好友。

秦宴城已經擦幹頭發換好衣服了,一邊扣袖扣一邊說:“今晚我要出去,你自己随便點個什麽外賣吃。”

昨天張姨回老家了,加上另外幾個保姆都不被允許留宿,所以家裏沒人做飯,今早還是秦宴城親自做的。

時舟吃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秦宴城居然不但會做飯,而且賣相口感都相當好。

時舟清了清嗓子,看向玄關處的秦宴城,若有所思後矜持問:“sir,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為什麽。”

先前時舟招搖撞騙“秦夫人”的名號,秦宴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恰好少些往上撲的男男女女,随他心意。

但既然是假的,時舟暗示引導衆人去猜測也就罷了,現在還想要跟着他出入于人前,到處宣誓自己的主權,就有些得寸進尺了。

時舟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愣了片刻後态度登時惡劣:“去吧,我随便說說而已,誰稀罕你的什麽狗屁飯局!”

秦宴城皺起眉,似乎也發覺自己前一刻的想法有些不對,正思忖時舟的話,手機突然響了,是司機在婉轉催他快走,路上會堵車。

秦宴城站在玄關換鞋,時舟氣鼓鼓的抱着公仔在沙發上看電視,卻突然說:“你別喝酒。”

因為不悅而抹不開面子,語氣冷冷的甚至有些惡狠狠。

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秦宴城已經能大致區分這小戲精的真心和假意了。

秦宴城垂眸,心中微微一動,似乎被誰輕觸了一下,繼而無波無瀾“嗯”了一聲。

時舟聽見關門聲,轉過頭來盯着大門嘆了口氣。

他哥出事那天,也是這種情景:

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哥哥走之前,站在玄關口說:“寶兒,晚飯別吃太多,等着哥回來給你帶蛋糕。”

但時舟後來再也沒吃到哥哥給他買的蛋糕,趕到醫院的時候屍體都涼了。

雖然已經過去三年了,但他甚至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電視屏幕上放映着貝拉·塔爾導演的封鏡之作,寂靜中只有呼嘯的狂風掠過一片荒涼,簡陋木屋旁的參天的枯樹沉默于漫天沙塵中,以及倔強反抗的馬匹。最終生活坍塌,一切趨向毀滅。

當時時舟只以為是平常的一天,正抱着筆記本對着枯燥深奧的電影做課後拉片作業。

此後他再也沒看過這種電影,甚至對于此類壓抑的片子都感到心驚膽戰,惴惴不安,像是看完之後就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突然發生。

幾年來他反複想,如果當時他說上這麽一句“不要喝酒”,哥哥對他那麽百依百順,一定會聽他的,就不會急病突發……

時舟之所以突然想去蹭飯,其實是因為沒錢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他手頭散,花錢也沒個概念,一切花銷還習慣性的按照以前的小少爺标準,原主又幾乎被倒黴弟弟給榨幹了,沒有太多存款。總之,現在卡裏居然還剩十幾塊錢,外賣是沒辦法了,也就吃個泡面了。

要是伸手問秦宴城借錢,兩人有了金錢關系豈不是真的被他包養了?平時叫“金主”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若是坐實了,時舟反而不好和他相處了。

哪怕現在這樣,這混蛋還差點懷疑自己居心不良呢。

時舟吃完泡面,正悠閑擺弄着洗碗機學習使用方法,算着某個混蛋也該回來了,就聽到門口一人說:“秦先生,這門鎖咋用來着?”

下一秒,指紋密碼鎖打開,秦宴城的聲音明顯和平時不一樣,低沉沙啞而略帶喘息:“小倪,今天辛苦了......回去吧。”

小倪司機正思考着秦先生醉成這樣,家裏的保姆呢?他自己行嗎?

就見一個眉眼風流俊俏的高馬尾長發男人擦着手上的水珠走出來,自然而然伸手扶住秦宴城站立不穩的身體。

小倪震驚了,秦先生家裏竟然有其他人了?!

