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是你哥,你還教訓起我來了?……
見隆禧都如臨大敵,弘歷立刻照辦,板着臉發話:“德勝,庫巴,你們兩個往後退,弘晝,你也退到旁邊去。其他人,現在去找禦醫,再去一個人找父皇。”
這時候朱轼和張廷玉正好也過來了,他二人還沒進門就聽見弘歷在裏面指揮着小太監去召禦醫、彙報皇帝,頓時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來:“四殿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弘歷見到又來兩人,連忙高聲阻止二人進入:“你們先別進來,三哥好像中毒了!”
三皇子竟然中毒了!
朱轼和張廷玉兩人立刻想出來八百個陰謀,一下子繃緊了全身的弦,他們從窗戶往裏面看,但見弘時捂着肚子一臉痛苦地蹲在地上,弘歷和弘晝兩人躲開老遠,被幾個太監團團圍住,中間的空間完全留給了弘時一人。
此時弘時表情扭曲,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張廷玉才放松些許的心又再度揪緊了,無論如何,三皇子可是陛下唯一成人了的皇子,若是三皇子出事,那麽——
“你有完沒完!”正當朱轼和張廷玉兩人吓得魂飛魄散之時,蹲在地上的弘時一手按着肚子,緩緩站起來,目光恨恨瞪着弘歷,龇牙咧嘴地罵他,“你故意讓我丢臉是吧?”
弘歷理直氣壯回答:“我是怕三哥出事,三哥想到哪裏去了?”
他說完這一句,還沒等弘時接話,又眼睛一亮:“不過三哥現在既然知道怪我,想必是沒事了?”
弘時沒好氣地瞪着弘歷,往他這邊走了兩步,見德勝跟庫巴嚴嚴實實兩尊門神一樣擋在前面,更是氣得跳腳:“我不就是岔了氣肚子疼嗎?你硬是要說我被人害了,怎麽,你就這麽希望我被人害了?”
“那三哥你頭先進來的時候,還能氣勢洶洶撲過來想揍我,突然之間就捂着肚子倒下來了,這擱誰看到不以為你是突然中毒了?是不是弘晝?”弘歷說得有理有據,還要問一遍身邊的弘晝,後者自然是老老實實點頭。
弘時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恢複平靜的肚子又開始隐隐作痛,他咬着牙,當着兩位老師的面兒,也不能對弘歷怎麽樣,只能狠狠瞪着弘歷,試圖用自己的眼神威脅對方:“你有沒有腦子,在宮裏面誰能下毒下到我頭上?”
“那三哥好端端為什麽會岔氣?”弘歷就只揪着這一個問題,他不理解,“難道三哥就因為想過來揍我所以岔氣了?”
“你少胡說八道!誰要揍你了?”弘時怒視弘歷,再瞥一眼走進來的兩位老師,想揍弘歷這件事要是傳到皇帝耳朵裏,對他更不好。權衡之下,弘時只得咬着牙,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因為我今天是跑來的,路上跑太快,所以岔氣了。”
“三哥為什麽要跑啊?”弘晝都忍不住了,問題脫口而出,“三哥不是有馬車嗎?我跟四哥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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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們兩個多嘴,父皇至于一大清早派人過來堵着我,沒收我的馬車嗎!”
一說到這個弘時就一肚子怨氣,他睡到平日裏起來的時間,慢悠悠收拾好了就準備登上自己的馬車趕過來,還能在馬車上再迷瞪一會兒。
哪知道一出門就看見馬車前面立着個笑眯眯的太監,開口就是:“陛下有旨,三皇子即日起不得乘車前往上書房,馬車收繳。”
弘時有苦說不出,臨時臨急收了他的馬車,他也不可能跟皇帝較勁兒,只能一路狂奔過來,緊趕慢趕跑過來,還聽見弘歷跟弘晝倆小子在說他的馬車!
