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買你回來
秦宴城瞬間脫力松手,時舟這才得到解放,一手捂着脖子使勁咳嗽起來,心髒狂跳眼前發黑,眼前的天花板仿佛都在旋轉。
太可怕了。
窒息的瀕死感再次來襲,仿佛又置身那天的冰冷的江水中,被來自死亡的恐懼緊緊纏繞。
緩了許久,時舟才戰戰兢兢的坐起身,輕輕用腳踹了踹一動不動的秦宴城。
秦宴城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即使是不省人事,眉頭也依舊緊鎖着,額頭上冷汗涔涔。
時舟壯着膽子湊近了仔細查看他的情況,還好,應當只是暫時暈厥過去。費力地把秦宴城翻過來讓他躺平,又伸手探了探秦宴城的上腹,那一片肌膚被他那一腳給踹的有些青紫了,摸起來冰涼發硬,似乎有什麽在一跳一跳的,應該是胃痙攣了。
痙攣的時候被這麽狠狠踢一腳有多疼,确實能差點把秦宴城直接人道毀滅了。
時舟嘆了口氣,不明白秦宴城剛剛怎麽突然就發瘋了,但最終還是不忍心就這麽對他置之不理,去找了解痙攣的藥喂他吃了。
須臾,秦宴城低低悶哼了一聲,下意識緊按着上腹側躺蜷起身體,咬着牙再一聲沒吭。時舟坐在一旁看着,只見他目光中霧蒙蒙的,十分迷茫。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折騰了這麽半天也還是沒有醒酒。
時舟正想離開,秦宴城卻突然猛坐起身,顧不上胃疼了,神色中滿是驚慌,踉跄着翻身要下床,腳一沾地就腿軟地癱倒在地上,時舟還沒來得及去扶他,他就緊緊蜷縮起來抱住頭,慌亂地大吼着:“我沒病!我真的沒病!”
他渾身發抖,眼眶泛紅,急促劇烈地喘息着,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憤怒還是難忍的胃疼,整個人在冰涼的地板上蜷縮成一團,冷汗打濕襯衣,整個人狼狽極了。
“秦宴城?”
“秦宴城你怎麽了?清醒一點啊!”
尋常人絕對沒有這樣耍酒瘋的,時舟被結結實實吓得目瞪口呆了一回,連聲喚他,繼而不得不懷疑秦宴城的精神可能有些問題。
秦宴城根本聽不進去,只是喃喃自語:“都給我滾,我沒病……我真的沒有病……讓我走……”
可怕的是他一邊說着,後腦勺還一邊砰砰往地上撞,時舟連忙上前扶住他的頭不讓他亂動,免得好好的人再被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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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秦宴城終于閉着眼睛不動了。
時舟想讓秦宴城躺回床上,但他實在不輕,徹底失去意識後更是抱不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動诠釋了人能抱起五十斤的活蹦亂跳的二哈,卻扛不動五十斤的大米。
好不容易把人扶回床上,又忙活着給他脫下被冷汗打濕的襯衫,時舟總算松了一口氣。
秦宴城的長睫抖了抖,緩緩睜開眼,虛弱地啞聲道:“時舟?”
時舟“嗯”了一聲。
秦宴城毫無血色的薄唇輕輕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但卻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時舟是被飯香味兒給勾醒的,一看表已經九點多了。這一宿睡得一點也不好,大概是被秦宴城吓了一下,以至于總夢見被淹死的窒息瞬間,腿一抽就驚醒,反複幾次,但好在畢竟睡眠戰線拉的長,還是精神抖擻。
秦宴城正坐在桌前打電話:“不用,我下午親自過去看看。”
似乎是因為看見時舟來了,他挂了電話,如往常一樣溫和疏離:“時舟,來吃早飯。”
——仿佛昨天什麽也沒發生過。但他的臉色卻還是有些發白,淡淡的倦意讓整個人顯得有些慵懶。
時舟睜大眼睛,悄悄地仔細觀察,很好,看樣子他果然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不記得也好。
時舟畢竟很容易替別人尴尬,他相信沒人想被別人目睹發瘋失态的全過程,尤其是秦宴城這種要面子又有頭有臉的人。
至于掐脖子的事,主動招惹一個醉的一塌糊塗的精神病,“霸王硬上弓”地強脫他衣服摸他腹肌,時舟覺得自己做的也不太好,加上秦宴城神智不清醒,行為大概不是出自本意,之後自己那一腳勉強算扯平了。
“早啊秦宴城,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去公司。”
“今天不想去。”秦宴城言簡意赅。
“嗯?這可不像你了啊。你這種日理萬機的,不都是天天忙活嘛。”
秦宴城輕抿一口紅茶平靜回答:“那是你的偏見,我從來不是個工作狂。”。
他後半夜被一陣比一陣難熬的胃疼給折騰醒了,酒意漸消後記憶回籠,這才想起醉後種種,說不尴尬是假的,同時也有對于時舟的歉疚。
宿醉加上大半宿未眠,心髒開始隐隐有些絞痛,秦宴城不想重蹈覆轍在公司裏當着所有下屬的面突然昏倒。
時舟撇撇嘴,這還不算工作狂,那讓其他人情何以堪呢?這段時間他可看着呢,秦宴城能忙到早中晚三頓飯合在一起吃,有時候淩晨還在加班審閱項目策劃,堪稱極品。
秦宴城的目光掃過時舟的脖子,時舟本來就白,細皮嫩肉的,那手印紫痕十分明顯。
不過時舟自己似乎并沒有在意這事,吃了一口面條:“剛剛聽你打電話,下午又要出門啊,晚上回來吃飯嗎?”
