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倆公母,不配當人爹媽,呸 崔蘭……
崔蘭葉吃過晚飯就去郭家串門, 蘇元華想跟還不讓,叫在家教梁斌識字。
蘇青華踅摸了一整套小學低年級的課本送過來,還細心地問妹妹要不要教案, 可以借給她抄。
蘇元華哪有那麽勤快?一口拒絕。
好在梁斌懂事, 學東西快人還刻苦, 教起來特別省心,蘇元華只是照本宣科念課本,都能看見這孩子飛一般的進步。
這才不兩天, 都已經認了幾十個字,學會了十以內的加減法,一年級的課本都學了大半。
照這個進度來算,等秋裏開學, 他少說也能跟着去上二年級了。
而且這孩子學習上有一股鑽勁兒,很能沉得下心,不用人鞭策, 自己個兒就懂得反複鞏固,基礎打得特別牢。
崔蘭葉夜裏給他蓋被子,都聽見他夢裏在叽裏咕嚕背功課。
沒有家長不喜歡好學上進的孩子,尤其有蘇元華這樣的先例做對比。
蘇盛泉兩口子為表對梁斌用功念書的支持, 連家裏金貴的電視機都搬去大隊部看, 就怕家裏人多吵着孩子學習。
原本崔蘭葉還不同意梁斌下地幫忙幹活,怕別人說她認幹兒子目的不純,其實就是變個花樣雇長工,說她跟蘇盛泉地主作風剝削人。
蘇盛泉沒當回事。
自家行得正坐得端,怕啥?又不是活在別人舌頭根子底下。再說了,學校本身就有農忙假,收種時節老人小孩齊上陣, 誰會搞特殊?
你說他家圓圓?那不是閨女身體弱,情況特殊麽,只是少幹又不是不幹,總不能生生把人累出毛病吧?生産隊這麽多壯勞力在,不至于。
梁斌自己更沒意見了。
幹爹幹媽跟姐姐對他這樣好,又供吃喝又教念書的,對親生兒女也就這樣了吧?大隊裏多少孩子過得還不如他呢。
他知足。
再說了,他幫自家幹點活咋了?他就想孝順幹爹幹媽,就想護着他姐,礙着誰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這麽着,梁斌小家夥白天跟着上工,晚上回家還要堅持學習,誰勸都不行。
蘇元華見他精神頭還可以,能吃能睡的,也就随他去,只是有意減少功課,讓他多休息。
就這梁斌還不樂意呢,非叫加碼。
蘇元華就放他出去找小孩子玩去,快樂童年哪能全是塞滿的功課和幹活呢?太不人道。
起初梁斌還有看蘇家人臉色的意思,以為她說的是反話,或者是給他的考驗,考察他的人品什麽的,看适不适合收徒,他還不敢太放開來,總有點人在屋檐下的畏手畏腳。
後來硬着頭皮跑出去兩回,回來見蘇家人沒人有異常,照樣對他好,他就咂摸出味來,他姐是真心覺得他每天都該和小孩子玩耍一會兒的。
想明白這茬,心眼多的小家夥又半夜捂在溫暖幹淨的被窩裏抹了回眼淚。
說來也怪,以前沒人管着,他每天不得不在外頭撿大糞挖野菜換點吃喝,那會兒當真是怎麽跟一幫孩子瘋跑都沒夠,就不樂意回那個四面透風的破家呆着。
可住進蘇家以後吧,明明每天幹的活用的腦比以前多多了,可他姐叫他出去玩玩放松一下,他反倒覺得沒意思了。
梁斌沒工夫細琢磨這裏頭的道理,又不重要,他只是憑着打小磨煉出來的察言觀色的本能,直覺他順着他姐的意思來,會讓她更高興。
于是每天晚上吃完晚飯,他幫忙收拾完飯桌,就自動跑出去找以前的小夥伴,玩上半拉鐘頭再回家學習。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一門心思撲在學本事上,再跟其他孩子一起玩騎馬打仗和尿泥,就覺得沒意思透了,還不如蹲地上拿樹枝練寫字呢,不然去大隊部看新聞聯播也挺好。
蘇元華把人放出去,每天見他樂呵呵出去,又樂呵呵回來,便覺得放心了,哪裏想到這孩子在外頭越來越不合群的問題。
當然,她放心也是有原因的。梁斌這孩子有心眼,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也能活着,沒道理如今進了他們家,反倒受人欺負,她爹可是大隊長!
