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過年【三合一】走親訪友
大年二十八,正是忙碌的時候。
王秀榮把面發上,洗把手從廚房出來,看見兒子竹英才還在那裏玩兒,心頭的火就跟着竄。
“作業寫完了沒?”她拎着竹英才耳朵喝道。
“媽!你真是的……幹嘛啊。”竹英才跳了好幾下,把自己耳朵從王秀榮手中解救下來,随口敷衍道,“寫完了寫完了……”
才怪!
他拿起自己的竹筒.炮,刺溜一下就從門口鑽出去跑了,就扔下一句,“我去玩兒了!”
“這個小兔崽子!”王秀榮低聲咒罵道,屋子裏手機又響了,沒辦法,只好擦擦手先接電話。
她是有一個很破的手機的。
畢竟竹有實在外打工也不少時間了,攢攢錢買了一個小靈通,方便家人聯系。
當然,王秀榮一向舍不得用,這電話打起來話費還不知道要多少,充電的電費也是錢,不是什麽要緊事她都當這手機不存在。
這會兒過去一看,是王達。
她沒多想,立刻就接了,“過年好啊!”
那頭王達也寒暄了幾句,很快說到正事,“竹溪村最近要修路了是不?”
王秀榮說道,“估計是的,之前竹笙那丫頭還說去勸勸村長,這段日子總是看村長走來走去,應該是要修了。”
這事兒她可是一直關注着。
一方面,後續她還能從竹笙那裏撈來一筆錢,另一方面,她丈夫竹有實就是跟着王達幹的,修他們家門口的工程,人不就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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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線搭橋成了,王達都還得給她點兒好處費!
這樣想着,她就在電話裏也暗示上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
“王秀榮啊王秀榮,你怎麽這麽愚蠢?村長根本就沒有找我,他找其他工程隊去了!”
“啊?你說啥!”
“要不是我兄弟多,打探到了,真就被你坑在這裏了。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兒聯合起來騙我的?”
王達先倒打一耙,直接把問題推在了王秀榮身上。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就是辯解,“天地良心,我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兒!我能和誰聯合起來騙你?咱們都是親戚……”
不說遠的,她丈夫都是跟着王達混的。
她讨好還來不及,怎麽敢做這事兒!
“咱們是親戚,可那竹笙還是你的養女,要不是她從中作梗,工程怎麽會落到其他人手裏?”
王達這就是胡謅的了,他的兄弟再有本事也打探不到這裏面詳情。村長不會往外說,竹笙不說,工程隊那邊都還沒來,在當地也沒啥關系,更不會洩露。偏偏,他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王秀榮心中的委屈更甚,她努力想要證明自己立場,“我那養女哪兒有那麽大面子!我要是牽頭成了,她還會給我錢嘞,這……”
“那我告訴你,這錢她準不會給你了。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你們村長找了省城的工程隊,年後就要過來了。不是我接的這工程,這裏頭可沒你啥功勞,她把錢拖着憑什麽給你?”王達信誓旦旦地說,末尾一句質問,更是讓王秀榮心中越發不妙。
錢……真的沒了?
她可是連怎麽花都盤算好了,咋能沒了呢!
“那我……”她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王達在那頭也着急的慌,這個王秀榮咋不說話呢?沒個反應,非要他說那麽明白不成?
“你還想不想這個工程能做成了?啊?對別人來說,誰幹可能沒啥差別,但是對你來說就不一樣了吧?”
“我當然想做成了!”
“那你總得付出點兒行動吧?光這麽等着,到時候啥都沒了!總之,你好好想想吧。”
王達啪地一聲挂掉電話。
之後,王秀榮就陷入了心神不寧的狀态。
廚房裏的菜顧不得處理了,在門前院子裏走來走去沒個安生,想了想又跑出去,問其他人家,“芳子!你們家國棟回來了,他瞧見我們家有實了沒?”
“秀榮啊,我們家國棟和你們家有實又不在一處打工的,我哪曉得嘞?不過估計都快了吧,這兩天肯定得回來了。”
王秀榮問了好幾家,一瞧竹溪村出去在王達手下幹活的都還沒回來,才稍微安心了點兒,估摸着可能是路難走,還得等一段時間。
她回家做了飯,逮住飯點回來的竹英才又訓了一頓,下午幹脆去村口等着,終于在晚上等到了。
天色陰沉沉的,連接着村子的就是一條土路,不怎麽寬,也不是很好走。幾個扛着大包小包的人影從遠處深色的黑暗中慢慢浮現,一步步走到了跟前。
其中一個身影十分熟悉,準是她家的竹有實!
