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曲聲聲就是這宮裏最了不……

早朝,晏铮只負責站在皇帝身後,他不着急進去,在殿外跟總管都統報道:“于都統。”

這要是個普通侍衛,這禮都統就受着了,可眼前這人可是那個晏家的嫡長子。

哪怕心裏再瞧不上他,也笑呵呵地回了半禮:“十七爺,這禮我可當不起您的。”

他簡單沖他交代了日後禦前侍衛要做的事,無非就是早朝時要站着,聖人在書房批折子時要守在門口,聖人随叫随到,必要時候還得護駕,直到入夜換值,他才能走人。

晏铮滿口答應:“這還不簡單。您放心,我保證做得好好的,絕不讓你攤上事兒。”

他不說還好,一說都統真開始擔心他要惹什麽事。

“十七爺要是遇到不懂的,随時過來問我。”他指了指自己當值的侍衛處,“就在那邊,一點兒不遠,您記住了。”

可惜剩下半句沒說完,晏铮已經擺擺手扭頭進殿,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都統不禁扶額。

這晏十七到底是個什麽德行啊?

早朝時,百官都知道昨日聖人給晏铮封了個正四品的官,沒什麽實權,每天站着就能拿俸祿。

有人想瞧瞧晏铮的反應,可惜面甲遮了他的臉,看不出名堂。

早朝下了,皇帝要回書房批改奏折到午時,晏铮在那之前得一直守在書房門前。

他站了沒半刻鐘,一臺步辇由遠至今,翩然停在他眼前,陪伴在步辇左右的宮婢上前,娴熟地将一個荷包塞進他手裏,“侍衛哥哥,聽說陛下這幾日批改奏折日夜操勞,我家娘娘特意給陛下煲了碗湯,想趁熱送進去呢,您看能不能禀報一聲?”

晏铮眼往上瞧,步辇上坐的宮妃圓臉杏眼,正撫弄着髻上一根步搖釵。

他颔首:“娘娘且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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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進去向內侍通報。

內侍總管長平念念叨叨:“白妃昨兒說怕聖人餓着送了糕點,不過當時曲妃娘娘在書房裏,聖人就沒讓她進來,今兒倒是知道掐着時辰來了。”

新帝剛登基兩年,事務繁多,頭一回選秀女廣納後宮的提議被他推拒了,如今宮裏四妃之位缺了倆,除了皇後,就剩兩個原本的晉王側妃暗暗較勁。

“那還讓她進來嗎?”晏铮問。

“什麽讓不讓的,咱們還能做主了不成?”長平白他一眼,“你在這兒等着,灑家進去問過聖人的意思。”

他掀簾進去,沒過一會出來:“讓白妃娘娘進來罷。”

晏铮出去傳話時,那姓白的宮妃高興得又叫宮婢塞給他一個荷包。

長平看着白妃進去,囑咐他:“一會兒若要傳水,你就去尋小連子他們。”

“那公公你呢?”

“灑家還有差事在身,這兒交給你了。”

約莫是不大放心晏铮一個人當值,他臨走前又道:“要是有人來,不是大事,你便攔一攔,別讓人攪了聖人的興致。”

雖然晏铮嘴裏說着“公公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但長平還真真不大放心,他看見晏铮那副自在散漫的模樣就發愁。

“大将軍怎麽會養出這麽一個兒子?”他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地離去。

曲聲聲睡醒時,宮裏的小內侍急匆匆趕來禀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白妃進陛下的書房了!”

“你說什麽?”

曲聲聲正由宮婢伺候着敷面,聞言自貴妃椅上起身:“她怎麽進去的?這麽早?”

小內侍道:“一下早朝,白妃掐着點就去了,說是擔心陛下龍體,還給陛下煲了碗湯。”

從晉王府到後宮,白原玉三年來沒少用這種伎倆。曲聲聲眼梢一挑,滿心不屑,“她也就仗着自己會下點廚罷了。”

“娘娘說得是,陛下最愛的還是娘娘您,白妃她能算得了什麽。”小內侍奉承道:“娘娘,咱們要不要……”

“當然要。”

曲聲聲是這宮裏最受隆寵的女人,擅自給皇帝送湯,白原玉經過自己首肯了嗎?

