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7壞

南絮開車離開老宅, 給薛晚晚打了語音電話,讓她火速趕往惠仁醫院,兩人在院辦碰面。

在路上,紀岑和宋助理相繼給她打了電話。

上午十點自殺事件發生, 不過一個小時, 事态就已經發酵得這麽嚴重了, 眼下全網報道, 人盡皆知。

不論事實真相如何, 這對于惠仁都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負面新聞, 影響巨大。

在車庫停好車, 南絮從車庫出來。薛晚晚和她一同到。

薛晚晚手裏提着公文包, 迎面碰到, “絮姐。”

“先去院辦。”南絮步伐沉穩, 高跟鞋咯噔響。

兩人老遠就看到出事地點2號樓——眼科樓住院部被警方的人封鎖了現場。

雖然圍觀的群衆早已散得差不多了,可現場血跡仍在。那麽一大攤, 觸目驚心。

南絮遠遠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23樓,嗖的一下, 直接倒地。血肉模糊, 可想而知現場有多恐怖。

薛晚晚心有餘悸,小聲和南絮咬耳朵:“才十九歲,該有多絕望才會選擇跳樓啊!如果是我肯定不會跳樓,血肉模糊,多難看啊!死了還要被這麽多人圍觀,拍照,拍視頻,發朋友圈,昭告天下。我寧願吞安眠藥, 安安靜靜離開,也絕對不跳樓。”

南絮催促一句:“行了,少說兩句,別忘了咱們是來幹正事的。”

兩個姑娘直接去了6號樓十九樓。院方領導正在2號大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

2號會議室就是南絮之前和院方簽合同的那間,對面是院長辦公室。

百葉窗半開,窗臺處那兩盆薄荷照舊生機蔥綠,惹人目光。

薛晚晚順着南絮的目光看過去,驚訝地問:“絮姐,那是薄荷嗎?”

“是。”南絮點了點頭。

薛晚晚抿嘴笑,“沒想到還有人和絮姐你一樣喜歡養薄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她盯着那薄荷看,不禁陷入了沉思。夏君岱什麽時候也開始養薄荷了?

見到南絮,紀岑忙起身招呼,“南律師到了,快入座!”

南絮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對面就坐着夏君岱。

白大褂纖塵不染,修身禁欲,妥妥的制服誘惑。

他并非中規中矩坐着,而是随意慵懶。身體軟趴趴的,好似骨頭散了架,沒半點坐姿。

不止坐姿懶散,他表情也淡漠,好像對什麽都不上心。

他一貫就是這樣的。

漠視衆生,又偏偏成為了救死扶傷的醫生。也不知是不是命運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這人骨子裏不僅痞,還壞。這麽多年都沒變。

南絮一直都覺得這人當醫生可惜了。他就應該去當演員,去演警匪片裏的痞子,鐵定是本色出演。

如今當院長就更是可惜了。

可就是這種骨子裏的痞氣,骨子裏的壞深深吸引着南絮,那是致命的誘惑,她一栽就是很多年。

都說乖乖女都架不住痞子。以前南絮總不信,遇到夏君岱之後她信了。

她沒管住自己的眼睛,多看了兩眼。

對方似乎有所覺察,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視線徑直掃過來。

南絮莫名覺得底氣不足,迅速調離目光,落在了投影儀幕布上。

投影儀幕布上标題醒目,主題明确——

【本院522事件研讨會】

5月22日,就是今天。

南絮一坐下,宋助理就給她送上一只一次性紙杯,裏面一杯溫水,純淨透明。

她頗為意外,低聲道謝。

視線四下掃一圈,發現其他人面前擺的都是瓶裝礦泉水。

薛晚晚湊過身子,在她耳旁低語:“絮姐,你說這是不是特殊對待啊?”

南絮坐直身體,斜她一眼,“好好開會!”