“一定就是你們兩個告的狀,不然好端端的,父皇怎麽會想起來要收我的馬車!”弘時說起來就恨得牙癢癢,他一路上趕過來的時候就想着要收拾弘歷,卻沒想到被弘歷先下手為強,出了這麽大的醜!
而弘時的話卻被另外一人打斷:“三皇子殿下,不好随意揣度聖意。”張廷玉收拾着自己的書本,含笑看過來,語含警告。
弘時縮縮脖子,有些不爽地抱怨:“父皇也是,若是昨兒就派人過來收,我也有所準備,起早些就是了,偏要大清早過來,害得我那麽狼狽!”
弘歷噗嗤一笑,搖搖頭:“這可怪不到父皇頭上,要不是三哥你起得晚,哪至于趕時間成這樣?你住的雖然比弘晝遠,比我可近多了,但凡你起得早些,也不會跑這麽一段距離就岔氣了。”
弘時雙眼一瞪:“我是你哥,你還教訓起我來了?”
弘歷毫不慌張:“道理可不分長幼。”
這下就連不茍言笑的朱轼都笑了起來:“好一句道理不分長幼。三皇子,四皇子所言也有道理,既然他說得有理,你就應當聽一聽,不能倚仗年齡,就不把別人的道理放在眼中。”
朱轼此人先前弘時沒有聽說過,可李氏告訴他,既然皇帝能點他來做皇子老師,可見是寵愛此人的,現如今皇帝登基不久,朝中臣子們還不顯,等到朝堂穩固下來之後,皇帝必然會提拔自己屬意的人選,到時候未必這個朱轼不會成為大員。
李氏千叮咛萬囑咐要弘時現在先和朱轼張廷玉打好關系,因此弘時此時就算心裏再不快,面上也要裝出尊師重道的樣子,對着朱轼擡手一禮:“多謝老師教誨,學生受教了。”
這麽一段小插曲過去,張廷玉和朱轼兩人正式開始授課。
乾清宮。
雍正聽了底下人彙報來的消息,良久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怎麽看?”
站在一邊的是自潛邸時期就跟着雍正的老人蘇培盛,他向來體貼上意,說話做事又是一等一的妥當,是以皇帝有什麽事情也偶爾問問蘇培盛的意見。
果然,此時蘇培盛不緊不慢地開口了:“奴才以為,四皇子實屬聰明。”
雍正微微閉着眼,似乎沒有在聽,喉嚨裏卻發出含糊地嗯聲,示意蘇培盛繼續往下說。
蘇培盛也就越發輕聲細語:“三皇子對四皇子的敵意,四皇子其實是知曉的,他平日裏也避開了三皇子的鋒芒。這次,雖然是誤會,但四皇子的處理方法卻很好,既能保護自身的安危,又能夠将五皇子殿下一并保護起來,奴才也很慶幸這次是個誤會,但倘若真的發生危險了呢?四皇子此舉,實在是太明智了。”
雍正有些不快,但心裏面到底還是為了弘歷感到驕傲的,嘴上卻道:“也沒見到他把怼弘時的伶牙俐齒用到別的地方,盡用在這些地方了,說出去都不嫌丢人!好端端的,弄得所有人都以為,真有人混進宮裏來、殘害朕的皇嗣了!”
蘇培盛自然聽得出皇帝不是真的生氣,便笑道:“這難道不是正好?血滴子成立至今,還沒有什麽大動作,這回正好借着四皇子殿下的話,好好清理一遍這宮裏,也把角落裏的灰,都掃掃幹淨。”
雍正依舊閉着眼,一會兒點頭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只是動作要小些。”
蘇培盛彎腰低頭,恭聲道:“奴才遵旨。”
蘇培盛正要走出去,忽而聽到雍正又哼了一聲:“弘歷機靈,可弘時卻太不成器了些,他都幾歲的人了,跑一段路居然都能岔氣!”
