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造地設的一對

曲如煙大驚失色,想捂住小宮婢的嘴已經來不及了。

晏铮的目光就這麽定格在她身上,曲如煙又羞又急,恨不得回去把當初撒謊的自己打一頓。

“我……”

她不想當着小宮婢的面解釋,扯住晏铮的衣角把他往遠處拉了拉,“十七爺,你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壓低聲音,不忘用餘光打量小宮婢,小宮婢正雙目閃亮地盯着這邊。

曲如煙頓感頭疼,她怎麽也沒想到曲聲聲的“好辦法”就是從身邊指派一個會伺候人的宮婢給自己。

曲聲聲說了,這小宮婢叫滿樂,是貼身伺候她的宮婢裏頭年紀最小的一個,雖性子活潑了些但好在做事周到,她是宮裏給的,就算晏铮不喜也不敢擅自趕走。

曲如煙找不到推辭的理由,被迫把人領了回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扯謊的。”曲如煙将前因後果說完,連忙添上一句。

她心跳如鼓,又不想被晏铮看出自己有那麽一點點私心,“不過這也并非全是壞處,你看這幾日大姐姐她都沒有再為難你了不是嗎?”

可能最大的壞處就是本人不知道這事……

“你要是不同意,我可以進宮把滿樂還給大姐姐的。”

好半天沒得到晏铮的回應,曲如煙又道。

說來這也在她意料之中,郭申之前才剛說過為了不露破綻才沒有買下人,滿樂這個小宮婢又是宮裏的人又是曲聲聲的人,晏铮能同意才有鬼……

“還回去幹什麽,留下吧。”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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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如煙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的,可以留下她嗎?”

出乎她意料的,晏铮眼中并無怒容,似乎也沒有責怪自己撒謊的意思。

“我騙你作甚?”晏铮好笑,“不過讓她跟着你就夠了,我和郭申用不着人伺候。”

曲如煙簡直不敢相信,驚喜過頭,沒忍住抓過晏铮的袖角湊近他:“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住她!”

“而且……”她想起方才的曲聲聲,“我覺得大姐姐并沒有那種安插眼線的心眼,非要說的話,她更像一個孩童,單純過頭……”

“孩童?”晏铮瞥了眼被她拽住的衣服,等她慌忙松手才理理袖角道,“曲三娘子有時說話滑稽得叫人發笑。”

“越是孩童,才越是殘忍。因為他們天真又無知。你不知道嗎?”

“如煙姐姐是在和她那未婚夫婿說悄悄話嗎?”

滿樂站在遠處,擡起一張小臉張望,“他們感情可真好!”

郭申不懂她在胡言亂語什麽,“你是哪個宮的婢女?”

“這還用問?”滿樂挺胸擡頭,“我原本是曲妃娘娘宮裏的人,如今被娘娘賞賜給如煙姐姐照顧她寝食起居,咱們以後就是同一個府邸裏的人了。”

“那未婚夫婿是怎麽回事……?”

“你分明是這個府邸的管事,卻連主人的終身大事都不知道嗎?”滿樂難以置信,覺得這人可真是個失職的下人,“咱們如煙姐姐不是早就和你家主子訂過親了麽。”

她欣喜若狂,指着曲如煙和晏铮的方向蹦蹦跳跳:“你看他們舉止那般親密,難道什麽都沒瞧出來嗎?”

可不管郭申怎麽看,他家爺都只是很平常地在和三娘子說話……雖然,三娘子的臉有些紅。

他想起之前在馬車裏問曲如煙,有沒有想過做晏家婦。

曲如煙當時沒有回答,愣了半晌,唰的紅了整張臉。

他便明白了曲如煙的心意。

所以,郭申一點兒也不介意他家爺被如此這般誤解,倒不如說,他樂意見得。

只有曲如煙越深入晏铮的內心,有關曲挽香的那段痛入骨髓的回憶才能更快痊愈,更快被忘卻。

他家爺,才能更快走出來。

“你說得對。”郭申摸摸下颌胡須,沖滿樂嘆道:“曲三娘子和我家主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郭申。”

“嗳!”

