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人者便是……”◎
題記:
那人的神情隐在黑暗裏,只有形狀優美的下颔線被月光勾了個邊:
“與其一味追究賊人是如何來的,不如問問賊人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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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趕忙伸手拉他,那人準确地抓住,然後……
兩個人都掉進水裏了。
初冬的水冰得瘆人,白若下意識地向下一蹬,卻踩到了實處,這才發現池水其實很淺,即便是以她的個頭也能輕松地在水中露出頭來。
“喂!”她無奈地看向撲騰水的那人:“站起來試試?”
他掙紮得正歡,根本聽不見,白若只好費勁巴拉地在他腋下托了一把,男人呼啦一下蹬住了池底,卻整個人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壓在她身上。
白若:“你站住了?”
那人一手将濕發撫向後腦,卻壓着她沒動。在白若的角度,剛好能借着月光看見閃亮的水滴滑過他的喉結。
就算知道時間地點人物全都不對,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大江南北走遍,未見美人如斯。
只不過……
“這位……大人,”她斟酌地問道:“這麽晚了,您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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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站直身子,神情自若地脫下了黏成一團的羽衣扔上去,勾了勾唇角:“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
言罷翻身上了鄰水的臺,神色自若,就仿佛剛才那個裝神弄鬼不成反而差點把自己淹死在一個淺池裏的人不是他一樣。男人頗有風度地朝她伸出手:“拉你上來?”
白若搖了搖頭:“大人請等等。”
她轉身去摸水底的石樁,确系是封死在池底的,她輕輕靠在樁上,皺眉思考了一瞬:“這不可能。”
那人收回了手,饒有興味地看着她的動作:“為什麽不能?你也看見了,剛剛我就是踏着這些樁子過來的。”
白若擡眸望去,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見客殿的兩角的琉璃瓦泛着些許微光。
她回頭看他,雙眼明亮,就像是盛了一個月亮:“你是這麽走下圓臺的,卻絕對不是這麽上去的!”
那人饒有興味地問道:“就這麽肯定?”
白若道:“因為這些石樁是用來排水的!”
她又在石樁上摸了幾下,更加确信:“方才我繞過來的時候發現了注水口,卻沒有看見排水的,本以為公主府是活水不需要,但是,”那人接過她的話:“但此處是個封閉的弧線,所以注水排水就非常重要了。”
白若點頭:“圓臺的另一側連着兩座客殿的水渠,卻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所以,你一定還用了別的什麽辦法出現在那裏!”
她忍不住上前扒住了欄杆,兩眼放光,就像只乞食的小狗。
滿臉都寫着:告訴我告訴我!
那人蹲下身來,在她額頭上虛拍一下:“小子,你白天不是已經猜出來了麽?”
扒着欄杆的少女瞬間蔫了:“那不可能的,”她把來俊臣對“鏡中藏人法”的推測簡略地說了一下,讪讪地總結道:“是我異想天開了。”
豔鬼大人瞧着她蔫噠噠的樣子有些好笑,想摸摸頭,最後卻還是收回了手:“知道這方法最大的破綻在哪兒麽?”
少女兩腮一鼓,擡頭看他。
豔鬼大人道:“公主府上裏三層外三層都是衛士,更不要提來來往往的下人——那‘和尚’是什麽時候爬上一樓兩殿連了繩子?這可不是個小工程。另外,和尚從客殿上下來以後該藏在哪裏,怎麽出去?”
少女放開欄杆,低頭拍水花。
豔鬼大人在這個動作裏看出了些委屈巴巴的意思,從羽衣裏挑出一團黑布兜頭扔在她腦袋上:“因為是晚上,我就用黑布替換了鏡子。”
白若果然被他勾得精神了些,三下兩下就從黑布裏扒出來:“你在驗證鏡子藏人的可能性?!”
這眼睛,太像小狗了!