蘇培盛就停下腳步,笑眯眯轉過來,附和道:“是啊,三皇子殿下的身體虛弱了些,這一點,就不如四皇子和五皇子兩位殿下。”
雍正這時候已經睜開眼睛了,他兩眼都是不快:“弘歷住的比他還遠,這兩日都是跑去上書房的,也沒聽到弘歷喊累,看看弘時像什麽樣子!”
蘇培盛道:“四皇子殿下先前鍛煉過,不像三皇子殿下,自小就被李娘娘好好養着,可舍不得讓他這般辛苦。”
既然蘇培盛說到了李氏,皇帝的臉色就肉眼可見地柔和許多,他雖然語聲依舊冷淡,但眼裏的不快卻消散了:“李氏也是,從小到大,就不會管教弘時!偏偏朕沒回說她,她都還有一肚子的話來反駁朕,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
蘇培盛笑眯眯地聽着皇帝抱怨李氏,不發一言。
而雍正說完這麽一句之後,忽然搖搖頭:“慈母多敗兒,以前就算了,現在弘時都已經成了皇子,若還是這麽貪玩享樂,怎麽做好弟弟的榜樣?要是弘歷也向他看齊,這可如何是好?”
“不行,你回頭再去跟李氏那邊傳話,叫弘時每天下午,加練一個時辰,這體魄要盡快鍛煉起來!”
這回蘇培盛微微睜大眼睛,很快又恭順地低頭領命:“奴才這就去辦。”
蘇培盛辦事速度的确夠快,從李氏那裏出來之後,他身邊的小太監于安也百爪撓心一般,一路上偷偷打量了蘇培盛好幾次,就是不敢說話。
蘇培盛也有意晾着于安,快到了乾清宮的時候,他方才笑眯眯開口:“于安,你知道陛下為什麽派我去傳旨麽?”
于安想問的就是這個,當即賠笑道:“于安驽鈍,還請幹爹不吝賜教。”
蘇培盛道:“我也不知。”
于安的笑容頓時一僵,而後苦笑道:“幹爹,您就拿我打趣兒吧!您是陛下身邊最得意的人,您要是都猜不出來陛下的心思,這宮裏面有誰能猜出來?”
蘇培盛依舊是笑眯眯盯着于安,卻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時,這份壓力逐漸就展露出來,于安在這樣的眼神之下,禁不住開始腿肚子打顫,他開口求饒:“奴才,奴才知錯了!”
“哦,你錯哪兒了?”
于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奴才,奴才不應該妄自揣度聖意,奴才該死!”
蘇培盛這才徹底笑開,他彎腰扶着于安的手臂将人扶起來,笑着貼近于安低聲道:“既然知道揣度聖意是死罪,你怎的還從我這裏打探消息傳出去?”
于安一下子站都站不穩,又要往地上跪,可他的手臂就像是被一只鐵鉗子死死地鉗住,于安完全動彈不得,只得站在原地,雙眼流露出絕望神色:“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以為,奴才以為這些東西不算重要……”
蘇培盛依舊是滿面和氣笑容,說出來的話卻全是威脅:“你不用狡辯了,若是真的覺得不重要,你又怎麽會把消息賣給李娘娘?我今兒告訴你,是因為還想留你一條命,否則,只要陛下問上一句,你這條小命,就該上天了。”
于安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他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反手抓住蘇培盛,感激涕零:“多謝幹爹,多謝幹爹,我,我以後一定會一心一意向着幹爹,幹爹有任何事情讓我去做,我肯定在所不辭!幹爹,您一定要救救我!”
蘇培盛見于安吓破了膽子,這才不緊不慢拍了拍于安冷冰冰的臉:“在宮裏面,你的腦袋裏面不要想着自己,你就一個主子,那就是陛下。若是你想把陛下的事情告訴別人,那你的腦袋啊,就要離開你了。我跟你就說這麽一句,你回頭自己好好琢磨吧。”
蘇培盛放開于安,背着手往乾清宮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語道:“人老啦,看人都看不準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