王秀榮瞬間安心了。她沒辦法,竹有實肯定能拿出個法子來。
當天晚上,夫妻倆說了好久的話。
竹有實打定了主意,和王秀榮說了想法。王秀榮沒想到是這樣,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
竹有實和王秀榮的喜怒,暫時還無法影響到別人。
到了二十九、三十這兩天,村子裏更是喜氣洋洋一片。
竹笙前兩天才喊石厚拿了兩只雞下來,三十這天她準備做上次林奶奶教過的辣子雞。一個葷菜肯定不夠,還得去竹溪撈一條魚,到時候可以做水煮魚。前幾天村子裏有人家殺豬的時候竹笙也去買了點豬肉,大冬天的做一碗紅燒肉再美味不過了。配上菜地裏本就種的靈蔬,做幾個素菜,外加蒸些糕點,炸一些丸子,年夜飯便差不多了。
林奶奶瞧竹笙準備得麻煩,心疼道,“丫頭,到奶奶家過年多好!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好相處得很!”
竹笙還是拒絕了。人家回自己家,還有客人在,他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沒必要。
蔡蓉也邀請了一回。她丈夫去世的早,家裏的田地早就流轉出去給別人種了,收點租金,加上做手工掙錢。以往過年,她家裏也是孤兒寡母兩個,就她和石厚。石厚他爺爺奶奶那邊根本不待見這個傻孫子,蔡蓉幹脆也不用帶他過去。
“我原本以為你要去林嬸子家,既然你自己過,過年還是人多了熱鬧,我帶我們家石厚去你那裏吧。”
這回竹笙沒有拒絕,雙方都挺熟了。
廚房有了蔡蓉幫忙,竹笙繼做豆腐不行之後,半桶水的廚藝很快暴露,一下子被趕了出去。蔡蓉搖了搖頭,“我還說你一個人過年是準備了什麽好吃的,就你這手藝,怕是魚都要從鍋裏跳出來了!”
石厚去撈魚,竹笙坐在家門口沒事兒幹,很快又被村裏跑來跑去的小朋友看到。
約莫七歲大的小女孩,竹笙記得她叫丫丫,之前扒在外面看過好幾次她讓石厚拿下來的雞。
那兩只大公雞神氣極了,一離開張大年,恨不得翅膀扇竹屋,爪子踢圍牆,咕咕咕個不停。
丫丫就在外面看着,眼神随着大公雞走。今天她從門口過,忍不住又停了下,往裏面一瞧,“姐姐,那兩只大公雞呢?”
竹笙便逗她,“吃了。”
她刷得瞪大眼睛,圓溜溜的瞳仁上很快蒙上一層水霧。竹笙趕快哄道,“沒吃沒吃,還沒吃呢。”
就是已經殺了。以蔡阿姨的速度……竹笙覺得中午可以吃到。
“那我,那我能看看嗎?”丫丫期期艾艾地問道,她很快又補上一句,“唉,就是再見它們最後一面。”
對于大公雞要被吃的命運,丫丫心裏也明白。
竹笙想了想,這裏沒活的了,還得上去一趟才有。
不過也剛好,都過年了,得喊張大年下來吃年夜飯。好歹是她的員工,這點兒還是能供應上的。順便可以再抓兩只雞,年後給幫忙的程家送過去。
“行!不過它們還在山上,你要是想上去,得先和家裏人說一聲,征求他們的同意。”
“我姐姐可疼我了,肯定會同意的。”丫丫噘起嘴,挺起胸膛,驕傲得不行。
竹溪村就這麽四十來戶人家,村落并不大,竹笙牽着丫丫去人家家裏說了聲,他們就招呼了一句早點回來吃飯,丫丫的媽媽還熱情地給竹笙塞了把瓜子和花生糖。
丫丫見狀,趕快拉開她那棉襖上四個口袋,每個都有巴掌那麽大,可謂是獨樹一幟。
她這動作,是示意媽媽給她也裝點兒。
“你早上拿的這麽快就吃完了?糖吃多了會蛀牙的!不行。”媽媽拒絕了。
丫丫姐姐也是今年出去打工回來的人,她在旁邊笑道,“媽,你要真想讓她少吃點兒,何必給她縫四個口袋?”