這天也是一樣。
吃完晚飯,她跟梁斌倆人收拾飯桌,她媽刷鍋洗碗收拾好竈房出去串門,她爹搬着電視機上大隊部跟村民一塊看,梁斌出去找小夥伴玩,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蘇元華也不偷懶,靠牆筆直站半個鐘頭,權當減肥。
雖說這樣運動量不大吧,但總比吃完就躺着強,不積食。
蘇元華有意在克制飯量了,只是有慈父慈母在旁邊當攔路虎,她的減肥大業不說中道崩殂,也是困難重重。
像是跑步跳繩之類的刻意運動就不用想了,有那體力不如下地幹活,她爹媽還要心疼攔着。
蘇元華只好稍微控制一下食量,還總要面對爹媽懷疑的眼神,以及更加熱情地夾菜。
菜都夾進碗裏了,只能吃完,她也不好浪費爹媽的一片愛護之心,就,減肥遙遙無期。
好在上輩子她遭逢大變,心情悲痛之下食欲不佳,胃口變小;後來開上出租,吃飯更是不規律,還鬧出胃病,更加得少食多餐,整個人不知不覺就瘦下來。
這就導致她現在吃飯也出現個問題,別人都是肚子飽了眼不飽,犯饞;而她則是吃一點就想放筷子,腦子先告訴她吃差不多了,其實肚裏還空着地方。
蘇元華也萬萬沒想到,上輩子醫生再三告誡的少食多餐,居然這會兒真做到了。相信只要她能堅持下去的話,她這輩子的胃一定能養得健健康康。
前提是她能扛住爹媽沉甸甸的投喂關愛。
胡思亂想一會兒,蘇元華渾身微微發熱,更加貼緊牆壁。
屋裏靜得只能聽見座鐘噠噠噠走擺的聲音。
蘇元華安安靜靜等着聽鐘打響,半點報時的時候她就可以放松坐下了。
靠牆站聽起來很簡單,真站過才明白這也挺累人,尤其她現在還一身贅肉,更加辛苦,沒一會兒就出汗了。
蘇元華習慣性地想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從上輩子去京市開出租時認識的領導朋友,想到在家當姑娘時聽說的那些個八卦,一點點順藤摸,沒準就有用。
座鐘還沒敲響,大嫂趙紅秀挽着二嫂郭新星的胳膊先到了。
“圓圓又站軍姿呢?這還真是夫唱婦随,想妹夫了吧?”
郭新星嘴上不饒人,心眼卻不壞,還尤其護短,定定看蘇元華幾眼打趣。
蘇元華就覺得家裏長輩确實會看人,挑的兒媳婦都不孬,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輩家裏全都和和美美,就一點不好,生的全是兒子,陽盛陰衰。
作為老蘇家上下幾輩數出來的唯一女孩兒,蘇元華的待遇自不必說,就連嫁進來的嫂子們也格外厚待她,天天想跟她媽取經怎樣才能生閨女。
沒辦法,老蘇家兒子真的太多了,不值錢。
“二嫂你又笑話我,我這鍛煉身體呢,跟顧戎有啥關系。”
蘇元華說話微微帶喘,輕輕白了沒個嫂子樣的郭新星一眼,沖趙紅秀說:
“大嫂你坐,茶都沏好了,自己倒。”
趙紅秀抿嘴笑笑,瞅一眼座鐘,問她還要站多久。
蘇元華說站到七點半就行。
趙紅秀看沒剩兩分鐘,就也給她倒上一杯茶。
郭新星端起茶杯聞聞,嘀咕一句:
“這茶挺香,顧戎送的吧?不知道跟我喝的藥方子沖不沖撞。”
趙紅秀就又起身,拿暖壺給她倒了杯白開水。
蘇元華被倆人這麽一打岔,突然就覺得剩下的最後幾分鐘特別難熬,兩腿打顫,咬牙硬撐。
她要是堅持不下去提前坐下,還得被二嫂取笑。
當然,自家嫂子沒啥壞心,是她自己個兒要面子罷了。
好不容易等到當的一聲鐘響,蘇元華憋着的那口氣洩掉,軟手軟腳地靠坐在炕沿上,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下。
“你說你這都遭的啥洋罪,東東和南南他們學校老師罰站也沒這麽久。”
郭新星掏出手絹給小姑子擦汗,見她臉頰白裏透紅的像個紅蘋果,沒忍住上手捏了一把。
蘇元華早習慣了二嫂的毛手毛腳,她就是眼饞閨女,都快饞魔怔了。
“二嫂你還喝藥呢?聽我的,趕緊停了,命裏無時莫強求,強求遭天譴吶。”
蘇元華上回跟二哥讨論過這個問題,很顯然他回家沒說服要強的媳婦,問題沒有得到解決,蘇元華只好下了重藥,不能眼睜睜看他倆折騰壞身體吧?
郭新星沒當回事,又捏她臉一把,不在意地說:
“啥命不命的,我不信。主席說了,與天鬥其樂無窮,我也不能認慫。”
這話說的蘇元華沒法反駁了,只能委婉了再委婉勸:
“是藥三分毒,你好歹聽人家醫生怎麽說,亂喝藥有害無益。”
郭新星噗嗤一笑,抖抖汗濕的手絹叫她看:
“你也知道要聽大夫的,那你這滿嘴的大道理又是打哪來的?瞧你虛的,身體還不如我呢。”
蘇元華無話可說。
趙紅秀怕小姑子面皮薄被說惱了,忙從中勸和:
“新星你少說兩句,圓圓現在長本事了,你不能總拿老眼光看人,老四的事你忘了?還有劉巧妮,出去誰不服咱妹子,偏你來擠兌她。”
說起劉巧妮,郭新星來了興致:
“你們聽說沒,婦女主任做主帶劉巧妮去公社打離婚了!”
趙紅秀有倆孩子忙活,還真沒聽說這事,聞言感興趣地問:
“真的?那她娘家能同意?劉壯實他媳婦咋說,不會也要離吧,孩子都生了。”
郭新星撇嘴,語氣不忿:
“張建玲倒還是個好的,念着孩子沒提要離。再說她娘家那頭也鬧得不像話,她哥張建軍都給抓起來了,她回去能得啥好?再找一個的話怕是還不如劉壯實。
劉壯實起碼有點良心,這回肯出頭替他妹子撐腰,像個爺們。
不過他爹媽實在不像話,劉巧妮離婚跟他們住一起,不定怎麽受氣呢,沒準兒住不上兩天就逼着她找下家,還是給錢就行那種。這倆公母,不配當人爹媽,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