晏铮和曲如煙說完了話,過來将腰間短刀扔給他,“随便給她收拾間耳房出來。”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滿樂。

“伺候好你的如煙姐姐。”經過滿樂時,他低下眉眼漫不經心地将她一掃,不等回話,套上大氅外袍便踏出府門離去。

“天都快黑了,他這是要去哪兒啊?”曲如煙問道。

去哪兒,當然是去找潛入離宮所需要的最後一個墊背了。

可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郭申還是清楚的。

“我知道!”可不等他回答,滿樂已跳起來高舉雙手道:“郎君肯定是為了如煙姐姐出去幹活養家糊口了。”

這才是不可能的……

曲如煙勉強一笑,不置可否。

好在郭申也不曾說什麽。

要是真和滿樂解釋,說不準哪天就會傳到曲聲聲耳裏,她還是別解釋得好。反正,晏铮剛才也沒要求她解釋不是?

晏铮出了府邸,行過兩條街,曲澤已經等在馬車旁。

見了他就招手:“十七爺!”

晏铮一躍上車:“好在你沒遲到。”

“你今兒不是要教我用刀麽,我怎麽敢遲到啊。”曲澤爬上轅座,順理成章地當起車夫。

要他說,他晏铮哥整日在宮裏任着這麽忙的職,為了教自己,竟願意在值夜的時候為自己抽出空,可謂十分給面子。

這陣子只能在宮裏練,但反正曲家進宮不用遞牌子,也就麻煩點曲澤要來回跑一趟。

“等等,咱們要爬那麽高嗎?”

許是怕被人打攪,他晏铮哥沒去平時值夜的崗哨,帶着自己越爬越高,最終爬上一座宮閣最頂。

“怎麽?這樣你就怕了?”

“我……”曲澤別的不強,一顆自尊心十分要強,即便怕得雙膝顫抖,一想到晏铮剛才在旁邊喘都不帶喘的模樣,愣是憋出一股硬氣來:“我不怕!不就練刀麽,你盡管教就是。”

“好。”晏铮一瞥身後逐漸被黃昏籠罩的肅穆宮殿,執起佩劍道:“看好,小爺給你打個樣。”

年僅十一的太子學業繁重,每到傍晚從國子監出來,需得有人擡着步辇來迎,瞧他那精疲力竭歪七八倒的模樣,不像念書回來的,像是缺胳膊少腿回來治病的。

“殿下,皇後娘娘……”

“不去。”太子哼聲一擺手,“我都累死了還去阿娘那兒作甚,回去睡覺。”

這哪兒能睡覺的?

內侍們苦不堪言,太子霸道不講理,又是皇後的心肝,在國子監裏還有太子太傅管他,出了國子監,內侍們讓他睡覺不是,不讓他睡也不是。

“等等。”

行到途中,太子忽然聽見不遠處忽然傳來唰唰的,猶如鐵刃割裂空氣的尖銳之聲,明明并沒有多麽響亮,可聽在耳裏铿锵有力。

他頂着睡意,擡頭往宮閣上看,便見一個着甲胄,手執劍的侍衛正背着夕陽舞劍。

太子在宮宴上見過不少人舞劍,多是輕盈如流水,要麽華麗得花裏胡哨的。

這樣快而凜冽,要人的目光被迫跟着移動才能勉強看清,一招一式都像經歷了多年磨煉的狠厲劍法,太子是第一次見到。

他不由問道:“那、那是哪個侍衛?”