那戲谑的眼神說的媽媽不好意思了,“這不是小丫頭非要要嗎……”
竹笙牽着丫丫和他們道別,她也和丫丫學着把瓜子、糖果裝在外套的口袋裏面,裝了滿滿一個口袋。一路上,丫丫眼巴巴地看着竹笙,竹笙就時不時摸出來一個遞給她吃。
當然,糖還是控制着在。
丫丫走了會兒,感慨,“以後你就是除了我姐姐,我第二喜歡的人了!”
那她還挺榮幸?
竹笙摸了摸丫丫的腦袋,彈了個腦瓜崩。
走了一個小時終于到藩籬外面。
竹笙打開門招呼丫丫進去,“很多雞都在竹林裏面,你可以過去看。”
丫丫拍拍手上剛剛因為吃瓜子沾染的碎屑,興奮地跑過去。竹林裏走來走去的雞看着都不比丫丫矮多少,她摟住一只大公雞的脖子,那雞不耐煩地動了動,但是竹笙在這邊看着,它們都不敢妄動,只好讓丫丫摸了半天羽毛。
見竹笙來了,張大年也出來了。他先是下意識地用法術遮掩了自己的傷勢,想了想,幹脆又把那些撤下,猛地撲到竹笙跟前。
“老板啊……你終于來了!那個石厚,他一直欺負我!”
好不容易找到能訴苦的人,張大年一個老鬼,都忍不住留下了委屈的淚水。
太不容易了。這雞是靈雞,被靈泉喂養着,身上還有靈力,他那兩道傷一受,竟然過去兩天了都還有痕跡。
竹笙仔細一瞧,發現張大年臉上是劃痕,身上又是各種擦痕,衣服破了口子看着可憐巴巴的,不由得十分驚訝,“你這是怎麽了?”
張大年苦從心中來,忍不住從頭開始翻舊賬,他今天就要告訴老板,石厚到底有多可惡!
“先前我好心好意要教導他,結果他一直裝作不懂……”
“可恨他每次還偷偷搶了功勞,一點也不把我這個勞苦功高的前輩放在眼裏,我還培養了這些雞訓練戰陣,豈不是比他只種菜要厲害……”
“之後,沒想到他還和外人聯合在一起,老板,你看看我這傷,全都是因為他而弄的……”
竹笙的眼神忍不住跟着變化,她好幾次想要打斷,“等等,你剛才說的功勞是……?”
“老板!”張大年看了看旁邊的小丫頭,把聲音壓得極低,“咱們的魔道同盟啊!”
竹笙霎時瞳孔地震。
張大年又接着說,“上次青山觀都來送禮了,還是老板高明,靠靈米打入了內部,咱們什麽時候反攻過去?我瞧青山那環境真不錯,占下來了……”
“等等,不是,不……”竹笙艱難地問道,“你過去說的,都是真的?”
過去張大年說的含糊,竹笙幾次以為是不是自己理解錯誤。但是照這個說法,她難道還要統治世界不成?
沒有,真沒有,太遙遠了。
張大年還以為竹笙是在質疑他的功勞,“老板!那怎麽不是真的了?我可是真心實意幹了活,也是真的拉到了同盟,您不能不信啊!”
竹笙的聲音難得有些艱澀:“我覺得,這裏可能有什麽誤會……”
“什麽?”
“比如,我沒想過統治世界呢?”
竹林旁的氛圍一時安靜了。
“我只想要他們的錢。”竹笙嘆息。
統治了世界,難道全世界都要她發展起來嗎?那也太累了吧?
……
過了一會兒,竹笙帶着丫丫下山。張大年不見了蹤影。
聽竹笙解釋完之後,他一下子鑽進土裏面去了,竹笙只來得及喊一句一會兒下來吃年夜飯。
竹笙難得用契約感應了一下對面狀态,心下有點愧疚。
其實當初契約中就有說明工作內容,但她沒想到張大年是一個如此有追求的鬼,第一次沒搞清楚狀況,沒能否認,于是被默認了。
唉,這可怎麽辦呢?
