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壞

這些年南絮總是反複做着同樣一個夢。只要白天心情不好, 亦或者受了刺激,到了晚上她就一定會被夢魇糾纏。

夢裏總有個小娃娃一直追在她身後,甜甜地喊她“姐姐”……

一只橘貓乖巧地趴在窗臺處,藍色的眼睛亮得發光, 仿佛一團漩渦, 深不見底。

小娃娃, 女人, 橘貓, 畫面來回切換。

夢境浮浮沉沉, 她置身其中, 幾乎無力掙脫。似乎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拼命拽她, 要将她拽入無盡的深淵。

一夜夢魇不斷, 南絮睡得并不安穩。

鬧鐘在上午八點準時響起。

她倏然睜眼, 眼皮子厚重得幾乎撐不開。

夢魇糾纏,她明顯感覺腦袋很重, 幾乎都擡不起來。思緒更是混亂,昏昏沉沉的。

這些年她一直試圖擺脫在這個噩夢, 也定期接受魏醫生的心理治療。可惜成效甚微, 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她靠在床頭,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囫囵喝了兩口水。然後靜坐半晌,等意識慢慢恢複清明。

每天也就這個時間點她能夠靜靜思考。

現代人的生活總是格外的忙碌,忙碌到我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每天一睜開雙眼,就意味着新的戰鬥打響了,我們不得已被生活拽住拼命往前跑,從來就不曾停下來好好思考。

靜坐,沉思變得難能可貴。

南絮以前一直不明白夏君岱為什麽那樣喜歡釣魚。等到自己工作了, 每天疲于奔命,她才終于明白,他喜歡釣魚只是喜歡靜坐,沉思,放空自己。

一天之中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給家裏的薄荷澆水。

澆完水,南絮就去給斑斑喂食。

取來飯盆,倒好貓糧,放到斑斑面前,招呼一聲:“斑斑,快來吃飯了!”

沒想到小家夥趴在窩裏一動不動,就跟沒看到一樣。

平時只要南絮一給它喂食,小家夥別提多激動了,往她跟前使勁兒蹭,那叫一個熱情,

而今天面對自己的口糧,它完全不為所動,對南絮也是愛答不理的,直接忽視了她的存在。

很顯然這只喵星人還在生氣。它非常記仇,還在怪她昨晚不給夏君岱開門。

南絮活了二十多年,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麽記仇的貓。一個晚上過去氣都沒消。

同樣都是橘貓,都叫斑斑,她以前養的那只可就乖多了,特別好打點,從來不會鬧脾氣,耍小性子。不像這只貓,這麽難伺候不說,還跟她鬧脾氣。

果然貓和貓也是相差甚遠,沒法比較的。

這是一只有自己想法的喵星人。

南絮伸手揉揉斑斑童孩的腦袋,輕聲安撫:“好了斑斑,別生氣了,吃飯要緊,你不吃飯,餓到了怎麽辦啊!”

她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一只貓計較。

沒想到這只高貴冷豔的喵星人竟然吝啬地過分,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南絮,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拿屁、股對着她。

南絮:“…………”

這架勢像極了夏君岱那家夥。那人傲嬌起來就是這個樣子的。這一人一貓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簡直不要太像。

她憤恨地想這只貓應該拿給夏君岱養,這兩貨實在是太契合了。他們要是待在一起,絕逼天下和諧,共建大同社會。

南絮本來就被夏君岱攪得心煩氣躁的,偏自家的貓還要這麽刺激自己,她委實氣到了。

她板起臉色,冷冷地丢下話:“愛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娘還不伺候了!”

說完她自顧去化妝了。

等她化好妝,換完衣服,準備出門上班,路過貓窩,特地去看了一眼斑斑的飯盆,還是滿滿一坨堆在那裏,一動沒動。

那孩子壓根兒就沒吃那些口糧。

呵,脾氣還挺大!

也挺有骨氣的!

