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回你可栽在我手裏啦”◎

說完一步踏出, 白若還來不及阻擋,一簇羽箭已經迎面打來!

昌宗後錯一步,微微轉過臉, 無比精準地握住了劍柄。他把劍放在手裏掂了掂:“還是沒頭的。”

白若一口氣剛剛放下,疑窦又生:“你不是不能動武?”

昌宗:“也沒真就文弱成那樣。再說, 還要感謝你的陽間喚,我內息雖不太平順, 動武時倒也不會像從前疼得那麽厲害了。”

妙都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她心知肚明。那裏靜水流深, 更不要說是在權利中心的他, 即便動武就會疼得撕心裂肺, 想必還是會有很多不得已要出手的時候吧。

心裏稍稍覺得有點不舒服。

溫暖的手掌罩上她的頭:“痛着痛着就習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仰了仰頭把那只手拱掉:“少說廢話……快去看看房子裏是什麽機關?”

昌宗唇角挑了一下, 很淡薄,卻也分外真實。他暗自調動起周身內力,一瞬間, 發梢衣角都被灌注了強勁的內勁, 飛花落葉, 俱不沾身。

竹舍無人。

昌宗道:“沒有機關。剛才那一箭, 只是在警示無關人員離開罷了。”

白若覺得有點不妥:“用這種方式警告, 地下只怕不會是什麽善類。”

昌宗:“難道你是?”

與武當司刑齊名的小晉公子無話可說。

昌宗淡然道:“我知你在想什麽。吳三前腳出了事,我後腳就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了。換了是我, 只怕也會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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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說中心思, 白若也絲毫不覺窘迫, 潇灑地把滑落在身前的發帶往後一抛:“這若是你的地盤, 我豈不是羊入虎口?”

昌宗道:“若我真要對你下手, 不會等到這時候。”

白若:“焉知不是時候未到?”

昌宗微微低了頭, 羽睫擋住了他的神情:“茶館裏有我的暗線,這沒錯。”

但掌櫃的身份可是……

昌宗:“那位說書先生,是幾年前我從京城送過來的。這麽長時間了,他費盡心思也只打探出了這地下究竟有幾層,至于具體是做什麽的,一無所知。”

他動作緩慢地展開雙臂:“如非必要,我不會欺騙你。”

思及萬年諸事,她對這句話不做反應。

他既然早就知道靈泉有問題,那掌櫃一定在他密切關注的範圍內。剛才他率先下樓留兩人獨處,說不定就是為了看她是不是和此事有關。

在他面前,果然一時半刻也松懈不得。

昌宗看她表情,無奈地說道:“你又變成小晉公子了。”

她淡漠地問道:“我一直都是,什麽叫‘變成’?”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徑自上前打開了竹舍的門:“要不要一起進來?我可以走在前面。”

她腳下不動。

昌宗嘆了口氣:“吳三開的房便是這間,你便是不信我,如今他命在一線,難道你也不救?”

白若猶豫了一下:“你為何非要我同去?”

因為你不會武功,而這一層也未必見得有多安全啊……

昌宗:“帶着小晉公子,在江湖人面前總是好辦事些。”

她猶豫一瞬,點了頭,一邊朝竹舍走去一邊說道:“真要是遇到了什麽事,我可不會保你出來。”

嘴上雖然這麽說,身體卻擋在了他面前。

少女悶悶地說道:“誰知道你會不會走在前面做什麽手腳。”

明明就是擔心他不認識道上的暗箭路數。

他微微地笑起來,腹诽道:口是心非。

這地下本該暗無天日,竹舍內卻偏偏給人一種日光溫煦的感覺——

在屋瓦四角挂滿了夜明珠,還在上面罩上了絹布,屋子裏竹桌竹椅竹凳,一應俱全,書架上擺着幾本當世大儒的著作,桌上還有一卷攤開的,瞧着就像是有什麽文人雅士居住在這裏一樣。

越發顯得明晃晃擺在地中央的□□格格不入。

白若在屋子裏繞了兩圈,确認安全後放心地坐了下來:“怪事。你可看見這屋子有需要用鑰匙的地方?”

昌宗道:“這不就在眼前擺着?”他屈起纖長的指,在□□上一彈,弦發出“嗡——”的一聲響。

白若:“你是說……”

昌宗:“很明顯,這東西是最近才擺在這裏的。你看它的底座——可以上下移動,凹槽處卻全無磨痕,這是非常近的時間內才被移出來的。如果所料不錯,觸發它的機關就是外面的地磚。因為我們踩到了,它才會射出無頭箭。意思是:此處危險,慎行。”

白若:“吳三找到了這裏,用鑰匙把它放了出來?”

昌宗道:“這是唯一的解釋。”

白若有些想不通,卻沒多做糾纏:“這竹屋既然無甚危險之處,那麽危險的自然就是入口了。”

昌宗在□□底座上摸索了一圈,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凹痕:“着!”