內侍搖頭:“許是夜裏當值的。不過……當值也不能在這兒舞劍,奴這就去……”

“去什麽去!”太子沒好氣道:“你還想讓孤在這兒等你不成?還不趕緊回宮,孤要睡覺。”

回了宮,他本以為自己能沾床就睡,可眼前卻浮現出方才那個侍衛舞劍的模樣。

“你說阿娘憑什麽不讓我習武?”太子郁悶得騰一下從榻上起身。

宮婢道:“娘娘是想要殿下以學業為重。”

宮人們都知,當朝太子不愛文獨愛武,有一陣子習武成癡,差點荒廢了學業。

皇後氣得要死,認為習武是下位者做的事,要太子潛心鑽研那帝王心術。從前太子私藏的什麽彈弓、馬鞭,小刀小劍,統統被皇後翻出來毀了個一幹二淨。

太子因此事氣急了在鳳鸾宮前又蹦又跳,就差躺地上哭了,也再沒讓皇後松過一次口。

“學學學,整日就知道學,”太子氣不過,反手将櫃子上一個花瓶拍下去摔了個稀巴爛,“睡覺,睡覺!”

翌日卯時,皇帝上朝,太子同樣得到國子監報道。

昨夜因為生了一宿悶氣,晨時就格外沒有精神,可一途經昨日看見那個侍衛的地方時,唰唰聲又再次響起。

又是那個侍衛?

太子擡頭一看,果真就是。

侍衛今日換了把佩刀,比昨日的劍瞧上去沉上不少,可動作依舊幹淨利落,舞了十幾息也沒見他喘氣。

“他、他這身手,比宮裏不少侍衛都厲害多了……”

太子在心裏詫異地喃喃。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可直到午時黃昏,翌日的清晨、午時、黃昏,後日,大後日,不管太子什麽時辰去,永遠都能看見那個侍衛在那裏舞劍。

有時候是馬鞭,有時候用短劍。

甚至一日下起暴雨,他匆匆而過時,看見那個侍衛分明已經渾身濕透,仍舊動作不停。

竟是風雨無阻、晝夜不分。

他到底圖什麽?

為什麽?

舞劍就這麽有魅力?

太子對侍衛,漸漸從看好、贊揚、佩服,到疑惑好奇。

他……到底為什麽能做到這一步?

“這世間天賦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勤學苦練、日以夜繼。”

太子冥思苦想好幾日,最終得出結論,宮婢見他嘴裏難得吐出一句正經話,先是詫異,然後欣喜道:“正是呀殿下,所以您只要好好念書……”

“這說明孤現在習武也不晚!”

宮婢:“哎?但……”

太子飛奔出殿,任身後人如何叫喚,頭也不回。

他這幾日像着了魔一樣,只要一閉眼,滿腦子都是那個侍衛的身姿。

他不禁在想,一個小小侍衛都能為習武堅持不懈,自己堂堂太子難道要因為阿娘不允許就輕易放棄?

他早就不想讀那勞什子破書了。他就要習武!他就要練劍!他要變得跟那個侍衛一樣厲害!

“十七爺,你看我這幾日……是不是……進步了?”

宮閣上,曲澤一句一個大喘氣,拿劍的手抖得跟篩子似的,晏铮心裏暗罵他廢物一個,嘴上道:“不錯。”

曲澤得意不已,殊不知自己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晏铮能這麽些天一直守這個破宮閣而不是去禦書房門口站着,主要歸功于皇帝對曲家的莫大寬容。

也不知曲澤怎麽跟他那個皇帝姐夫說的,皇帝真就點頭答應讓他跟着晏铮學劍,左右不過小打小鬧,平素有人盯着,他們沒有異動,皇帝基本不理會。

也許這就是上位者獨有的游刃有餘,不過也正中晏铮下懷。

“站好,再來一套。”

他話未說完,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太子喘着粗氣,爬上宮閣,滿頭是汗。

“太、太子殿下?”

旁邊曲澤叫出聲來,他像沒聽見,幾步沖到晏铮面前,擡起下巴,拿手指着他:“你運氣不錯,孤看上了你的身手,從此往後,你必須得教孤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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