丫丫啥都沒看出來,和大公雞玩了會兒之後就心滿意足了。
竹笙姐姐家的雞就是不一樣,比她家的都大一圈,太神氣了,要是能讓她騎上去走一圈就好了。
把丫丫送回家時,竹笙想了想,“丫丫,能不能借姐姐用一下你的畫筆?一會兒給你還回來。”
“沒問題!”丫丫大手一揮,蹬蹬蹬跑進屋子裏拿出自己的畫筆。這還是姐姐給她帶回來的新年禮物呢!
竹笙借來畫筆,中午吃了飯,下午就在竹屋裏,艱難地想要以自己拙劣的畫技畫一下張大年。
她準備明天祭祖、祭拜竹神的時候一起給他燒點兒東西。
竹屋不算很大,蔡蓉從廳堂路過,一眼就看見了竹笙鋪開在桌面上的作業紙。
她忍不住停了下來,看着那個六邊形腦袋,嘴唇動了動,但沒說話。很快她又看到那個一點點浮現出來的八邊形身體,嘴唇再次蠕動,喉頭滾動,艱難地把話咽下去。
等看到那幾個五邊形、六邊形、八邊形組成的拼接人物上還要再畫一個可能更加扭曲、也許是十二邊形狀的衣服後,她忍不住了,“竹笙,你這是要畫什麽?要不讓嬸子來幫你畫吧?”
竹笙沉默地看着手下扭曲的畫像,松了口氣,“那就麻煩蔡嬸了。”
她怕這個畫像……她真要是燒了什麽東西,張大年也收不到。
果然,她的天賦全都點在種田上。上一世她畫的符箓沒有一個能用的她就該明白。
蔡蓉接過筆,問了特征,加上竹笙說明就是山上的那個夥計,她偶爾上去時也見過,很快幫忙畫了起來。
她用筆勾勒出一個大致的外形,五官好似在心中衡量一下就能畫上去了,下面的衣服畫得尤為精細。
見竹笙好奇,蔡蓉解釋道,“我自小跟着母親學過刺繡,也學了點畫畫,如今就是靠偶爾繡點東西賣錢。”
要是沒有生活來源,她哪裏來的底氣不去石厚爺爺奶奶家,也不回自己父母家,就獨自帶着孩子生活呢?
“不過如今這手藝也賺不得多少錢了,工廠裏機器繡得多快呀,哪裏還需要我們……”她搖了搖頭,手上也剛好畫完,放下了畫筆。
作業紙十分簡陋,就是竹笙從原身還沒用完的草稿本上撕下來的,但是上面浮現的那副人像卻生動靈活,五官特征明顯,身上的衣着妥協精致,乍一看竹笙都要以為張大年能從裏面鑽出來了。
竹笙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感慨,“蔡嬸太厲害了。”
“哪有……行了,你拿着玩兒吧,我接着做菜去了。”
傍晚,竹屋中橙黃的燈光亮起,看着暖洋洋的。
擺在客廳裏的竹桌上這會兒放着七八道菜。最中間是條清蒸魚,占了最大的盤子,完完整整地卧在那裏。蔡蓉否決了竹笙做水煮魚的想法,過年還是要蒸一條完整的魚,做到年年有餘。除了那清蒸魚,倒是有竹笙吃過一次就不可自拔的辣子雞,然後是紅燒肉,蒜薹炒五花肉,再有蒜蓉生菜、清炒花菜等幾道青菜,最後是一鍋湯圓,把桌子占得滿滿的。
竹爺爺會釀制米酒,竹笙在秋收後也跟着他學了一下。
其實自制米酒很簡單,選好糯米,清洗後浸泡大半天,撈起來沖洗掉白漿,蒸熟,撐起來攤開在竹席上晾着,等冷卻到不燙手時放入酒壇等容器中,按比例加入溫開水和酵母酒曲,再攪拌均勻,加上透氣的蓋子,等它自然糖化。
在這個過程中,因為從內部發酵,底部的米會翻上來,因此要時不時攪拌一下,把米壓下去。如此過個一周,就差不多制作完成了。
竹笙把做好的米酒拿上來,想起了之前在林奶奶那邊慶祝秋收的飯菜,再看看自己周圍現在坐着的人。
從第一天醒來,舉目無親,到現在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她的生活越來越好了。
蔡蓉倒好了米酒,聞着香甜的酒味,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石厚同樣如此。
“叮~!”瓷碗碰撞,大家幹了一杯,喝着香甜的米酒,吃着美味的飯菜。
“蔡嬸,你的手藝太好了!不知道石厚什麽時候能學到你的五成。”
“就他,那還遠着呢!”