“咔啦,咔啦,咔啦。”

放着書的主桌從中間裂成兩半,露出一條并不狹窄的樓體來,于此同時,竹屋的門被“啪”地一聲合上了。

白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昌宗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掙了一下:“松開,我又不怕。”

昌宗無奈道:“我怕,行麽?”

她不做聲了,任由他牽着,并排下了地道,她的發髻剛剛沒入地下,頭上的桌子就自動合上,只有牆上的火把明明暗暗地晃動着。

她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道:“一定有人在看着。”

昌宗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像是無聲的撫慰。

他把少女往自己身後一帶,微笑着朝向仿佛無限向下延伸的樓梯說道:“遠來是客,你們就是這麽接待客人的?”

只有火把燃燒的哔啵聲。

昌宗:“怎麽,頭回來的客人不知道怎麽玩兒,也沒個人來接待一下?”

“——玉——牌——”

隆隆的,分不清男女的聲音從地底深處響起來。

昌宗沒有拿自己的,而是朝白若伸出了手。

她一瞬間的猶疑并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昌宗将那玉牌往下一抛。

片刻後,兩側的石壁突然無聲無息地滑開了,她瞬間不由自主地貼緊了男人的背。

這條看似無邊無際通往地底的樓梯竟只是陷阱,真正的入口在側壁,而這入口,竟然是一道天臺。

喧鬧嘈雜的喊聲尖叫聲從兩邊刺入他們的耳膜。

左側連接着樓梯的通道上站着一個穿着爽利的,十三四歲的少年,此刻正恭恭敬敬地朝他們行禮:“六爺,小晉公子,請跟我來。”

昌宗眉梢一挑:“消息傳得還挺快。”

少年笑道:“您這樣的大人物大駕光臨,焉有不知的道理?爺要投什麽注,小的也好叫人準備。”

原來是個賭場。

昌宗正要開口,卻感到身後的人捏了捏自己的手。

白若走上前,淡淡地說道:“壓株山茶,要不開花的。”

少年笑意更盛:“并蒂還是陰陽?”

“陰陽。還要三片葉子。”

少年做了個揖:“公子真是大方,請随我來!”

他們所在的位置竟是整個地下二層的天臺,從樓梯的側面出去,直接就走在了狹窄的,淩空的過道上,昌宗在前,白若在後。

事實上,一旦确定了這地方和張昌宗沒關系,她就不覺得有多害怕了。這世上,未知的才是值得恐懼的。

而張昌宗則是她所見過的最大的變數。

昌宗那邊,面上雖然不顯,心裏卻着實覺得有些詫異——

這是個賭場沒錯,但所賭之物似乎有些離奇,手法也很奇怪:有些人對面坐在桌子兩邊斯斯文文地說事情,也有人大打出手;甚至還有鋪開席面坐地待沽的。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測,卻不能确定。

少年将兩人領到了一處小臺坐下,小臺淩空,對面有座分隔開的稍大些的竹臺,比他們所在的要低,也要大,同樣是淩空的。整個場中有不少這樣懸浮着的,只用棧道相連的地方。

竟是鬧中取靜,別有天地。

少年躬身退下,終于又剩兩人的時候,昌宗要開口,卻見白若搖了頭。

她坐進他的躺椅,不動聲色地懶懶靠在他身邊。

男人一瞬間就不動聲色地僵硬了。

少女拉過他的手掌,寫道:“有人,能聽。”

他點頭。

少女靠近他的耳畔,就像是一個情人間的輕吻,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這裏名為——妖精洞。可買一切想要之物。”

他的僵硬也僅僅停留了一瞬,随即從善如流地攬她入懷,埋在她頸間說道:“什麽都能買?”

“對。”雖然對姿勢有些不滿,但她并沒有多做掙紮:“什麽都可以,世家之榮枯,萬物之榮辱,美人的青春,滔天的權勢,就是想要有情人的心,也不是做不到。妖精洞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你或許聽說過,白道上都愛這麽叫——‘偷天堂’。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這東西竟在泉州。”

昌宗起身,雙手拄在扶手上,将她圍在一個小小的範圍內,神色卻無比清明:“你可知道朝廷對偷天堂是怎樣态度?”

白若配合地撫上他的頸:“你以為朝中便沒有偷天的眼線?”

她一瞬間福至心靈。

偷天堂不應該只有一座。

茶館的掌櫃,玉牌的認可。

昌宗看見,身下的少女一瞬間明亮地笑了起來,眼尾一挑,天真鮮嫩的容顏一瞬間便見了媚色,好像有什麽帶了無邊風情的老妖精鑽進了她鮮嫩的殼子,只一個笑,便能帶出十丈軟紅——

天真而又糜爛,誘人而又危險。

“六爺,”她輕輕笑,不再壓低自己的聲音:“你這回,只怕真是要栽在我手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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