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能不能,偷偷帶我出……
曲如煙在族學鬧出的事當然瞞不過曲老夫人和蕭氏。
那天回去,曲老夫人将她叫到跟前訓斥了半個多時辰,本以為這樣就完了,可曲如煙不知頂了什麽嘴,惹得曲老夫人勃然大怒,罰她在祠堂跪上一天。
曲老夫人覺得曲如煙在族裏丢盡了臉面,不僅把來求情的蕭氏趕了回去,還吩咐府裏婢女,誰敢去給曲如煙送吃食,誰就收拾東西滾去莊子上。
饒是蕭氏,也不敢公然使喚婢女前去。
好在,除了婢女,府裏還有兩個身手尚可的小厮。
“等到日落,把這食盒給你們三娘子送去。”蕭氏示意婢女将食盒送到晏铮和常鹿面前,這食盒分了整整三層,不看也知道裏面很有分量,“記得避開守門的婆子,不管鑽洞還是爬牆,只要不被發覺,随便你倆。”
這種近身伺候人的事輪不到小厮幹,常鹿覺得自己受了重用,忙不疊地應聲:“夫人放心,小的一定送到。”
他這麽高興,蕭氏就高興不起來:“主子被罰,你倒是挺自在。”
常鹿吓了一個激靈,忙道:“小的不敢。”
他這麽不識時務,蕭氏想給他好臉色也難,倒是看晏铮的眼神難得有些溫度,“我都聽煙姐兒說了,要不是有你,那條畜生說不準就傷着她了。”
晏铮連忙拜下去稱不敢,繼而愁眉苦臉道:“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可惜,三娘子還是被老夫人罰了。都是小的沒用。”
常鹿在一旁看傻了,好東西,這人怎麽得了便宜還賣乖,變臉跟他娘的翻書一樣快?
他擡頭看看蕭氏,發現蕭氏的眼神竟然更加柔和了!
“老祖宗要罰,誰攔得住呢?”蕭氏讓他起來,“要是一會兒三娘子說想要什麽,你們再來回禀。”
吩咐完,兩個小厮出去,嬷嬷才道:“老奴打聽清楚了,三娘子會摔那些花瓶是二房的幾個姑娘拿了二娘子的事譏諷三娘子……老夫人發怒恐怕也是因為這事……”
她說得簡潔,但蕭氏不用想也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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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還不消停。”她冷笑一聲,也不知是在罵誰。
曲如煙在的祠堂離曲老夫人的院子頗近,跳牆是可以,但也得先端着這麽大個食盒走過去,途中不被人瞧見才奇怪。
“打開看看。”晏铮指了指食盒。
“打開?”常鹿驚愕,“你要幹什麽?這可是要送去給三娘子的!”
“你傻啊,這麽大個東西,明眼人都知道你要給誰送,那邊有個花籃,先把糕點裝進去,菜啊湯啊的過會兒再說。”
他說的不無道理,可常鹿有自己的算盤。
他要趕在來安之前,在三娘子跟前多多表現自己。到時候三娘子要選小厮,當然就會挑自己了。
所以送食盒的事,他根本沒打算讓來安跟着,他要自己去送,想搶他功勞,門兒都沒有!
“那不成,”常鹿攔住晏铮,“夫人要是知道你擅自開了食盒,之後怪起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再說了,就幾塊糕點,三娘子能吃飽?”
晏铮挑眉笑道:“那咱們偷摸送吃食的事被老夫人知道,怪到夫人頭上,算我的還是算你的?”
常鹿一噎,沒那個膽子回“算我的”。老夫人在家裏說一不二,他可不想被送回莊子上。
“那、那你說怎麽辦吧,反正我一定要送食盒,你最好別不自量力跟我搶。”他大膽放話。
晏铮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你得辛苦點……”
常鹿忙道:“什麽法子,你盡管說,我不怕辛苦。”
晏铮指指不遠處的一排屋子,那是老夫人的婢女單獨住的通鋪,一直連到祠堂旁邊,最外側的牆角好巧不巧,有個狗洞。
“你是說……讓我鑽狗洞過去?!”
晏铮覺得他的驚訝很莫名其妙,“反正婢女們這會兒都不在屋裏,誰能看見你?還是說……你口口聲聲要做三娘子的小厮,如今連為三娘子鑽個洞都不樂意?”
