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想不想做晏家婦?

“郭大人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曲如煙上了車,偷瞄着轅座上的郭申,不解其意。

什麽叫,把晏铮從偏執中解救出來?

“三娘子覺得,我們爺如何?”

郭申駕着車,不答反問。

“如何?”曲如煙認真想了想,“我覺得,他很厲害。”

雖說這些都是躲在祠堂外面偷聽來的。但晏铮能只身一人從北境到京都,把祖母和父親耍得團團轉,最後還能毫發無損。

他當然很聰明,也很有膽量。

說是自己見過最出挑的男兒也不為過。

但,能讓這樣的人死心塌地的二姐……更加厲害。

曲如煙思及此,不知為何,心頭揪痛了一下。

“那三娘子有沒有想過以後呢?”郭申又開口:“以後,你回不去曲家,更做不了尋常的姑娘,那你想不想做晏家婦?”

“……”曲如煙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郭申回首看她:“我覺得,三娘子與我們爺十分相配。三娘子你意下如何?”

曲家出事的時候,曲澤正好跟狐朋狗友們喝完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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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出酒樓,半醉半醒之間,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拐角處一閃而過。

好像……是,是來安?

要不是他眼力好,差點就沒認出那張臉。

可他怎麽會在這兒?難不成,被逐出府後,沒有牙行要他,所以在這條巷子裏幹着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曲澤別的不行,看人笑話這事十分擅長,他想着好歹曾經也做過主仆,要是來安過得十分凄慘,他跪下來好聲好氣求求自己,自己倒也不是不能接濟接濟他。

“唉,誰叫我是個大善人呢?”

曲澤掂掂兜裏的錢袋,大搖大擺往巷子裏去。

這條巷子背光,又潮濕又陰暗,除了那些庶民,平常人不會來。他更堅信來安一定是在這裏茍且偷生。

“哦?好像就是那個?”

長巷走到底,他總算追上來安。他背對自己,手裏正比劃着什麽。

一定是那見不得光的勾當!

“喂,來安,手裏拿的什麽東西啊?”他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掰過來。

然而,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就這麽撞入他眼簾。

他竟拿着一把刀!

“這、這什麽東西?!”

他看向晏铮。

“刀啊。”匕首在晏铮手裏漂亮地翻了個花,他笑道:“你眼瞎了看不出來?”

“但……你……”曲澤愣了半天,不知該質問刀的事還是該質問他如此無禮的事,憋出一句:“你、你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你?”晏铮噗嗤一笑,收刀入鞘,“那你去告吧,要是沒去,明日給我磕兩個響頭。”

直到晏铮走遠,遠得看不清背影,曲澤方才回過神,一回神他就氣炸了!

放眼全京都,有幾個人敢這麽和自己說話?來安他怎麽敢?

“他反了天了!”

回到府裏,往常那些等候曲澤的下人不見人影,他氣得要死,逮着一個婢女細問才知,一個時辰前,曲如煙回來過,主屋那頭如今正鬧得不可開交。

“鬧?鬧什麽?”

“似乎是三娘子頂撞了老夫人,老夫人氣昏過去,老爺如今帶走了一幫下人說是去找晏十七算賬呢。”

“等等,等等。”

小妹頂撞祖母他懂了,但和他爹帶人去找晏……晏十七又有什麽關系?而且,晏十七什麽時候到京都的?他怎麽不知道!

“你說的這個晏十七……”

他話音未落,院門被人砰地推開,曲太傅漲紅着臉進來,“晏十七居然敢讓我吃閉門羹?豈有此理,他知道我是誰嗎!”

原來,曲老夫人氣昏過去後,曲太傅怎麽也憋不下心中那口惡氣,趁着天蒙蒙黑,幹脆帶了幾個婆子上晏铮府裏去找他讨說法。

他的煙姐兒那麽乖順的一個女兒,若不是聽信晏十七的讒言,她怎麽會口出驚人,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

可他在晏铮府門前又敲又砸,就是沒一個人理會他。好不容易有個管事模樣的男人來開門,聽見他們是曲府的人,便稱晏铮不在,讓他們改日再來。

曲太傅是傻子才會信這種說辭,他不依不饒,要晏铮出來見自己,誰知那管事聽罷竟砰一聲關上門,任自己再怎麽叫喚,理都不帶理會。

曲太傅何曾受過這般奇恥大辱,氣得牙癢,可又拿晏铮毫無辦法。

“他肯定知道咱們沒法去聖人面前告狀,不然他該敢如此目中無人?”