她的手不自覺覆上一次性紙杯,溫熱的觸感沿着杯壁滲出,似乎在灼燒着她的手指。

這次會議室眼科大主任黃鳴主持的。南絮一到,紀岑就對黃主任說:“黃主任,你給南律師簡單介紹一下事件始末。”

黃主任搓搓手,看向南絮:“好的,那我就給南律師簡單介紹一下。”

經過眼科黃主任的簡單介紹,南絮大致了解了522事件的始末。

出事的姑娘名叫許岚,是青陵一中的一名高三學生。于兩個月前被确證為眼扁平上皮癌,俗稱眼癌。醫生建議手術治療,切除病竈。許岚于本月15號入院,并于20號進行手術,由眼科劉岩醫生主刀。手術很成功,術後指标一切正常。誰都沒想到小姑娘會在今天上午十點跳樓自殺。悲劇自此釀成。

病人毫無預兆地在醫院自殺,這件事院方的确有責任,也确實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不過深究起來,醫院并未有太大過錯,頂多監管不力。

事實是這樣沒錯,就怕病人家屬那邊會鬧事。

結束後,南絮和薛晚晚提包欲離開。卻被黃主任叫住:“南律師,請留步!”

她腳步一頓,轉頭,看到黃主任和夏君岱并排走過來。

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輕聲問:“黃主任還有事兒?”

黃主任堆着一臉和藹的笑容,鄭重地說:“這件事就麻煩南律師多上心了。雖然院方已經在極力安撫病人家屬情緒,也在積極和對方協商。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怕遇上家屬難纏。”

南絮亦笑,笑容很淡,客氣地回複:“黃主任您客氣了,這是我的分內之事,我自當盡心。”

黃主任:“有南律師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南絮提了提包帶,“律所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

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黃主任面露擔憂,“君岱吶,這姑娘這麽年輕能行麽?”

夏君岱目光平靜,語氣清淡,“行不行,試過才知道。”

——

兩個姑娘一起乘電梯下樓。

薛晚晚提着公文包,一臉困惑地說:“明明手術都已經成功了,這小姑娘咋這麽想不開要自殺呢?才17歲,還這麽年輕,以後人生一片大好,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呢?真是太可惜了呀!”

南絮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那杯溫水上,腦子裏有無數念頭在飄閃。

兩次來惠仁開會,宋助理都給她準備了白開水。而別人桌上放的卻是瓶裝礦泉水。唯獨她是例外。

宋塬是夏君岱的助理,這事兒多半是夏君岱授意的。他們都分開這麽多年了,他居然還記着她只喝白開水,從來不喝礦泉水。

明明那麽不待見她,說話句句帶刺,狂傲得要死。她每次都被他氣個半死,上次在檐外聽雨吃飯還潑了他一臉茶水。

這麽惡劣的一個人,為什麽又偏偏記得她的喜好,還讓助理給她準備白水?

這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疑問一直在腦子裏晃來晃去,一秒都不能消停。南絮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她壓根兒就沒把薛晚晚的話聽進去。

薛晚晚童孩自說自話,說了一會兒也沒得到南絮的回應。一扭頭發現她的絮姐正神游太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完全沒跟她在同一個頻道上。

她跺了跺腳,不滿地說:“我的絮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嗯?”南絮倏然回神,趕緊收起滿頭心緒,“晚晚,你剛說了什麽?”

薛晚晚:“……”

“絮姐,我發現你今天很不對勁兒欸,老是走神。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南絮歉意地笑了笑,“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你說這小姑娘怎麽就這麽想不開自殺呢?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你說她爸媽得多崩潰啊!”

南絮音色沉穩,“你當律師也快兩年了,這些事還會看得少麽?醫院就是典型的生死場,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生死離別。好了,別感慨了,趕緊做正事要緊!你回去馬上把死者的詳細資料給我找出來。我們現在代表的是醫院。家屬明事理不鬧最好,一旦要鬧,就該咱們上場了。”

***

事情一出,老爺子的電話都打到了院辦。

老爺子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赅,“下班以後回趟老宅。”

夏君岱應下:“下班就過去。”

紀岑那個老媽子生怕老爺子會問責夏君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一起回去。

夏君岱開車,紀岑坐在副駕上擺弄手機。

“君岱啊君岱,你說你是不是點背啊?你這剛接手醫院沒多久,醫院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演吧?”提起今天的事情,紀主任也是一臉的無奈。

夏君岱:“……”

夏君岱目視前方,扶住方向盤,不以為意,“小概率事件,跟運氣有什麽關系!”

