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把曲家攪個天翻地覆
誰能想到那樣牢靠的木門能輕易被踹成兩截,曲如煙本想借個由頭勸說蕭氏打消從外買人的念頭,如今倒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見晏铮的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臉上,只覺得受了冒犯。
“那三個人是被你打趴下的?”嬷嬷看傻了眼。
這人雖生得高,但有能耐打得那三個魁梧大躺地上叫都叫不出來嗎?
開什麽玩笑。
“誰叫他們要和我搶吃的,我這不是只能先下手為強麽。”晏铮從曲如煙臉上挪開視線,沒了剛才那副狠厲勁兒,“媽媽,我不會被抓去關大牢吧?可這也不怪我啊,我真餓了。”
他說話随意,做派也吊兒郎當,曲如煙看在眼裏,眉頭越皺越緊:“嬷嬷,真要挑他?”
明明有四個人,主人家卻只送來一個饅頭,有腦子的都會多想想。
可架不住世上就是有這種真為了個饅頭就大打出手的傻子,一陣語塞後,嬷嬷道:“聰……聰明過頭也不好……夫人挑打手,主要還是看武藝的……”
蕭氏聽完前因後果,饒是有所預料也難免好笑。被氣笑的。
“你是怎麽把那三個人撂倒的?你一個官家之後,還習過武?”
“夫人這話問得好,我……”
曲如煙:“我?”
“奴……曾經跟一位名師學過幾年三腳貓功夫,那三人瞧着壯實,底子其實差得很。”晏铮無辜道:“奴當時餓急了眼,一回神,他們自己就倒地上了……”
蕭氏和嬷嬷對視一眼,嬷嬷也很無奈,她本想挑個聰明人的。
“依我看,他那點本事遠配不上咱們曲家。娘,把他送回去吧。”曲如煙趁機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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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的家生子有規矩、懂禮教,和外頭那些野蠻庶民可不一樣。
曲如煙受不了這種沒規沒矩的人在自己跟前打轉。
蕭氏卻道:“送什麽,就他吧。只要能打,別的可以再教。”
“娘!”
“這事就這麽定了,等你阿兄回來知會他一聲。”蕭氏對這事态度堅決,又沖晏铮道:“你要做的事不難,以後郎君娘子出門,時刻随行護衛。要是主子出了閃失,我便拿你是問。”
晏铮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夫人放一百個心,奴就是拼上這條命也不會讓主子掉一根頭發絲兒。”
雖不大機靈,但要是忠心,也算過得去吧。
“既如此,你就改名叫來安吧。”
“嬷嬷,帶他下去領衣服和牌子,再把其他人給牙婆送回去。”
蕭氏走後,曲如煙徹底冷下臉,“我不需要打手,你少跟着我。”
她步子帶風的從晏铮身旁過,滿臉的不悅與鄙夷。
“還有一件事,”又忽然回首,“你剛才……為什麽盯着我看了那麽久?”
她之前正氣頭上,現在想想,來安那時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帶有輕浮之意。
反倒是……那眼神太過複雜,曲如煙琢磨不上來。
“剛才嗎?”晏铮想了想,“剛才那雪絲飄到了三娘子鼻子上,小的想看看,它到底要挂多久才會化。”
曲如煙眉心直跳:“果然是沒學過規矩的,我曲家怎麽會收你這種人進來!嬷嬷!”
“哎喲喂我的小祖宗,你跟這種玩意計較什麽,由他去吧。”
嬷嬷帶晏铮來到下人住的院子,曲家不愧是曲家,雖說是大通鋪,但也格外寬敞。
曲家從前并不富裕,直到新帝登基,從龍有功,這才有了錢将屋宇從裏到外翻修。
“嬷嬷,小的剛才沒敢問,”晏铮一邊跟在嬷嬷身後,一邊問:“夫人為什麽忽然給郎君娘子招打手?”
嬷嬷把他帶到院子前,沒好氣道:“讓你幹你就幹,多什麽嘴。”
“以後你就睡這兒。每日晨昏定省,府裏的郎君娘子要去給夫人請安,在那之前你就得到主屋門口候着,問問郎君娘子今日的行程。”
說完,又往東邊一指:“如今東院還沒翻新,沒事兒就不要去。”
她又交代了好幾件事,晏铮一一應了。
等嬷嬷一走,曲家的小厮們便圍上前。他們是家生子,對外面買來的人就有些稀奇。
“白放着東院那麽好的地兒不翻新?”晏铮嗤道:“看來堂堂曲家,也沒傳聞中那般闊綽。”
這話清清楚楚被衆小厮聽見,試問,誰能容忍自己的主人家被個外人侮辱。
“你少胡說八道了,東院不翻新,還不是因為二娘子……”
“還不住口!”
有人上前一把捂住小厮的嘴,其他下人面面相觑,院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只有晏铮茫然追問:“二娘子?什麽二娘子?”