這人他有點眼熟,電視上見過......是個明星啊!有錢人愛包養小明星,沒想到秦先生竟然也不能免俗。

時舟見秦宴城一身的酒氣,聞着像混着喝的,而且喝了不少。

時舟不算記仇,先前被扔下且被認為“居心不良”的事勉強可以翻篇,但緊接着秦宴城又喝成這樣,時舟的脾氣立刻上來了:“你說話是放屁嗎?走之前我怎麽說的?”

旁人知道秦宴城胃不好,都不敢使勁勸酒,除非秦宴城自己想喝。

小倪心想,這位的這态度看着也不像包養小明星啊......

他不敢多看熱鬧亂吃瓜,當了秦宴城好幾年的司機,早就知道他喝醉了也不斷片,這陣雖然迷糊了,但第二天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于是跟時舟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家裏就剩下兩人,秦宴城扶着牆踉踉跄跄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他不耍酒瘋,也不說胡話,如果不是連路都走不穩了,說話時口齒含糊,乍一看其實感覺還挺清醒的。

時舟看了他一眼,不去理會他,坐在沙發另一頭繼續看電影,餘光卻一直悄悄看着他。

茶幾上有大半杯水,是秦宴城今天早上随手放那裏的,放了一天,這深秋天氣早已涼透了。

時舟見他拿起杯子來往嘴邊送,想到他那嬌貴的胃,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來,一把搶過來拿去廚房倒了,沒好氣說:“喝什麽水,繼續喝酒啊,我再給你開一瓶,喝死你丫的得了。”

秦宴城醉後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乖乖接過水杯喝了點溫水,時舟輕踢了踢秦宴城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去,進屋躺着去。別搶沙發影響我看電視。”

秦宴城歪頭看着時舟,目光十分迷離,片刻後聽話地站起身來,躺回自己的床上去。

時舟偷偷伸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躺的十分不舒服,左手臂緊緊壓在上腹部側躺着,長腿彎起微微弓身,顯然是胃疼難受了。

倆人目光不巧對上,時舟立即朝秦宴城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把腦袋縮回來。

去給秦宴城煮點牛奶解酒,順便亡羊補牢保護一下他被摧殘了的胃黏膜。小電鍋正“咕嚕咕嚕”散發着奶香,時舟嘆了口氣,想起以前經常這樣給親哥煮牛奶,不由得觸景傷情——

眼眶突然酸了,一滴眼淚毫無征兆掉下來。

他驚訝地摸了摸眼角,繼而抽抽鼻子。

靠!這原主的身體淚腺太發達,其實也不至于難過哭吧,他哥離世已經第三年了,再想他也絕對不至于說哭就哭啊。

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當有第一滴淚沖破了防線,就像失守的閘門,更多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時舟一邊擦眼淚一邊想,實在太見鬼了,還好沒人看見,不然臉都丢了太平洋去了,像個三歲小孩似的。

時舟煮好牛奶,秦宴城臉色慘白勉強撐着坐起來接過杯子。時舟剛剛掉過眼淚,眼眶依舊通紅,在一旁等着他喝完。

“你哭了?”秦宴城因為醉酒而嗓音沙啞低沉,帶着一絲絲慵懶的意味。

時舟連忙使勁擦擦眼睛,羞臊地惡狠狠回答:“關你屁事啊!趕緊喝!”

