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像一把鋒利的刀
曲如煙說完便覺得雙頰發燙,不為別的,她這話有一半是假的。
她被送去給晏铮,是祖母打着讓她做妾的主意,不,或許連妾室都算不上。
如今卻要撒謊說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曲如煙心跳如鼓,只好不停給自己找借口:雖然這話有一半假,但也有一半真不是嗎?
“未婚夫婿?”
再看曲聲聲,她果然神情一轉,好奇地握住她的手:“就是那個侍衛?你說的,什麽晏家郎君?”
她雖比曲如煙足足大了五六歲,卻沒有長姐的成熟風範,舉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露着一股孩童般的活潑天真,若是不說,旁人只怕以為曲如煙才是做姐姐的那一個。
“你怎麽早不說呀。”
見她不大自在地點頭,曲聲聲笑顏如花,一雙眼睛都亮起來:“你們是怎麽相識的?怎麽認定彼此的?他對你好不好?”
“大姐姐……”曲如煙沒想到她對這個話茬如此感興趣,臊得不敢看她,“我們別在這裏說這個吧……”
“也是也是,”她一害羞,曲聲聲笑得更加燦爛,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馬車裏去,“反正要回去了,你在車裏跟我好好說說。”
“那陛下怎麽辦?”
“陛下讓他自己騎馬呀,他哪有你和你未婚夫婿的佳話重要呢。”
可惜曲如煙不擅說謊,她沒法編出些動人的男女故事,在曲聲聲的催促下,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大姐姐你想的那樣……”
“真的?”曲聲聲一雙細眉掃興地落下去,“我還以為是話本子裏的那種呢,結果你不喜歡他嗎?”
“我……”曲如煙僵在原地,自己若要幫晏铮,只能說喜歡,否則,她殺了晏铮,自己也不痛不癢,那還編這個謊作甚?
“我……當然喜歡了。”她磕磕巴巴地道。
Advertisement
“哦?”曲聲聲雙眉一挑,不大相信她的說辭,“可你們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你怎麽就喜歡了呢?”
曲如煙被她看着,莫名出了一身冷汗,嘴便不受自己控制地一張一合:“因為我如今正住在他府上。”
話落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真的?這麽好?”
可曲聲聲竟沒覺得這有何不妥,懷疑之色也消失得無隐無蹤,她似乎真的相信話本子裏那些荒唐的故事。
“怪不得你這般喜歡他呢,他對你一定很……”
“咕嚕”
曲如煙的肚子在這時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她一張臉唰的紅了。
“這個……不是……”
“你那未婚夫婿沒給你吃飽飯麽?”曲聲聲一愣,湊過來仔細打量她,“這麽說來,你今日臉色也不大好。”
曲如煙确實沒吃飽,她餓了兩頓,哪是一點兒白粥饅頭之類的早膳就能填飽的,再說,她一下午颠簸在馬車裏,就算吃飽了也該颠餓了。
“…其實,他的府上如今還沒有下人伺候,所以才……”
曲如煙是想給她個穩妥的借口,将這事繞過去。她的目的,主要還是讓曲聲聲別再惦記晏铮。
但曲聲聲似乎最擅長讓人不如意,聞言,自車內軟墊上直起身子,一拍桌案道:“那怎麽行,你可是待嫁的姑娘,他怎麽能連個下人都不願意買?我要是離了下人,只怕不出一天就得餓死。”
“是、是嗎?也沒那麽嚴重……”
“不行,這是大事。”曲聲聲坐回軟墊上,皺眉思索片刻,忽然展顏一笑:“對了,我想到了個好辦法。”
日落後,曲如煙回了府,結果到最後曲聲聲也沒說她想到了什麽好辦法,只讓自己明日再去宮裏找她。
“不會是什麽不好的事吧?”