紀岑調侃:“是小概率事件沒錯,可為什麽偏偏讓你碰到了?蘇院長在任十多年可都沒出現過一件自殺事件。”

夏君岱:“……”

他冷冷斜了對方一眼,“你不說話的時候還像個人。”

紀岑:“……”

紀主任摸摸鼻子,忍不住叮囑他:“你等會兒态度可得好點,老爺子指不定要罵你。”

男人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沿,姿态随意又松散。

他滿不在乎道:“老爺子要罵就罵吧!這事兒又不是醫院的責任。醫院能管病人生死,還能管他們的求生欲啊?一個沒有求生欲的人,誰都守不住她。”

紀岑:“……”

這話雖然難聽,可卻也是大實話。

在車庫停好車,兩人直接去了後花園。老爺子正在花園裏逗鳥。

他養了只虎皮鹦鹉,毛色鮮亮,機靈鬼一只。在老爺子的調|教下,這只鹦鹉已經會說話了。

一見到夏君岱和紀岑靠近那鹦鹉就開始嚷嚷:“壞人來了!壞人來了!”

夏君岱:“……”

紀岑:“……”

兩人面面相觑,居然被一只鹦鹉給罵了。

夏院長頓時化身三歲小孩,對着鹦鹉扮了個鬼臉,冷聲警告:“小心我炖了你!”

老爺子今天穿了件煙灰藍的棉質短袖,衣衫寬大,身材健碩。

他逗着鹦鹉,一臉和藹可親。

紀岑走到鳥籠前,驀的出聲:“夏爺爺,您這只鹦鹉都成精了。”

老爺子慈祥地看着鹦鹉,會心一笑,“就數它最皮。”

“爺爺。”夏君岱喊了一聲。

老爺子轉頭見到他,臉就拉下來了。

“拿回去吧!”老爺子對着袁叔說。

“好的老爺。”管家袁叔拿走鳥籠。

那只傲嬌的鹦鹉沖着夏君岱龇牙咧嘴直叫:“壞人,壞人,壞人!”

夏君岱:“…………”

紀岑憋住笑,“原來這壞人是指你啊!這鹦鹉真有眼力勁。”

夏君岱牽扯下嘴角,咬牙切齒道:“遲早要把這只臭鳥炖掉。”

“我先把你炖了。”老爺子舉起手杖就是一棍子。

夏君岱:“……”

夏院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老爺子往石凳坐下,問起522事件,“處理得怎麽樣?”

夏君岱接話:“醫務處各方面都跟進了,警方和媒體那邊也早就打點好了。”

老爺子神色凜然,沉聲叮囑:“盯緊點,這個時候安撫病人家屬最要緊,咱們不在乎多花點錢,争取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可倘若對方執意要鬧,咱們也奉陪到底。正好我也能看看南家的那個女兒到底有幾斤幾兩。”

——

談話半個小時,夏君岱被批了半個小時。老爺子逮住機會就訓他,各種冷嘲熱諷。

旁人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夏家的真實情況,他這個太子爺的生活那叫一個水深火熱。天天被老爺子敲打。

從老宅出來,夏院長就跟霜的茄子一樣,垂頭喪腦,蔫兒吧唧的。

紀岑告訴他:“初塵喊我們一起聚聚。”

夏君岱:“在哪兒?”

“檐外聽雨。”

“不去。”夏院長拒絕地那叫一個幹脆。

一想起南絮前不久和傅枳實在檐外聽雨相親,他這心裏就不舒坦。連帶着就更讨厭檐外聽雨那個地方了。

“幹嘛不去?心情不好去喝兩杯,心情就變好了。”

“你幾時看見我喝酒了?”夏君岱這人平日裏滴酒不沾。

紀岑:“……”

“那你先送我過去。”

“自己叫車去。”

紀岑:“……”

車子一駛離夏家老宅,夏君岱就把紀岑扔在了路邊。

紀主任氣得牙癢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活該單身!”