看這架勢是在跟她鬧絕食,要冷戰到底了。

南絮從未想過有生之年自己還會跟一只貓冷戰。想想都覺得神奇。

她把飯盆一拿,音色沉冷,“不吃就餓着!”

她倒是要看看這只貓能絕食到什麽時候。她有的是耐心,她就跟它耗到底,看誰先求饒。她就不信在生存面前,骨氣能大過自己的肚子。

斑斑撅着屁股,無聲抗議。

南絮從鞋櫃裏取出一雙淺綠色細跟涼鞋換上,背上包,出門上班。

門一拉開,南律師委實吓了一大跳。門口居然蜷縮着一只龐然大物——夏君岱那家夥刺喇喇地靠在牆角,雙手抱臂,腦袋歪到一邊牆壁上,睡得酣熟。

他還是穿着昨晚那身衣服,頭發亂糟糟的,不修邊幅,沒任何形象可言。

南絮忍不住心驚肉跳,這人為了找她報仇,未免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吧?居然蹲在她家門外蹲了一夜。

她承認自己吓到了。

她盯着他看了幾秒鐘。他睡得熟,整個人就像是一只軟趴趴的大熊,憨态可掬。

她不禁壓下嘴角,笑了起來。

她趕緊掏出手機,點開相機,對準鏡頭,咔嚓一下拍了一張照片。

她得意地想不知道夏君岱的那群女友粉們看到這張照片會作何感想。她們應該怎麽都想不到她們的夏院長還會有這麽狼狽的一面吧?

一想到這點,南絮就忍不住想笑。

怕吵醒他,她硬生生給憋住了。

她提了提包帶,蹑手蹑腳地離開了。連高跟鞋都不敢踩出聲。

***

夏君岱是被一個大媽叫醒的。

昨晚在南絮家門口守到很晚很晚,他沒看手機,估計都有一兩點。到了後半夜實在扛不住了就睡過去了。具體什麽時候睡着的,他自己都沒熟。

他好像剛閉眼,沒過多久就被人搖醒了。

咋一醒來,頭頂聲控燈光束刺眼,照得他眼仁生疼,本能地伸手去遮。

雙眼朦胧微眯,一陣迷糊,完全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記憶斷層,一時之間蒙得不行。

大媽和藹慈祥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他不禁吓了一跳。

“小夥子,你快醒醒,你怎麽睡在這裏呀?”

好在大媽的聲音聽着親切,不然夏君岱鐵定會被吓個不輕。

“阿姨,您是?”他頭重腳輕,僵硬地扭動兩下脖子。

手疼,腳疼,腰疼,脖子疼,全身都疼。

張姨擡手指指門牌,輕言輕語,“我是這家的保姆。”

夏君岱這才認出這是照顧南絮飲食起居的張姨。

他垂眸看一眼手表,已經八點半了。毫無怨念,南絮已經走了。

他睡得太死了,南絮走了他都不知道。

不得不說南絮這丫頭是真狠,生生關了他一夜。他叫門不算,就連斑斑求情都沒用。

這樣被人叫醒,夏君岱只覺得丢人。

他麻溜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替自己解釋:“昨晚喝多了,門都沒認對,我說怎麽一直打不開門。”

張姨一聽沒半點懷疑,柔聲說:“你們年輕人還是少喝點酒,喝酒誤事呀!”

夏君岱點頭如搗蒜,“以後不敢喝了。”

——

夏君岱趕着去上班,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去了醫院。

紀岑難得看到好友這麽邋遢,還穿着昨天的衣服上班。

不止如此,整個人還沒什麽精神,像是一夜沒睡。

“你昨晚幹嘛去了,做賊啦你?”