“新來的,你叫什麽?”那人問他。
“回哥哥的話,夫人給我改了名,叫來安。”
“來安,你剛來,我就當你不懂曲家的規矩。方才那些話,別再讓我聽見。”
寶瓶跟這裏的小厮不同,他是老夫人器重的小厮,說話就端着架子。
如果要說剛才那幾句嘴碎還只是打幾板子就能揭過的事,那牽扯到二娘子,便是能被逐出府的重罪。
“我記得……曲家二娘子好似是摔進池塘,溺水死的?”
寶瓶錯愕擡頭,晏铮在他說出下一句話之前補充道:“這事早在街坊傳得沸沸揚揚,我聽過幾句。”
曲挽香的名聲在京都無人不知,她死了,街坊間一連躁動了好幾日。這不是什麽秘密。
寶瓶嘆道:“罷了,我也不瞞你,二娘子的确是落水走的。”
他的語氣像是自己親眼見過似的,不忘警告晏铮:“二娘子是老夫人和老爺的心頭肉,你要不想惹禍上身就不要再提任何有關二娘子的事。這是忠告。”
晏铮沒立刻表态,淺褐色的眸子在他坦然的臉上慢慢轉了一圈,然後露出笑來:“哥哥放心,我是進府來保護郎君娘子的,絕不亂說話。”
等晏铮進屋去換衣服,另一個小厮便道:“二娘子走了,東院也荒廢了好些年了……也不知道夫人為什麽要買來安,他那樣的能有什麽用?”
寶瓶搖頭:“二娘子的事不要再提,你自己心裏有數。倒是一會兒郎君肯定又喝了酒回來,你快去候着,我去看看來安……”他往屋裏一掃,眉頭皺起來,“來安人呢?”
“他不是進屋換衣服……咦,才一會兒功夫,人呢?”
曲澤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一下馬車就差點在垂花門摔了個臉着地,他的小厮今天連個影都沒有。
“人呢?怎麽沒人來扶大爺我?”
那天墓祭在山上,霍獨眼看着要對他娘動手,他才一股腦沖了上去,結果不會武藝,被兩拳打得往後栽,撞到後面的曲如煙,兩個人身上都挂了彩,他最嚴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事後他娘不去報官反倒招了什麽打手,曲澤氣不打一處來,他才不樂意以後被個跟屁蟲跟着,“人呢,人都死哪兒去了!”
“嗳,爺,人在這兒呢。”
借着恍惚的視線,曲澤看清有個人影來到自己跟前,“怎麽喊這麽久才來?你叫什麽,回去就讓我娘收拾你。”
那人聞言,沒趕緊伸手來扶他,反倒低低笑了聲,這明晃晃的嗤意,曲澤就是喝暈了也聽得出來。
“你笑什麽?啊?你笑什麽!”
“我在笑,她當時說你中看不中用,原來不是騙我。”
曲澤懵了,“什麽……誰啊?誰敢這麽編排大爺我!”
在這京都,只有他曲家嫡長子曲澤罵別人的份,還沒人敢這麽罵他的。
曲澤要教訓這不長眼的小厮,頭卻嘎吱一響,臉被打得往右偏去。好一會,他反應過來是那小厮給了自己一拳。
還打臉。
“你……打我?你敢打我?”他瞪大眼睛:“我二姐都沒這麽打過我!”
聞言,那人擡起的手頓了一頓,下一刻,拳頭砸下來,這次是右臉,“也是,她對族人向來寬容,更何況你堂堂嫡長子,她敢打你?”
曲澤不禁想起往日的曲挽香。
她對旁人當然是溫和寬容,挑不出一點錯的。唯獨對他,這不準他做,那不準他幹,連他出去喝花酒都要過問,關鍵是,她明明整日笑吟吟的從不說重話,自己卻一點不敢反抗這個嫡姐。
曲澤嚎道:“她寬容?她寬容個屁,她還不如直接打我呢!現在好不容易死了,再也沒人管得了我了,我告訴你,你敢打——啊,救命啊,打人了!打死人了!”
當寶瓶急急忙忙趕到時,那裏除了嗷嗷大叫的曲澤外,再沒有旁人了。
蕭氏的心肝兒在自己家,被不知道是誰的人打了。
曲澤被擡到主屋時,已經神志不清,兩頰高腫。曲家一時熱鬧得人仰馬翻,哪裏還有人想得起剛來的某個小厮。
晏铮一直等到夜深人靜,溜出屋子,一躍站上牆頭。
那裏有人在等他。
“我不是說過進城以後用不着來找我?害得我還大費周章支開人。”
牆邊的男人見他終于顯身,急急作揖道:“十七爺,要不是随從來信,我都不知道你提前回來了,你怎麽不和我商量就……”
“你要說這個就滾。”
男人噎了下,他知道晏铮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便不容旁人置喙,“爺……不是我多嘴,再過半個月,晏家軍就會抵達京都,爺要是不在,難免引起懷疑。何況……曲家二娘子都死了兩年了,證據肯定早被處理得幹幹淨淨,這會兒來查曲家,只怕是什麽都查不出來。”
“查不出來?”晏铮噗嗤一聲,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他淺色的瞳孔掩在長睫下,閃爍着幽冷的火焰,“就是什麽都查不出來,我也要把曲家攪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