曲聲聲性子喜怒無常,叫人捉摸不透,曲如煙有些擔心。
府裏靜悄悄的,似乎還沒人回來,她不禁摸摸自己平平的肚子,一張臉垮下來,難道……要等到夜裏才有飯吃麽?她好餓……
明知自己不會下廚,曲如煙還是擡腳往廚房走去。
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有現成的飯吃呢。
事實證明,這話并非毫無道理。她方才沒察覺,直到靠近廚房門邊,才發現裏邊有人。
是晏铮。
他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面前那口鍋裏正煮着面,哪怕只是素面,對曲如煙而言,聞起來也叫人食指大動。
她沒忍住咽了口唾沫,沒想被晏铮聽個正着,他斜挑着眉眼看過來。
“十……十七爺……”
她登時覺得自己丢了大臉,哪怕離開曲家,曲家那些嚴苛的禮儀也時刻銘記在她心中,她、她怎麽能在人前如此露骨地咽唾沫?
“早膳沒吃?”晏铮不知道她在心裏糾結這個,又把視線挪回鍋裏。
“嗯……”曲如煙不禁點頭,又忙搖頭:“吃是吃了,但……”
“但沒吃飽?”
曲如煙垂下腦袋,她現在可算知道,原來自己的自尊心在饑餓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那正好。”晏铮食指往後點點,“去拿碗來。”
曲如煙不敢置信道:“要分給我吃嗎?”
晏铮覺得她這話可笑:“你要餓死了,誰替我做事?”
曲如煙從木櫃裏拿了兩個瓷碗,偷偷去看晏铮,他拿長筷的手法娴熟而幹練,顯然早就習慣做這種事。
可他明明身份比自己高多了,為什麽會做這種下人才會做的活呢?
曲如煙到最後也沒問出口,她在桌案前坐下,看着被晏铮端上來的那一碗金黃素面,鬼使神差地問出一句:“你從前也給二姐下過面嗎?”
說完,她感覺到晏铮執筷的手微微一頓。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知道這陣沉默持續了好久。
“曲三娘子,”他忽然擡眼看向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該做什麽?”
他的聲音是冷的,叫人不寒而栗。
似乎一旦觸及曲挽香,他就變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
“是我多嘴了……”
曲如煙低下頭,如晏铮所言,是自己拼命祈求,才讓他點頭留下自己的。
哪怕她想從他嘴裏知道有關他和曲挽香的事,他也沒義務告訴自己。
而且……曲如煙一想到自己對曲聲聲撒的那個謊,心底就不禁砰砰直跳。
自己也沒問過他是不是早就有應對曲聲聲的法子。那就先暫時……不要把撒的謊告訴他好了。嗯。
二人吃完了面,晏铮便起身将兩個碗洗了,曲如煙看在眼裏,悄悄感嘆:他真的什麽都會做啊……
難怪能在曲家扮小厮還讓人毫無察覺。試問京都裏,有幾個貴胄子弟會做這些的?
她想着晏铮的無所不能,下一刻又覺得他什麽都會做或許全是為了曲挽香,胸口又莫名一悶。
晏铮已經洗好碗,将一個小瓷瓶扔到她面前的桌上。
“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晏铮嗤笑着重複一遍,“你不會忘了自己體內的毒了吧?”
曲如煙詫異:“那,這是……”
“不過現在還不能給你。”晏铮将瓷瓶收入懷中,“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再替我做件事。”
“是……什麽問題?”
“曲挽香死前留下過一張箋紙,曲聲聲說在你那裏。”晏铮眼底微沉,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異樣,“是這樣嗎?”
曲如煙愣了。
二姐生前,留下過箋紙?
她可是頭一回聽說這事……
“我不知道。”她急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這種東西,她為什麽會說在我這裏?”
她的否認倒也在晏铮意料之中。
要是箋紙真在她那兒,她早該拿出來了。
霍家兄弟受曲聲聲命令,也不過是猜測箋紙的去向。他們沒一個人知道箋紙到底在哪裏。
晏铮有一種感覺,那張箋紙就是解開曲挽香究竟受人謀害的關鍵。
“我想這事應該用不着我提醒你,”他道,“曲聲聲有問題。”
他起身,郭申正巧在這時從屋內将箱子累死累活搬了出來。
曲如煙認出這是曲家将自己裝過來時用的大箱子,她忽然明白晏铮要讓自己做什麽,卻還是問道:“這是……?”
晏铮沖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