夏君岱自然不會告訴紀岑自己在南絮家門口蹲守了一整晚,不然絕逼會被嘲笑死。

他抿嘴輕聲道:“昨晚偷貓去了。”

紀岑:“……”

夏院長心想他家“間諜”真是太沒用了,枉他煞費苦心把它按.插在南絮家。必須找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它不可。

***

為了夏君岱,斑斑那只記仇的貓愣是和南絮冷戰了好幾天。

南絮只覺得神奇。如此記仇的貓,前所未有。她怎麽哄都哄不好。

她跟堂姐和薛晚晚提起這件事,她們都一臉不相信。從來沒聽說過貓還記仇的。

南絮哄了兩天,斑斑同志也對她愛答不理的。她知道這是哄不好了。幹脆不哄了。愛咋咋地,她每天忙得要死,她才懶得費那功夫專門去哄一只貓。

周日上午,南絮回了趟南家老宅。

她每周都會抽時間回去看老太太,一周兩到三次。

近來青陵雨水多,周末難得是個大晴天。天空蔚藍純淨,幾朵棉花雲游弋,近在眼前。

老太太和張姨正在曬書,去去潮氣。

青陵今年雨水這麽多,家裏很多東西都發黴了。一書房的書可全是老父親南橋的寶貝。他人在外地出差,還特意打電話回來讓張姨替他曬書。

南絮幫着張姨把餘下的書都給搬到院子裏。

那麽一大堆,一本一本攤在草坪上,南絮簡直累得夠嗆。李叔不在,這些體力活真不是女孩子幹的。

曬完書,一老一少坐在院子裏喝茶。

老太太鐘愛金駿眉,南絮陪她一起喝。張姨還做了蛋撻和榴蓮千層。

金駿眉,入口回甘。和涑明茶有點相似,不過涑明茶後勁兒更足。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院子裏種了不少薔薇和繡球,花團錦簇,花枝張揚,這個季節正開得熱鬧。

五月還未入夏,天氣也怡人,是一個溫柔的月份。

遮陽傘下大片濃陰,老太太靠在藤椅上,蹬着小腿,身心放松。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老太太提起了南絮的生日,“許許,這都五月底了,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今年你打算怎麽過啊?”

下個月12號是南絮的生日。一年一度的生日,南絮沒什麽期待。往年都是老太太.安排的。

“您看着安排吧,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得了,沒必要整那麽大排場。”

“你爸媽前兩天還跟我說起這件事,說今年無論如何都會回來陪你過個生日,往年都錯過了。”

南絮靜靜聽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小生日,每年都有,犯不着這麽重視。”

“胡說!”老太太嗔怪道:“我們家許許的生日就是南家的大事。”

她不甚在意,淡聲說:“您和李叔張姨他們看着弄吧,我都行的。”

老太太:“等下個月月初我就讓李叔和張姨張羅起來。”

南絮:“嗯。”

“許許,君岱給你檢查了眼睛沒啊?”

祖孫倆又聊了點別的,老太太話鋒一轉,轉到了夏君岱身上。

上來就問夏君岱,她家奶奶簡直不要太上心!

南絮覺得頭疼,不耐煩道:“檢查了。”

“沒毛病吧?”

“恢複得很好。”

“你倆有聯系沒?”

“沒有。”她臉一沉,聲音冷硬。

“怎麽不聯系吶?君岱那孩子挺好的呀!”

“沒什麽好聯系的。”

“我跟你講我都問了靜慈了,君岱他沒結……”老太太話說到一半,南絮手機突兀地響了。

是堂姐南柳的電話,鈴聲急促。

南絮握住手機,音色沉穩,“我先接個電話奶奶。”

老太太點頭說好,“你趕緊接吧。”

她麻溜接通電話,“喂,姐?”

“許許,你快看新聞,惠仁出事了。”電話那頭南柳聲色着急。

南絮:“……”

能讓南柳親自打電話過來的一定是大事。

南絮不敢耽擱,點開新聞頁面,首頁赫然挂着惠仁醫院的大字——

【花季少女在惠仁醫院跳樓自殺】

南絮眉心緊蹙,徑直扔下話:“奶奶,惠仁醫院出事了,我得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絮絮子真是好樣的,把夏院長關了一夜。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有小夥伴問涑明茶,這是之前寫《早春》杜撰的一種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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