“擡步辇來,本宮要去親自把她轟走。”

曲聲聲盛裝打扮一番,她在宮裏想穿多麽豔麗的衣裳就能穿多麽豔麗的衣裳,皇後要母儀天下端莊賢淑,白原玉要楚楚可憐招人心疼。

她不用,她不管什麽模樣,陛下都會寵愛她。

步辇停在禦書房前,與白妃不同,她的宮婢淡定自若地站着,她則居高臨下地等着侍衛為自己讓道。

偌大的宮裏,誰都知道她曲聲聲備受寵愛,尋常妃子要等通報,她卻不用,因為,她是曲聲聲。

“你們來幹嘛的?”

門口侍衛疑惑地擡頭問道。

“你……你幹什麽你?”曲聲聲的宮婢險些沒能反應過來,她呵斥道:“大膽,還不快給我們娘娘閃開!”

這宮婢在禦書房前口出狂言,侍衛似也覺得稀奇,打量打量她,又擡頭看曲聲聲。

本以為他這下總該意識到自己犯下多麽深重的罪過,只要磕頭給自己賠禮道歉,曲聲聲并非不能饒恕他。

可這侍衛竟道:“我管你們是誰,陛下如今忙着呢,你們要沒大事,都給我往後稍稍。去去去,一邊涼快去。”

他擡手,打發乞丐一樣轟她們。

曲聲聲是這宮裏最美貌無雙的,自然也是最不好惹的,她氣得微張紅唇,“你、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我、我管你是誰。”晏铮手往腰間佩劍上一搭,态度比天皇老子都牛:“有事兒你就說,要麽就在外頭給我等着。少在這兒跟我裝那些有的沒的,告訴你啊,沒用。”

嚯!

這侍衛!

她不敢相信會有人不認得自己,除非這侍衛是故意的。他是誰的人?白原玉的?還是皇後的?

“你是哪個都統手下的?信不信我叫陛下砍了你的腦袋!”

這種耍耍嘴皮子的威脅在晏铮聽來像在放屁一樣。

“你要殺要剮,随意。想進去,那沒門兒。這是公公的吩咐,我可是個盡職盡責的好侍衛。”

這說得像他多麽恪盡職守,曲聲聲倒成了不占理的那一個,明明是他先沖撞自己的。

她想想如今白原玉正在裏頭和皇帝親熱,自己竟卻被個不知什麽玩意的侍衛攔在外頭,一刻也不能容忍的從步辇上下地。

“雨兒!”

婢女聞言将食盒呈上前。

為了氣白原玉,曲聲聲來前特意叫廚房送了碗一模一樣的湯。

可惜還沒用到就要在這兒浪費了。

她端起湯到侍衛身前,手一揚,瓷碗墜地摔了個稀巴爛。

“呀!”

她跌坐在地,佯裝被湯汁燙到。

如此大的聲響,總算叫書房內的皇帝聽見。

出來時,他衣冠齊整,曲聲聲往裏一瞥,看見白原玉還未來得及拉上襦裙。

“你怎麽才出來?”她輕哼一聲,沖皇帝發難:“你知道我在外頭等了多久麽?”

禦書房門前可謂一片狼藉,湯汁灑了一地,瓷碗四分五裂,曲聲聲髒了衣裳,摔倒在臺階上。

“這是怎麽了?”

皇帝被用這般語氣質問也不見惱怒,上前扶她被她一把甩開,“這個侍衛欺負我,你幫我罰他,否則我就不起來。”

皇帝這才有空注意旁邊的晏铮。

“他欺負你?”他瞥他一眼,溫聲問她:“他怎麽欺負你了?”

“他不讓我進去,還推了我一把,把我煮的湯全灑了!”

曲聲聲嘟着紅唇,指着自己的裙擺,又擡起方才在石階上一磕,磕出一道紅印的手臂,“都怪這個不長眼的侍衛,我的新衣裳髒了,手也受傷了,你得幫我出氣!”