夏君岱不顧紀岑罵罵咧咧,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車剛開出一兩百米,他收到餘初塵的微信。

他垂眸匆匆瞟了一眼,微信界面裏餘初塵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夏君岱眉心一蹙,猛地踩下剎車,立即掉頭。

***

南絮一直在密切關注522事件。惠仁醫院的公關還算給力,第一時間做出了緊急公關。

可即便是這樣,網上的風波依然沒有平息。很多網友都在關注這件事。

警方迅速成立了專案小組,對此展開調查。

南絮托了在市局的熟人打聽了一些細節。

折騰完也到了下班時間了。

剛收拾好東西,傅枳實的微信就進來了。

傅枳實:【下班了嗎?我過來接你。】

南絮這才想起早上傅枳實約她吃飯。

兩人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在聯系。上次傅枳實臨時有事離開,他說下次補上。這次真就補上了。

傅枳實折去律所接了南絮,兩人一起去了檐外聽雨。

南絮愛聽評書,傅枳實定的是散座。

臺上這回講的是一出《京城神探》,慷慨激昂,引人共鳴。

比起上次的高朋滿座,散座這次倒是略顯冷清。三三兩兩幾桌客人,散落各處。客人們應該都去了包廂。

客人少了,耳旁的喧鬧聲都少了許多。

回廊曲折,風鈴輕搖,鈴聲悅耳。

玉蘭壁燈發出微微暈暖的光束,平添幾分煙火氣。

兩人剛一坐下服務生就來上了茶水。

這次不是涑明茶了,而是換成了西湖龍井。

“我聽娴娴說你們律所今年擔任了惠仁醫院的法律顧問?”傅枳實呷一口茶,氣定神閑。

南絮找服務生要了一杯白水,端在手上,“沒錯,前不久剛接的。”

“今天惠仁出事了,你很忙吧?”

“我倒還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醫院嘛,免不了的。”

傅枳實笑,“你倒是心态好。”

南絮:“這件事醫院沒大過失,頂多就是監管不力。”

“只要人在醫院沒的,就不會是小事。”

“傅大哥你說得沒錯,我得做好萬全準備,搞不好就要對簿公堂了。”

兩人就522事件簡單聊了聊。沒想到隔壁9號桌兩個中年男人也在聊這件事。

“惠仁的事兒聽說了沒?”

“網上都傳遍了,誰還不知道啊!小姑娘可惜了!”

“私立醫院死個人再正常不過了。惠仁這麽些年從來沒出過這麽大的事情,太子爺一上任就出事了。你說邪乎不邪乎?”

“太子爺哪能和蘇院長比,他還嫩着呢!我聽說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主,在國外飄了幾年,轉頭就回來接手醫院了,你說能有幾斤幾兩?能管得好醫院才怪!”

“家族企業,人家不接手,難不成便宜外人啊?說到底還不是投了個好胎,夏家就這麽一根獨苗。”

……

南絮無意聽人牆角,可是座位離得近,這兩個中年男人的對話她還是一字不漏地聽進耳朵裏了。

散座不比包廂,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着兩位大叔簡直是檸檬精本精,牙都要酸掉了。

外界對于富二代總是戴着有色眼鏡,充滿了敵意。好像他們這群人除了出身好之外,就一無是處了。

“太子爺空降惠仁,外界對他褒貶不一。不過在我看來,能在這個圈子混的必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傅枳實的話卻說得十分中肯。

最近幾個月他聽了不少相關的新聞和言論,很多人其實并不看好這位太子爺。可他倒是覺得夏君岱并非如傳聞中的那般不學無術。

南絮想起夏君岱的所作所為,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音色沉涼,“他有能力不假,可惜他是個瘋子。”

“看不出來,南律師對我意見很大吶!”話音未落,一個低沉熟悉的男聲從後背驀地竄起,徑直鑽進南絮的耳朵,猶如驚雷墜湖,瞬間炸起一池漣漪。

南絮:“…………”

作者有話要說:  絮絮子和傅大哥第二次吃飯了,我們夏院長真的慌了!哈哈哈哈哈

這兩天吃瓜吃到心慌。已婚的姑娘都對老公好點,未婚的姑娘單身保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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