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己又和曲挽香生得那麽……
等晏铮退出屋去,婢女們端來水,替曲如煙細細淨了面。
“祖母為什麽要答應他?”她從珠簾後露出一張小臉,聲音滿帶埋怨,“他那麽輕視我,為什麽不打死他。”
曲老夫人道:“他若真能解決霍家這個麻煩,放他一馬又如何。要是不能,派人去捉也得把他捉回來。”
“捉回來,煙姐兒想怎麽出氣就怎麽出氣。”
蕭氏坐過來,理了理她的鬓發,“再說了,被曲家趕出去的賤奴才,今後哪個牙行還敢要他?反正沒斷手腳也活不長,咱們與其背個不好的名聲,倒不如放他去外頭自生自滅。”
聞言,曲如煙心頭的怨怒才消散不少。
她從榻上起身,挨着曲老夫人坐下,“祖母,孫女還有一件事想問。”
許是今日她哭得太厲害,曲老夫人對她不像平時那般嚴苛,她忽然覺得心頭癢癢,宛如體驗到了曲挽香才會有的待遇。
“霍家為什麽那般篤定二姐姐是被害死的?他們能鬧這麽久,是有什麽根據麽?”曲如煙大着膽子問道。
之前在花廳裏她就不明白,為什麽霍獨可以如此肯定。
兩年前,他分明才剛到京都赴任,他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生母早就死了。霍家和曲家一直都不怎麽親近。
“你問這個做什麽?”曲老夫人瞥向她。
曲如煙被她盯得心虛:“孫女只是……有些好奇。”
“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麽了?”曲老夫人怎麽會信她的說辭,“從此往後,忘了曲挽香這個人。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再提起她。你是不是答應過我的?”
曲如煙被她格外冰冷的神色吓了一跳,“是,孫女知錯了……”
一旦涉及曲挽香,祖母就會變成這樣。她太想念曲挽香,不許府裏任何人提起她的寶貝孫女,她不想再觸感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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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如煙頓時心口沉沉,不甘又難受,蕭氏适時開口:“娘,不早了,我扶您回去歇息吧。來安明早就要去霍家,我還得叫他把自己的東西清一清。”
曲老夫人起身,婢女們跟上,蕭氏在後面摸摸曲如煙的臉,“乖乖,用不着跟個死人較勁兒,她死都死透了,能争得過你什麽?以前她有的,以後你都有。她沒有的,娘也都給你。”
曲如煙不作聲,點了點頭。蕭氏這才和曲老夫人離開。
待人全都散去,她砰地倒回榻上。
被人背棄的滋味不好受,尤其那人只不過是個低賤的小厮。他會去偷喝酒,而不是來花廳,足以說明他有多麽輕視自己。
這才是曲如煙真正生氣的。她又氣又恨,恨不得現在就讓人把來安亂棍打死。
自己為什麽總是這樣,為什麽誰都不願意喜歡她?
以前是因為有曲挽香,那現在呢,她死了,自己應該有希望了不是嗎?
“三娘子。”好一陣子過後,門外響起婢女的聲音:“有客要見您。”
“不見!”
她瞬間想到了來安,是他,一定是他。
他來向自己道歉了。
可她恨他得要死,就算他今日在自己院門口跪上整整一天,她也絕不會原諒他,“讓他滾,立刻就滾!”
“可是……來的人是來傳話的。”婢女遲疑道。
“傳話?”曲如煙問,“傳誰的話?”
“是二房的四娘子的,問三娘子您要不要去兩日後的花宴呢。”
一聽到“二房”這個字眼,曲如煙想也不想便道:“不去。我和她們關系一點兒也不好,難道去了被她們擠兌?”
可這話說完,她又忽然改口:“等等,你去回她,就說我去,讓她們四娘子給我發帖。”
曲如煙改主意了。曲挽香已經死了,自己又和她生得那麽像,她是有希望的,她可以變成曲挽香,受衆人喜愛。
而不是在這裏對一個低賤的奴才患得患失。
奴才罷了,也配?
