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好男風,天生的。”◎

少年借着起身的姿勢, 靠近她飛快地說道:“掌櫃讓我告訴主人一句話——”

“查無此人。”

白若愣了一下,一是感慨偷天堂辦事效率之高,一是震驚于結果本身。

她讓靈泉掌櫃去查的正是雍王妃韋氏, 雖說張昌宗已經在查,但終究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即便曾有過親密的舉動,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也都該封存在不見天日的地下, 他說的話,她總是要聽半分留半分的。

“主人?”少年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清, 可有錯?”

她立馬壓下心中那點不舒服的感覺, 展開一個暖暖的笑容:“沒有, 我只是在想事情。你既然跟我的姓,日後叫姐姐便是了。”

“不敢!”少年眼中閃過驚喜感動的神色, 旋即又被誠懇堅決的神色替代:“清,追随,主人。姐姐會, 離開!”

意思是, 姐姐早晚有一天會離開, 主人卻不會?

白若有點感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祖父給自己下達的那個看起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喃喃地說道:“我若能不離開,第一件事便是找那人問個清楚, 忽遠忽近的, 到底是何心思?”

白清:“主人?”

又走神了……白若不好意思地說道:“算啦, 随你吧。我還會在泉州停留些時日, 你先去找掌櫃, 讓他安頓你, 到時候我會帶你一起離開……哎,別這樣看着我,不是要抛棄你,只是這吳府不太安全,等我辦完事就去接你好嘛?”

白清有點不情願,指着自己大聲說道:“我,能打!保護!”

簡直傻得可愛……吳風笙娘且不說,這宅子裏還鎮着兩只天尊高徒呢,你的傷還是其中一個治的!

白若正準備進一步勸說,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動靜不像是武功高超之人——“你回來了?”

來人出現在前廳門簾之後,一見了她,立馬一臉苦相道:“吳家那老頭子可要把我折磨死了,把我按在吳三的床頭恨不得讓我一刻鐘給他兒子診八回脈!都說了死不了死不了,偏不聽,就用那種吓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咦?這小孩兒誰,長得還挺靈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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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碎嘴,正是狄惠。

白清立馬像頭警惕的小獸一樣呲牙炸毛。

白若往前一站:“是我撿的,說來話長容後再敘。吳風傷了獨子,反應激烈點也是正常,那你怎麽跑出來了?”

狄惠:“因為玉快到了啊,張兄現在被抓在吳家手裏算是半個人質,吳風那老呆瓜又守着他兒子寸步不離,說讓下人來取又不放心,唯獨一個管家好用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可不就剩下我了麽!”

白若:“不對,這才多少時候,就是把馬跑死也送不到吧!”

狄惠:“……”

狄惠:“哎呀,小弟弟你躲什麽,過來哥哥看看!我和她是好友哦!”

白若:“?”

狄惠一把扯過白清,少年下意識就要打,卻終究還是看着白若的眼色止住了。

白若心知狄惠有話不方便在這裏說,于是跟着口風道:“正好,我送他出去,一起走吧!”

狄惠贊賞地看了她一眼,三人順順利利地走出大門,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白若又對着白清好生吩咐了幾句,念及狄惠這邊可能還有吳家的新情況,也不敢再讓他回偷天堂,免得讓人順藤摸瓜抓到些什麽。

白清也看出主人可能有其他事情要處理,非常乖巧地自去尋找客棧,臨走前還貼心地指示了城門的位置。

兩人并肩而行,邊走邊聊,步履并不是很急。

白若就側身睨了他一眼:“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吳三。”她有些促狹地說道:“人家待你可是一片赤誠,你怎麽這般無情?”

狄惠假做不悅:“那張六郎對你也很不一般,你這個看臉的女人不也忍到現在還沒有投懷送抱麽?”

白若一拍掌,興奮道:“喔!這麽說來其實你一直想大聲對他表白卻一直在忍耐?”

狄惠:“……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

白若:“?”

狄惠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不是一直在追求你麽?”

白若:“你說的這麽直白就不好了嘛。”

狄惠:“原來是裝傻。”

白若:“好歹我也是百花叢中過,片片都沾身的小若啊……我是不是應該嚴肅一點?”

狄惠:“……你這種語氣我更尴尬。”

白若:“反正你也不是認真追我。”

狄惠:“喂,這麽說就傷心了啊!”

白若站住腳,轉身看着他抱臂說道:“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我們輪流問對方問題,誰先撒謊,誰對張昌宗表白。好了我先來:你好男風,天生的,對不對?”

狄惠:“……”

狄惠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不行,我不喜歡比我聰明的。”

兩人對視一眼,大笑出聲。

白若:“這在大唐也是常事,照你的性子,現在還不說出來是為了照顧狄雲的面子?啧,可憐呀,我們吳三公子調戲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小鹿亂撞啦?”

和自家話多又愛挑刺的叔叔住久了,狄惠自然不把這種級別的玩笑放在心上,立馬反擊道:“你還有心思損我?作為一個女人,被好男風的男人喜歡了,難道不應該反省一下麽?”

白若:“……”

狄惠:“哈哈哈哈!”

白若調整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所以你接近本公子到底有何目的?”