“我會努力的。”石厚重複道。
……
大家說說笑笑,在飯桌上蔡蓉沒忍住說了不少石厚的笑料,他以前是怎麽憨的,她又怎麽發愁。石厚也不生氣,就是聽着挺無奈。竹笙配合着笑了好一會兒,想起了張大年身上的慘案。
哎,也不能怪張大年,石厚這個性格可真是……張大年算計的越多,越是吃虧。
嘿!這倒黴的。
他們吃到了十點多,外面已經有迫不及待的小朋友開始放鞭炮了。
長長的挂鞭大人還不肯給放,那種比較貴,得留到晚上十二點,或者是明天早上、中午。
像是仙女棒這種也得買,竹溪村家長肯給錢買的并不多。最常見的還是那種可以自制的拉炮,幾個大孩子帶頭大家把零花錢湊湊做一批出來,炸得到處嘭嘭響,還滿是他們驚呼尖叫笑鬧的聲音。
竹笙現在身體也不過十六歲。她往外面看了幾眼,蔡蓉就推着她和石厚說,“想去玩兒就去吧!”
這會兒,竹笙好像真就是小孩子了。她走出去,看見丫丫也跟在其他孩子後面在村間的小路上跑,瞧見她還熱情地招呼道,“竹笙姐姐!快來!我們要放超——厲害的鞭炮!”
竹笙和石厚跟上去了,和他們玩兒了好一會兒,眼看着十二點都要過了,這些小屁孩兒才被家長揪着回去睡覺。
回去後,竹笙看見桌子上還多了兩道菜,蔡蓉說,“就你們剛剛出去玩兒的那會兒,林嬸子過來了一趟。村長也是。他們都給你添菜呢。”
原來大家都來了啊。
竹笙忍不住笑起來,心裏暖洋洋的。大概是林奶奶和村長都怕她一個人吃不好,過來看看,見到蔡蓉放心了,不過也留下了菜。
這是她在竹溪村過的第一個年。
真快樂呀。
大年初一要祭祖,也可以去走親戚。
竹溪村是雜姓村,沒有什麽大姓,加上大家都窮,更沒有修祠堂,各家祭拜各自的就好。
如果竹笙沒有搬出來,大概會被王秀榮帶着去祭拜竹家的。不過她已經搬出來了,幾乎稱得上是撕破臉,那就不用管那些了。
雖然沒有什麽祖先好祭拜的,不過她跟随着村子裏的習俗,祭拜竹神。
這個習俗最開始是什麽樣的已經不知道了,随着村民們各個姓氏之間通婚,加上竹溪村本就靠着竹山,早先以竹子為生,它也被帶入了各家。
有錢的,做個代表竹神的彩色泥偶。沒錢的,折根竹枝。
竹笙只是抱着入鄉随俗、感興趣的想法,同樣是準備了一根竹枝。把竹枝當神,放在堂屋中與梁相接的桁條上,插上香,拜幾下,竹笙就當完成了。
當然,她也有許願,希望生活一年比一年過得好,村子發展得越來越好。
啪嗒,竹笙剛拜完,那一根竹枝忽而掉了下來。
蔡蓉瞧見,驚訝道,“難得是竹神顯靈了?”
竹笙愣了一下,倒是想明白這是什麽了,她狹促地點點頭,“沒錯,說不定竹神看到我們的飯菜,也餓了。”
說着,她就去把留給張大年的那份飯食連同畫像一起拿來。畫像在香爐前放好,竹笙又自言自語道,“啊,竹神是植物,應該是不吃葷的吧?”
那根竹枝頓時跳了起來。
竹笙偷笑了兩聲,還是把葷菜一同放在前面,嘴裏念叨着,“竹神保佑,我會給員工們漲工資,希望他們能原諒現在工作上的一點小問題……”
随着煙火燒盡,那些飯菜上好似蒙了一層灰,暗淡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張大年才從門外走進來。竹笙問他,“新衣服好看嗎?”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件,正是蔡蓉畫的。
張大年的臉有點紅,之前的小心思也很快飄散得一幹二淨,“好看。”
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這麽好……
如果不反攻正道,這生活好像也不錯?