“爹。”曲澤現在沒空關心這個,他還惦記着怎麽教訓來安,“你不知道,我今兒出去碰巧撞見……”

“要早知道晏十七是這麽個禍害,早該在他當小厮的時候就把他弄死!”曲太傅繼續罵道。

嗯?

曲澤皺眉。

什麽叫,在晏十七還在當小厮的時候?

“媽媽。”他扭頭問一旁的嬷嬷,“晏十七啥時候當過小厮了?”

嬷嬷更茫然地回他:“大郎君不知道嗎?來安,就是晏十七啊。”

來安,就是晏十七啊。

來安……就是……晏十七……?

曲澤愣了足足五息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皺起眉,“你說什麽……?”

曲澤的認知忽然在這一刻,有些分崩離析。

他眼前不由浮現出方才在巷子裏,來安對自己的态度。說是從頭到尾都沒拿正眼看他也不為過。

而且被逐出曲家的前一日,他似乎對自己也十分的愛答不理。

難道,這不是因為他不知好歹不怕死,而是因為,他是晏十七?

“……”

怎麽可能!

曲澤忍不住想笑,來安那種只知道讨好自己,除此之外沒半點兒出挑之處的小厮,怎麽可能會是晏十七?

怎麽可能會是那個能和自己争奪京都一霸位置的晏十七!

翌日。

曲澤起了個大早趕到小巷,此時天還灰蒙蒙,他沒尋到晏铮反而越走越在長巷裏找不着北。

這裏住了許多無家可歸之人,彼此都認識,突然來了這麽一個穿着光鮮亮麗的郎君,不出多時就引起注意。

曲澤反應慢半拍,等他回神,已被幾個衣不蔽體的地痞團團圍住。

“小郎君,這兒可不是你的游樂之地。”地痞一手執棍,一手攤開沖他勾勾手指。

曲澤下意識捂住錢袋:“幹什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還不滾遠點。”

他這一套耀武揚威在外頭興許有用,可面對這種溫飽都成問題的人,他就像挂在架子上的臘肉,餓極了誰還管你這串臘肉是誰家的。

眼看着要被打,曲澤嘴皮子功夫不錯,打起來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下意識抱緊腦袋,慌得膝蓋都在打顫。

“唔!”

率先響起的,是人的吃痛聲,緊接着有什麽重物接連倒地。

曲澤茫然擡起頭時,晏铮正悠悠晃了晃手腕,“曲大郎君,沒人教過你不要外露錢財嗎?很危險的。”

他斜挑着眉眼看他,那幾個地痞正倒在他腳邊,他的拳頭上似乎都還沾染着他們的血。

“你……”

他指着晏铮,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天在此時亮了,他總算看清晏铮腰間的佩劍,身上華貴的衣料,還有他那張和“來安”如出一轍的臉。

“你是來安?還是晏十七?你、你之前騙了我?”

要是常人,興許會問“你為什麽要扮成小厮”。

可曲澤的腦子大抵和常人有些不同,比起這個,他更在意自己堂堂曲家嫡長子,竟然被人給騙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晏铮蹲下身,和他拉近了一個友好的距離:“你想想,我遠在北境,要是一聲不吭回來,你和你那群好友會怎麽對我?”

這還用說?

“當然覺得你是個外來人,準備合起夥來擠兌你了。”

“那不就得了?”

“什、什麽意思?”

晏铮道:“我不想被你擠兌,可不就得換個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你?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

“可……你為什麽要接近我?”

他呆呆問完,盯着晏铮看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

“難不成,你之前幫我訓狗,給了我藏狗的宅邸,還跟我訴苦,全都是……”

全都是為了接近自己?

可他接近自己做什麽?就為了不被自己擠兌?

還是說……想和自己争這京都一霸的位置?可他若真想争,又何必現在把真相告訴自己?

他這麽大費周章地讨好自己,又不是想害自己,難道還想和自己結拜不成?

這怎麽可能。

可如果不是這樣,那晏铮的所作所為又都沒了道理。

曲澤思來想去,竟然覺得還真就只有這一種可能。雖然很不可置信。

那大名鼎鼎的晏家嫡長子,想讨好自己,想和自己拜把子!