狄惠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哥倆好地帶着她往前走:“這第一嘛,家裏催得太急,我總要做做樣子,一看你就是那種清爽不粘人的類型,從牢裏放出來那天,我還聽叔叔說了點你的事,斷定你不會在京中停留太久,正是一個完美的……”

白若搶答:“擋箭牌。”

狄惠毫無愧疚感地點頭:“第二,我也想交你這個朋友,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白若立馬送上白眼一枚:“光是前一個理由你就欠了我的人情,還想讓我給你幹活兒?”

狄惠:“你應該聽說過,我在京城年輕一代的圈子裏混的還不錯?雖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料想也需要些京中人脈幫忙,到時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你給一句話就行。”

白若聽出了點嚴肅的味道:“這人對你很重要?”

狄惠:“……算是吧。”

白若嘴角一抽:“男人?”

狄惠點頭:“嗯……不是!哎,你這人真是,不,他确實是個男人,但我對他不是那種……這可真是智者見智淫者見淫哦!”

白若笑夠了才去給他順毛:“好了好了,我知道啦!”

狄惠:“真不是那樣!”

白若大力點頭,一副我真的真的明白了的樣子,怕他再在這個問題上解釋下去,白若果斷地問了眼下的事:“你還沒說,為什麽藥玉會到的這麽快?”

狄惠恨恨地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你可算想起問了,這便是問題的古怪之處——昨天吳善柔出事以後,吳風立刻給他吃了續命的丹藥,但說得難聽點,他兒子現在的狀态也就是比活人多口氣。今天早間,吳三已經開始斷斷續續地出現了窒息的狀況,眼見是要不行了,你猜怎麽着?”

白若若有所思,慢悠悠地接道:“然後藥玉就恰到好處地出現了。”

狄惠點頭:“再想想,藥玉這事是誰提出來的?不是我故意給張兄潑髒水,但你不覺得這事情太湊巧了麽?即便是飛鴿傳書,最快也得是今天早間到達京城,如何能這麽快就把東西送到?除非是——事先準備好,就等着吳家鑽進圈套!”

白若:“這麽明顯,吳風又不傻,張說一定給了理由對吧?”

狄惠:“沒錯,他說張家在雍州也有宅子,他爹每年回鄉祭祖的時候都會在那裏住幾天,說不定是把玉放在那裏了。這種話,也就騙騙心疼兒子心疼得腦子抽筋的吳風,換了其他但凡有點理智的人,誰會信?”

白若:“我覺得也有點道理。畢竟信鴿有時候也會在熟悉的驿站落腳,雍州那邊看見少爺性命收到威脅,情急之下越級把東西送了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狄惠:“……你不要單純地為了拌嘴而不講道理。”

白若手搭涼棚,恍若未聞:“我好像看見城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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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守着的還是那個口音濃重的李大哥。

李大鍋:“粗來啦,看完親了哈?”

狄惠:“……您說什麽?”

李大鍋:“我嗦,看完親了哈?”

狄惠:“哈?”

白若對着兩人翻了個白眼,找了個陰涼地坐下等,那邊李大哥大概是守門守的實在無聊,談興非常好,那邊持續傳來奇怪的對話:

李大鍋:“@#¥¥%&……”

狄惠:“哈?”

李大鍋:“我嗦!@#¥¥%&……”

要不是李大哥人老珠黃,她真要以為狄惠抛下半生不死的吳三要發展第二春了。

她等得實在無聊,所幸靠在城牆上閉目思索這幾日來的所見所聞,隐隐感到有一條線已經穿起來了,卻總是摸不着線頭——

死者:吳直,吳諒,郭子修,吳三;

死法:七竅留墨,滿場墨香;

但,只有吳直和郭子修的死亡是被很多人一起見證的,根據笙娘的描述,她并沒有親眼看見吳諒的案發現場,至于吳善柔,就更是蹊跷,他沒有死,甚至也只有嘴角有墨……

那麽兇手到底是為什麽會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用同樣的手法作案?

還是說,兇手根本不是一個人?

都有誰,十年前和十年後都出現了?顯殿下,笙娘……笙娘是吳家的養女,言談間又對吳大吳二頗為思戀懷戀,若真是她當年出于什麽複雜的理由對二人下了手,吳風對她又怎麽會是這個态度?至于李顯,談到他和吳家的關系,就不得不提到他那位神秘的妻子了。

大唐最受非議的貴婦人,在偷天堂的回禀消息裏,竟然是“查無此人”……

還有李顯出現在偷天堂地下的身影,地下那個神秘的女人和擺滿兵器的小院子,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又為什麽和吳家的祠堂連在一起?

吳家身負天山絕學的管家,又為什麽要隐姓埋名留在這裏做一個下人?

最後一個疑問,就是張家。

張吳兩家的關系真是耐人尋味:本以為他們已經因為吳三送藥的事情絕交了,偏偏還保持着聯系;但要說他們有暗地交易,偏偏借玉時吳風還留下了張說做人質。

張說在武舉場誤殺郭子修,真的是偶然麽?

還有那塊仿佛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藥玉,到底為什麽能來的這麽及時?

“可算來了!”

狄惠一聲歡呼:“那匹快馬應該就是吧,我認識張家下人的衣裳,就是的!”

白若盯着那騎手的身影,卻沒有動。

事情比想象的,只怕還要再複雜一點——

确實是張家下人的服飾沒錯,但那馬镫,還有禦馬的手法……

可是出自公主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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