他可真不想再吃泡面了,但星途沒邁入正軌,很可能暫時一直沒有收入,看看手裏的錢,連泡面都不能吃上三頓了。
“今天去啓興買你,你也跟着。”
時舟一路都十分愉快,戴着耳機看着窗外,腦袋一晃一晃的,高馬尾跟着搖晃。
他這種粗神經的不記仇和快樂讓秦宴城覺得他就像一塊不可思議的糖,即使放進黃連水裏,苦的都只是薄薄的一層外表,稍一沖洗還是甜的。
時舟似乎是想說什麽,驀然回頭,卻恰好猛的撞上秦宴城說不出情緒的詭異目光,不由得磕巴了一下,片刻後才假裝沒看見繼續問:“哎,秦宴城,你看上我什麽了?”
聽說秦宴城這是第一次當金主,那都說無利不起早,他總得圖點什麽吧?
秦宴城抿唇,生來偏冷的面容出現一閃而過的波瀾,似乎在忖度,最終竟淡淡笑了一下:“不知道。”
時舟莫名其妙,直覺告訴他,秦宴城這個表情即使是笑卻也像是不太友好。腦海中驀然浮現茨威格那句話“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吧,要是小餡餅還好說,但秦宴城這塊餡餅太大了,有顏有錢有權,三樣占一樣就已經是很不錯了,但他每一項都做到極致。
秦宴城似乎不打算再說什麽,時舟只好自己苦思冥想,想了許久依舊毫無頭緒,越想越覺得無功不受祿,不知道答案就是心裏沒底。
“哎,要不你給個痛快,告訴我——”
正說着,時舟突然感覺肩膀一沉......秦宴城大概是太疲倦了,竟然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時舟的鼻尖萦繞着秦宴城身上的淡淡的香水味,似乎是金斯頓男香,帶着煙草調的沉木香味,很清很淺,混着薄荷洗發水的清涼冷澀,一下子就讓人想到了山間傲然的雪松。
還真挺好聞,人長得好看,身上的香味也這麽好聞。
時舟有些花癡的猛的吸了一下鼻子,低頭看到秦宴城修長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鬼使神差的輕輕的摸了一下,那冰涼的沒有溫度的觸感帶着絲絲縷縷的刺激,他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真是人間絕色,我就再摸一下,就一下。
時舟心裏原本的不踏實、甚至嚴肅思考要不要離開秦宴城,早點跑路的想法瞬間被暫時抛在腦後。
色令智昏的小糊塗蛋一甩頭,迅速找理由說服自己: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現在要什麽沒什麽,也沒有值得被秦宴城惦記的東西。
就算是為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至少得留到秦宴城領盒飯的那天,救他一命再走,否則時舟這仗義的性格總覺得良心難安。
而且秦宴城倒也的确不壞,明明肉眼可見他今天不舒服,平日裏他極少有精氣神這麽差不小心睡過去的情況,本來應該在家好好卧床休息,但卻還是親自去啓興給時舟“贖身”。
不知過了多久,秦宴城就突然顫抖了一下,像是做了什麽噩夢,繼而猛的睜開眼睛坐起身開,呼吸很急促,像是神智又不清醒了似的。
時舟悄悄正扣着秦宴城的手沒舍得松開,此時來不及松手了,只好趕緊閉眼裝睡。
秦宴城腦子裏一陣“嗡嗡”的巨響,眼前有些重影,那夢境如此清晰如此令人痛恨得渾身發抖,耳邊如催命符一樣不斷重複那女人的聲音:
“城城.....”
“你要乖乖聽話。”
“我最愛你了。”
“城城,你生病了呢,要好好治才能好。”
死一般的寂靜,秦宴城自己抽出手來,随後一根冰涼的手指輕輕劃過時舟的脖頸,在時舟的脖子上逡巡了許久,似是在看昨晚被掐過之後的痕跡。時舟有些條件反射的害怕,又有些癢癢,不動聲色的使勁咬着自己舌尖,努力忍住一動不動。
畢竟曾經得到全國頂級導演的肯定的演技,蓋上“前途無量”四個字的戳兒。秦宴城似乎并沒有發覺時舟方才是裝睡,可竟然還是伸手握住了時舟的長發。
他稍一用力,頭發被拽的不疼,但是時舟卻不得不被迫微微仰頭,同時只好睜開眼睛,露出帶着紅紫痕跡的白皙脖頸。
秦宴城內心的情緒翻湧沸騰,幾乎不受他的控制,的眼前是歲月那一端的少年,這樣被人一手拽着頭發,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幽微怨毒的聲音,像是哄着三歲小孩:“來,趕緊喝藥啊。”
時舟不明所以,四目相對時只覺得秦宴城表情又變得分外可怕,看來情緒并沒有徹底穩定下來。
我靠,他為什麽又犯了精神病了呢!
時舟昨天是徹底被他發瘋的樣子吓怕了,一邊心中怒罵,一邊一咬牙一跺腳,最終竟猛的湊過去——
狠狠親了一口秦宴城的臉頰!
因為太緊張、太用力了,直接發出“啵”一聲響。
場面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秦宴城猛的驚醒,手一抖,松開時舟的頭發,眼中浮現茫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