晏铮明天一早就要去霍家,這是和曲老夫人承諾好的。
他回屋收拾東西,小厮們聚在角落竊竊私語。誰都知道他犯了大錯,明日就要被逐出曲家。
小厮們大多是高興的,婢女們則唉聲嘆氣,但誰也不曾主動和他搭腔。
“這個給你。”只有寶瓶見了他磕破的額角,從懷裏拿出藥膏,“我是知道你沒什麽規矩,就是沒想到你不僅沒規矩,膽子也這麽肥。這次恐怕誰來也保不住你。”
晏铮倒也不想被保住,誰也不能妨礙他的計劃。
“謝謝哥哥。”他接下藥膏,佯裝嘆氣:“如今也只有你才對我這麽好……”
寶瓶不由心生憐憫,拍拍他的肩膀,“你曾經幫過我,如今我幫你是應該的。明早我蒸個白面饅頭給你,你吃飽了再走。”
“寶瓶哥哥這麽幫他,不怕之後被老夫人過問?”
下人裏有寶瓶這樣不舍晏铮的,自然也有尾巴高興得翹上天的。
常鹿一聽晏铮遭了殃,腫着一張臉,爬也要從床上爬起來,他可以痛,但嘲笑來安的機會一定不能錯過。
“老夫人真是活菩薩在世,竟還準你過一夜再走。要是我,哼,一腳就踹你出去,管你是死是活!”
他邊說邊笑,只要來安走了,自己就是這個府裏唯一能護郎君娘子周全的人,到時候等待自己的便是連連升等、月錢加倍。
“你別搭理他,落井下石的東西。”寶瓶實在看不慣常鹿這副人前人後表裏不一的模樣,“你收拾吧,我先走了。”
“哎,寶瓶哥,你別走啊……”
常鹿一直挺想巴結寶瓶的,可惜寶瓶不大搭理自己。他又嗆晏铮:“你怎麽又和寶瓶關系這麽好?你使的什麽手段?”
常鹿現在對晏铮來說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他懶得理他,回身收拾東西。
晏铮進曲家時,除了在身上藏了些以備不時之需的腰墜碎銀,其他的一件沒帶。屋裏的東西大多都是曲家的,他帶不帶走都沒差。
但除了上頭那幾位,其他人只以為他是被逐出了府。樣子總得做做。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裝沒聽見是不——”
晏铮驀地回首,眼底帶着股隐隐的殺意,常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牙關本能地打了個顫,說不出話來。
正巧,曲澤在這時找來了。
他匆匆忙忙的,見面就開口:“你走了,我的狗養哪兒啊?!”
他才不關心一個小厮的去留,他只關心自己的狗。
晏铮道:“爺要是不嫌那宅子,可以一直養在那兒。”
“真的?”
“當然是真的。”反正是郭申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破宅子。
曲澤得了他的保證,這才放下心,一放心,嘴就不停:“要我說,這回是你活該,沒打死你算你命大的。你該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公子爺吧,奴才沒個奴才樣。”
他嘴裏嚷嚷着“主子命貴,奴才命賤”雲雲,晏铮一句沒聽,和常鹿一樣,曲澤現在對他而言,沒半點用處。
“爺說完了?”
“說、說完了。”
“那小的得去找嬷嬷勾名字了,爺也要一起?”
曲澤搖頭,“不、不了,不了……”
他覺得好生奇怪,怎麽今天的來安,一點兒也不奉承自己呢?
翌日辰時。
晏铮準備離開。
小厮被逐出府,自然沒人會來送行。偏角小門一開,早春的寒風嗖嗖地往裏灌。
寶瓶如約給他從廚房要了個白面饅頭,晏铮咬了一口,和他道別,等人一走,轉頭就将饅頭吐了出來。
他來到霍家府門前,沖門房擡擡下颌:“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就說晏十七來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