秦宴城被莫名其妙吼了一頓,皺起眉來,眨了兩下眼睛,有些若有若無的無辜。時舟沒想到秦宴城醉後這般反差,“噗嗤”一聲笑起來,态度好了些:

“确實不關你的事,這淚腺發達我有什麽辦法啊。也好,眼淚往外倒一倒免得憋壞了......你要是胃不舒服就慢點喝,別一會更難受了。”

時舟剛把杯子刷幹淨,就聽到秦宴城跌跌撞撞下床,一甩廁所門,繼而吐的一塌糊塗。

時舟把吐的幾乎虛脫的人從地上扶起來,讓他漱漱口,聽他就氣息微弱地讓時舟給他拿止疼藥來,大概是胃疼的熬不住了。

“止疼藥不能亂吃,這種東西沒好處......你怎麽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

安頓他躺回去,再拿出胃藥來讓他吃了,等了許久卻依舊絲毫沒有緩解,秦宴城疼的臉色都猶如白牆了。

“你這是買假藥了嗎,我看就從來沒好使過。”

時舟撸起袖子,決定給秦宴城熬個粥,展現他為數不多的技能。

一陣毀滅廚房似的忙活,好在成品還是十分誘人,濃稠噴香的。時舟剛端進來,方才一直沉默的秦宴城突然開口:“......謝謝。”

時舟失笑,美人大佬可真有禮貌,他聳聳肩:“不用謝我,你沾光而已。”

要不是此情此景意外的重合,忍不住有點思念感傷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時小少爺頂多人道主義援助,斷然不會這麽體貼耐心地仔仔細細照顧一個醉鬼。

平日裏除了時黎,誰也別想讓時舟幹活。

這熬粥的本領還是特意為了他哥學的,想當年差點給保姆們吓出心理陰影,只求他放過廚房,不然可能就得直接換套房子了。

不過管他呢,反正明天等秦宴城明天酒醒了,也不會記得什麽。

“哎,我估計沒人敢勸你酒,你這不自己找不痛快嗎,而且你還混着喝了是不是?”時舟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秦宴城特別不愛惜身體、不珍惜生命了。

“還胃疼呢,來,小爺給你揉揉。”

時舟搓搓手,饞了這麽多天,趁秦宴城醉了趕緊下手,早就想撫摸一下他漂亮的腹肌了,畢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需要。”秦宴城翻了個身,背對時舟,口齒含糊卻意外的十分堅定。

“我說需要就需要,你看我的手多熱乎嘛,揉一揉可舒服了。”

時舟本也打算給他換衣服,所以去拿了一套秦宴城的家居服,繼而上床一翻身直接跨在秦宴城身上,迅速解開他的襯衣扣子。

秦宴城本就醉的厲害,加上身體不舒服,一時沒拗的過時舟——襯衣被敞懷拽下一半來了,登時露出大片漂亮削薄的胸腹肌肉。

“啧,我可是蓄謀已久了,總算得手……”

時舟的話噎住了。

秦宴城的右上臂,足有十幾道橫向的、非常明顯的疤痕,排列整齊十分規整,長度一樣,甚至連距離都一樣,如同在雕刻藝術品。

在右側......

但是除了自己,誰敢動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豪門貴公子呢。

時舟正盯着疤痕發愣,秦宴城猝然睜開眼睛,竟如同被驚醒的惡獸一般,一把掐住時舟的脖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直接翻身把他按在床上!

兩人位置瞬間互換,時舟的驚叫瞬間被卡在嗓子眼裏。

秦宴城的手勁居然這般大,讓他絲毫不能動彈,頸骨壓在喉管上令他難以呼吸,仿佛能聽到恐怖的“咔嚓”聲!

秦宴城雙眼通紅,竟一瞬間變了臉,眼中滿是戾氣與瘋狂,幾乎是想要這個世界同歸于盡的狠勁,恐怖到讓人膽寒,這絕對不是神志清醒的正常人能露出的表情了。

秦宴城理智全無,咬牙切齒怒吼道:“滾!你們都他媽別碰我!”

“秦……宴城……”完了,要被他活活掐死嗎。

時舟被掐的眼前發黑,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力氣一彎腿,狠狠踢在秦宴城腹部!

兩輩子加起來也沒下過這種狠手,他膝蓋都生疼了。

脖頸上的力度驟然一松,秦宴城痛哼一聲,渾身軟倒,向一旁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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