豔鬼忍不住撓了撓她的下巴:“對,但繩子是天黑之後令人連在兩棵對岸的樹上的,我親自裹着黑布滑到圓臺,抖開黑布的時候就出現在你眼前了。”
白若仔細回憶了一下,确實是先看到了一團黑影然後才見人的。只不過他那羽衣太過鮮亮,所以才格外搶眼:“可是我一直坐在這裏,繩子是怎麽……”
豔鬼:“用弓|弩,帶着繩子飛過去紮在樹上,再讓那邊的奴婢捆紮好,天黑以後,想要避過你的眼睛很容易。”
白若難掩興奮:“所以……”
豔鬼:“所以實驗的結果是,不可能。”
白若:“……”
男人纖長的指擺了擺:“第一,我用的是看得見的繩子,天絲禁不住;第二,即便有繩結卡着,也很難正好停在臺子上,即便停下了,要想寫字,就要腳落地;但腳一落地,就沒法繼續滑走。這就是我為什麽會用另一條路走到這裏。”
豔鬼見她失落,忍不住再加了一句:“而且,要不是對面有奴婢守着繩子,我也過不去。”
白若哼了一聲,自暴自棄地說道:“嗯,沒人接應的下場我也看見了!”
剛被人從池子裏撈出來的水鬼:“……”
白若醒了醒神,覺出一絲不對:“我白日裏說過的話,大人如何得知?”
那人直起身子,斜斜地靠在紅漆柱上,抱臂懶懶道:“我要知道點什麽事,難道武攸暨還會瞞着?”
白若抿了抿唇。
剛才他撓她下巴的動作,總讓她感到點莫名其妙的熟悉,但是……此人在東南殿為客,地位卻顯然與她這個西南殿的截然不同,加之他對這事的熱心……
白若就站在水裏,肅了臉色朝他拱手:“小子無狀,大人見笑了。”
他唇角含笑,走近兩步:“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客套,是不是有些晚了?”
最後一句話帶了點侬軟的鼻音,再加上這張臉,直讓人發暈。
色字當頭一把刀啊……
白若忍不住退了一步,碎發掃過鼻尖,就打了個噴嚏。
再擡頭的時候,只見這位豔鬼大人一手抓着欄杆,微微彎腰,一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帶向鄰水臺,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托着她兩腋将人從水中抱了出來。
他擰幹黑布,在她頭上囫囵揉了幾把:“就這個德行,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個母的?”
白若剛從放大的俊臉帶來的沖擊中緩過來,下意識地反唇相譏道:“難道你頂着這張臉,就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公的?”
豔鬼大人眉眼秾麗,明明半點脂粉未施,卻通透瑩潤得像個玉人;他眼角微微上挑,煙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又豔又煞,令人沉迷又懼怕。
豔鬼大人眯了眯眼:“唔……好小子,真是夠膽。”
白若也不知是被風吹得冷還是吓得,哆嗦着往旁邊挪了挪:“我……我先走了,豔鬼大人慢慢看……”
豔鬼:“你喚我什麽?”
白若:“……”完了,說順嘴暴露了。
豔鬼:“朝中明裏暗裏恨我者不知凡幾,你倒是第一個敢擋着我的面編排我的。”
白若:“啊好冷,我回去了。”
豔鬼:“……站住!”
已經跑出幾步的少女僵硬地停下。
男人站起身來:“看你還算有點腦子,我指點你幾句。”
白若吸了吸鼻子,躬身轉過來:“大人請講。”
那人的神情隐在黑暗裏,只有形狀優美的下颔線被月光勾了個邊:“與其一味追究賊人是如何來的,不如問問賊人為何而來。”
白若薄唇微抿:“來大人并未吩咐……”
“來俊臣?”那人一聲嗤笑,卻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坐過牢,這你應該知道。那你有沒有問過,他是犯了什麽事才進去的?”
豔鬼唇邊噙了點笑:“十八年前,李令月大婚當夜,她的情夫薛懷義慘死于萬年城下,殺人者便是——”
白若直覺感到一點不妙。
“來、俊、臣。”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白若:“你不能老是像逗狗一樣逗我。”
昌宗(嘆氣,轉身):“小時候一個人住在漆黑的大宅......”
白若:“......算了,你愛怎麽逗就怎麽逗。”
昌宗:“開森!來,擡個爪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