她說話宛如稚童,銳利的,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她壓根兒就不用像白原玉那樣委屈自己來博人同情,她知道皇帝一定會順着她。

“那你想要我怎麽罰他?”果不其然,皇帝溫聲問道。

“他是哪家的人?我要砍他的腦袋,還要誅他九族!”曲聲聲揚起眉梢。

她方才被個侍衛如此羞辱,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親手将他千刀萬剮才解氣。

可皇帝聞言,摸摸她的頭道:“要不,我罰他在你跟前跪上一天,就當是給你賠罪了。”

要鎮北大将軍的嫡長子給個宮妃下跪,還是跪上整整一日,說起來都叫人瞠目結舌。

可曲聲聲只覺得這處罰太輕,太輕太輕了!

下跪而已,除了帝後,宮裏的誰見了自己不下跪?

“不行,我就要他死!他敢對我不敬,你憑什麽還讓這種人活着膈應我?”

她紅了眼,抓着皇帝的袖角咄咄逼人。

要是尋常出身低一點的侍衛,被她求一求,皇帝說不準便答應了。

可晏铮如今是動不得的,沒了他,還靠什麽牽制晏家。

“聲聲,乖,聽話。”皇帝心疼不已,抹去她瑩瑩發光的淚珠,“這個侍衛今日是頭一回當值,不知道你進書房用不着通報,日後我好好訓斥他就是。”

他側眸示意晏铮,晏铮不禁在心裏好笑,順從的往地上一跪,全然沒了方才那副尾巴翹上天的豪橫勁兒,“不知是娘娘駕到,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饒了臣這一回吧。”

“你看,這認錯态度還是不錯吧。”皇帝道,“我讓他明日去你那兒給你跪上一整日,只要不殺他,你想怎樣都行。哦還有,你不是想要前陣子蕃商進貢上來的鳳頭冠麽,明兒我就讓長平給你送去。”

一連安撫,曲聲聲總算被稍稍取悅,“你說到做到?”

“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愛妃。”

“哼。”曲聲聲這才不情不願被宮婢攙扶起身,擡起下巴沖晏铮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就饒你一條賤命。若是明兒我出宮時沒瞧見你跪在門前,那你等着掉腦袋吧。”

這侍衛雖覆着面甲,但她想也知道裏邊會是一張多麽叫人生厭的臉。

整個宮裏,只有她的陛下生得最英勇無雙。

傍晚,晏铮和別的侍衛換值,褪了甲胄準備出宮。

長平在那之後回來,聽說他攔了曲聲聲的步辇,差點沒白眼一翻吓死過去,“我讓你攔人,是讓你攔那些遞折子的,誰讓你攔曲妃娘娘了?好在是你,要是別人,腦袋這會兒只怕已經和身子分家了。”

又聽說他明日要去向曲聲聲賠罪,苦口婆心囑咐他:“娘娘喜怒無常,下手更沒分寸,她對你做什麽,你都不要還手,也不要還嘴。忍忍就過去了。”

晏铮不以為然:“她一個女子能對我做什麽?公公就別瞎操那個心了,我明兒跪完了,後天準時去當值,你替我向都統告個假便是。”

長平一時無言,直嘆這人能活到今日真真是老天賞臉。

回府後,郭申便稱有客來了,這客指的是誰,二人心知肚明。

晏铮并不着急,慢慢悠悠沐了個浴,郭申候在門外好奇:“爺可瞧見曲家大娘了?雖說和二娘子同為姊妹,但她是妾室所出,生得和二娘子并不相像吧?”

晏铮系上衣帶,眼前浮現出曲聲聲那張豔麗,卻有幾分曲挽香面影的眉眼,嗤道:“你問這個作甚?”

郭申忙搖頭:“我就是好奇。”

“去把客人帶來。”

他家爺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郭申只好閉嘴出去。

今日也是一樣,曲如煙是被曲家用箱子隐蔽送過來的。

一進屋,她就低下頭。

她不敢看他,連在曲家做出這個決定時,都想了好久好久。如今要當着他的面說出來,更讓她心跳如鼓。

她沉默,屋內便也鴉雀無聲,唯獨晏铮的視線刀子一般,鋒利尖銳,仿佛她一旦說謊,就會毫不留情地劈下來。

“晏十七爺……”

她下定決心,擡頭深深望入晏铮淺色的瞳孔中。

認真的,堅定的。

“我想知道……二姐是被誰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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