說不得意,那是假的。

沒等曲澤喜上眉梢,晏铮卻唰一下起身道:“不過我現在反悔了。”

“本來以為曲家大郎君是個什麽了不起的人物,結果不過爾爾,跟我在北境那幫好友差遠了。”

他說完扭頭,竟一點兒不帶留戀的要走。

“哎,等……等等啊!”曲澤這能甘心嗎,他憑什麽要被這麽說?

“我不過爾爾?你說說我哪裏不過爾爾了?”

“你連一條狗都訓不好。”

“可,可京都那些大家郎君也沒人會訓啊。”

“但我就會,我在北境養了一條犬隊,每條都比你那黑犬體格大得多。”

他這麽說,曲澤登時覺得受了侮辱,可自己什麽都不會也是事實,只好強撐着面子道:“那還有呢!除了不會訓狗,你說我還怎麽了?”

“你也不會武,剛才那些地痞單獨挑出來一個,你打得贏嗎?”

曲澤一噎,打架是不可能打的,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膝蓋打顫。

“所以是我看錯了人。”晏铮嗤笑一聲,眼底明晃晃的不屑,“曲大郎君,咱們就此別過吧,後會無期。”

“別,別啊!”

曲澤揪住他的衣角。

他不甘心啊,說好的接近自己呢,說好的想和自己結拜呢,自己都準備答應了,他就這麽說算就算了?他把自己當什麽了!

“我現在是不會,但我可以學啊,不管是訓狗還是習武,我都可以學。”曲澤極少有這麽明明白白被人看扁的時候,他極力證明自己,“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廢柴。”

“學?”晏铮回首瞥他:“你想學,難道就有人能教不成?”

“這……”曲澤一呆,更用力抓住晏铮,“你不就可以教我嗎!”

“我憑什麽要教你?”

“這……”

“不過嘛。”晏铮忽然轉身面向他,居高臨下道:“你要是态度夠誠,小爺我也不是不能教教你。”

“真、真的?”曲澤不敢相信,他本來都要放棄了。

見晏铮一點頭,他忽然覺得自己撞了大運,撲上去道:“哥!以後你就是我哥,我是你弟,你放心,我保證好好學。”

晏铮辦完事回到府裏,迎面撞上曲如煙,她似乎神游在外,沒看路,等發現撞到的是他,還沒說話,一張臉先唰地紅了。

“去曲家找到什麽了?”晏铮挑挑眉,沒懂她為什麽臉紅得跟個桃一樣。

“找是找到了……但其實也不算找到了……”

“那到底是找到還是沒找到?”

晏铮耐心多得用不完的情況很少,對無關緊要的人,向來是多說一句廢話都嫌煩,不等曲如煙回應,抛下一句:“來書房說。”便徑自離去。

郭申正候在書房裏,“爺。”

他上前為他沏茶:“曲家剛才來府門口鬧了一通,我沒理會,這會兒只怕氣得夠嗆。”

“放着別管,我現在可沒功夫陪他們玩。”

“那爺現在是……”

“廢太子。”

晏铮想起白原玉的話,心中某種猜測更加強烈,“得找個機會會會他。”

郭申大驚:“可……可要是進離宮被發現,那後果……”

“所以才要拉兩個墊背的。”晏铮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案,“正好,我今天就逮着一個,眼下只差最後一個……”

“十七爺。”曲如煙的聲音自外響起。

晏铮正要叫她進來,郭申忽然附在他耳邊道:“爺,我想鬥膽說一句話。”

“說。”

“今日回曲家時,我在外頭聽見三娘子對蕭夫人說,她再也不回曲家了。您要懷疑她有異心的話,我倒覺得,她絕對不像在說假話。”

“所謂論功行賞,三娘子如今算是咱們的一份子,也并沒有拖後腿之行徑,您何必總是對她惡聲惡氣的呢?”

他說完,晏铮便陷入沉默,他以為他聽進去了,可下一秒,衣襟突然被人抓住往前一拽。

“郭申。”晏铮寒光乍現的眸近在咫尺,“你或許是年紀大記不清事了,所以我提醒你一句。”

“要是她那時上去,哪怕只是拉她一把,她或許就不會死了。”

“論功行賞?罪還沒償完,哪兒來的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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