常鹿如被戳的刺猬,唰一下蹦跶起來,“誰說我不樂意!為了三娘子,別說鑽洞,我爬過去都行!”
只要到時候三娘子問起,自己把這事拿出來一說,三娘子可不得對自己刮目相看?
反倒是來安,只會說不會幹的廢物一個!
他打定主意,寶貝似的抱住食盒,生怕晏铮來搶,扭頭朝婢女屋子那邊跑。
等人徹底不見,晏铮才慢悠悠把從食盒裏順走的油紙包糕點拿在手裏掂了掂,轉身往祠堂去了。
祠堂內,曲如煙的兩條腿早已跪得沒了知覺。她不記得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剛進來時太陽還沒落山。
肚子在這時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聲,她有些難堪,又慶幸沒有下人在旁邊。
從學堂回來後,她想過會被祖母訓斥,但沒想到祖母會那麽生氣。
為什麽?是因為自己沒有遵守和祖母約好的事嗎?
“三娘子?”
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曲如煙背脊一僵,心口開始砰砰直跳,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那人又喚了她一聲:“三娘子,沒事吧?”
是來安。
她幾乎下意識地開口:“別進來!”
又忙補充:“我、我很好,好得很。”除了兩膝紅腫以外。
自己穿得并不多,熱氣卻直往臉上冒,曲如煙拿手背碰碰自己的臉頰,不明白是怎麽了,為什麽光是聽見來安的聲音自己就能慌成這樣?
“祖母不是說了誰也不許來?你來幹什麽,還不走來。”她不想讓來安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擡高聲音道。
“可夫人吩咐小的來給三娘子送吃食。”像聽不出她兇惡的語氣,晏铮回答。
吃的?
她的确是餓了……
可曲如煙一點也不想看見門外那人,一看見他,她就會想起之前在小苑裏的事,她有點惱羞成怒:“我不要你,常鹿呢,不是還有常鹿麽,讓他來送!”
話落,門外的人倒是靜了,只是這陣沉默也讓曲如煙十分不自在。
“我知道了。”
沒等她再開口,門外的人丢下這話,便看不見蹤影。
曲如煙不禁又覺得空落落的,右手按在柔軟的衣料上,能感覺到自己尚未平息的心跳,還有……她雙目一凝,忽然直起身,在懷裏空抓了幾下。
沒有……
她後知後覺。
金鎖不見了!
什麽時候弄丢的?
她努力回憶,終于想起自己一時沖動把它扔進了小苑的池塘裏。
怎麽會這樣……
夜色已經黑了,常鹿還沒有來,來安也走了,門口有婆子守着,她連出都出不去,怎麽去找鎖?
要是被誰拿走了……
曲如煙越想越糟,攙扶着桌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門扉被她費力地推開,本以為外頭肯定空無一人,可聲音又的确在旁邊響了起來:“三娘子?”
祠堂門前挂着兩盞孤零零的燈籠,橙黃的光影打在男人半邊臉上,他淺色的瞳孔如貓一般在夜裏漣漪微光。
他竟然沒有走……
“你、一直在門口站着?”曲如煙口幹舌燥,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晏铮從牆邊支起身:“我是三娘子的小厮,當然得時刻跟緊三娘子了。”
他說得太過理所當然,要是平時,曲如煙定要訓斥他不懂規矩,可此時她卻罕見地噤了聲,燈影籠罩下,她低頭咬緊了唇,腰間絲縧被她一遍一遍揉捏在手裏。
“來安……”
“嗯?”
“你……”她往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角,神情認真地說:“你能不能,偷偷帶我出去?”
饒是晏铮也聽得挑了挑眉,他沒出聲,曲如煙接着說:“我……我白天落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在族學,不能明天,就得現在去找。”
晏铮不置可否:“三娘子不等常鹿了?”
“關常鹿什麽事,我要你!”
她擰眉,說完才意識到這話不對,連忙改口:“你是我的小厮,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晏铮擡頭看看天色,曲如煙以為他不願意,正要再說點什麽,就見晏铮指指她身後,“那得先搬張凳子出來,畢竟祠堂這牆還挺高的。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