祭祖之後,這幾天就是去走親戚了。
竹笙相熟的比剛醒來時要多,但掰着指頭算算還是就那些。
她去拜訪了蔡蓉和石厚、林奶奶他們,又提着禮物去了村長家。想起之前幫忙蓋竹屋的竹三叔,也過去了一趟。
這些人差不多一兩天就忙完,初三開始竹笙宅在竹屋裏休息。雖然現在智能手機能玩兒的不多,鄉下的信號更是算不得好,難得回歸網絡世界,她還是興致勃勃地玩兒了兩天。
張大年看得眼饞,但是他沒有手機,現在只能看着竹笙玩兒。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老板要錢了。
沒有錢,哪裏能買手機?
就是網絡信號時斷時續,看得人着急。
他忍不住建議道,“等路修好了,咱們安個寬帶吧?”
前天他出去逛了一圈,了解到了這些詞兒。
竹笙點點頭,“會有的,會有的。”
路修好了,通信公司就能進來加強基站信號,也能安寬帶了。
說到底,還是得早點修好路啊。
走親戚可以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竹笙是清閑了,其他人卻沒有,尤其是被王達想方設法煽動了的幾人。
王秀榮能觀察到村長要修路,其他人同樣可以。
不少家庭中,在外打工的家人回來了,家裏人都會說上兩句,頗為自豪地傳遞着這種小道消息,“村長似乎要修路哩!”
“真的?那我回來可方便了!”
“那還能有假?我聽說都聯系工程隊了!”
但是被王達煽動的那幾人,聽到這消息,都忍不住搖頭,“你們以為這是好事兒?”
他們自己就是幹這行的,別人都以為他們有什麽內幕,紛紛問着,“咋了?這回還是修不好?”
他們便告訴旁人,“這回工程隊可不是我們這邊的,是省城來的!省城你們曉得伐?啥都貴,咱們這兒一碗面兩塊,那裏都可以賣到七八塊嘞!你們說這從省城找人來,到時候得要多少錢吶!反正我可出不起,我寧願要本地的,修慢點兒,鄉裏鄉親的,還能給我們修不好不成?”
“真的?那麽貴!那到時候是不是價錢又要大家平攤啊……我家兩個娃兒今年秋天都要上學去了,這哪裏有錢撒!”
“村長咋這麽糊塗呢!”
“可不是嗎!”
走親戚時,不少人會一起聚着抽根煙,他們這個功夫就把消息傳遞了。
王秀榮則是從妯娌之間入手,“我家男人終于回來,聽他說呆不了幾天又得走,唉,我這真是愁啊!”
“秀榮,你這愁啥?聽說不是要修路嗎?到時候天天都在家門口了……”
“你可別胡說!修路哪裏是我男人他們去修的?也不瞞你們了,唉,村長非不放心他們,聽說已經找了省城的工程隊。你說這真是……他們一個個在外頭那麽辛苦,就是賣一把子力氣,村長咋就不放心了呢!”
“是這樣?哎呦,那真是……”
“你們可別往外說,村長到現在都還沒提這事兒,我要是給傳出去了,指不定就成我小心眼兒了。那我可真是沒處兒說理去!”
兩邊都傳完消息了,得到消息的人家回去一合計。
嚯,價錢還貴那麽多,到時候很可能平攤?村長還不放心,非固執地要這麽搞?
這哪兒成啊!
去年是豐收了沒錯,可誰家不是一分錢掰成兩瓣兒花,哪拿得出多餘的錢來修路!
這,現在的路,它雖然累了點,難走了點,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啊!
這些小道消息飛快地席卷了村子,但是人們又說得很隐晦,且因為都說是村長固執,大家特意瞞着村長那邊親戚。
而竹笙這邊前兩天就走親訪友完了,竟然一時半會兒都還不知道。
過了兩天,還是跑到竹笙這裏來玩兒的丫丫說起的。
她告訴竹笙,“我姐姐再過幾天就要走啦,我好舍不得哦。”
竹笙說,“等路修好了,人、貨進出方便了,大家就能賺更多錢了。到時候你可以去看你姐姐,說不準她也可以回來發展。再過幾天,村長到時候會在曬谷坪和大家說這事兒的。”
“可是我聽家裏人說着路可能修不成了!”
嗯?竹笙一愣,忙問:“誰說的?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